乾隆下令,三日後啟程從圓明園返迴紫禁城,皇後和妃嬪們都開始收拾行裝,準備迴宮。


    皇後還特意帶領眾妃嬪來向太後請安辭行,太後心中大為不快。


    待皇後等離開後,太後問左右道:“哀家怎麽覺得,皇後看到哀家不能迴宮,好像是特別的高興啊?難道是哀家的錯覺嗎?”


    莫禾答道:“迴太後,奴婢以為,皇後本一心討好皇上,其實無心對付香妃,都是被妃嬪們所逼,不得已而為之,觸犯龍顏後,皇後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如今,太後與和貴人留在這裏,皇後迴宮,在皇上麵前自然就少了幾分為難。”


    太後迴想起來,第一次賜死香妃沒有成功,反而被乾隆和皇後一起示威。那是乾隆第一次讓太後感到難堪,皇後還從旁煽風點火,此事太後始終記得。雖然那並不是皇後第一次針對太後。


    太後與皇後若是普通人家的婆媳,恐怕早就大戰幾百迴合了,這次太後清除香妃,何嚐不是在挑撥乾隆與皇後之間的矛盾呢?如今太後被困在這裏,皇後卻有機會與乾隆和好,以太後的為人,怎麽可能允許事情這樣發展?


    太後思考了一會,吩咐莫禾道:“你去一趟學士府,哀家聽說傅恆的夫人敏敏生了第四子福長安,也有些日子了。哀家一直忙碌,也沒得空去道賀,你帶些禮物過去,說是哀家賞賜福長安的,懂嗎?”


    莫禾領命而去,陳瑛麟心中有些詫異,看了看太後,沒有說話。


    三日之後,乾隆帶著後妃,一行二十多輛馬車、三千多騎人馬的車隊離開圓明園,返迴紫禁城,浩浩蕩蕩的行進在路上。


    福靈安騎馬在前開路,一路上都有兩隊侍衛提前清理道路,讓沿途的老百姓往路邊迴避。


    走著走著,前方站著大約十幾個人,橫在路中間不肯迴避,擋住了聖駕車隊的去路。


    福靈安覺得情況不對,揮動馬鞭快速上前去看,原來是敏敏帶了家中的丫鬟仆從站在那裏,連清理道路的侍衛都不敢擅動。


    福靈安問:“額娘,您這是做什麽?後麵是皇上的車隊,您不知道嗎?請您快讓路到邊上去!”


    敏敏一動不動,昂首挺胸的說:“我要見皇上。”


    福靈安看著左右的侍衛和百姓,感到一陣尷尬,又說:“等皇上迴了宮,您有多少時間不能求見?何必在路上?”


    敏敏任性的答道:“我就是要現在見皇上!你叫隊伍停下!”


    福靈安迴頭看看車隊,眼見就要過來了,他下馬作揖道:“額娘,孩兒隻是一個侍衛,沒有權利擅自將聖駕叫停,請您退到一邊去,不然休怪兒子不孝。”


    敏敏忽然給了福靈安一個耳光,指著福靈安問:“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現在使喚不動你了是吧?”


    福靈安依然躬身作揖,答道:“孩兒是在執行公務,額娘何必苦苦相逼?”


    乾隆的馬車走到跟前,劄蘭泰見狀,命兩個侍衛左右快馬向後傳報停車,大隊人馬停了下來。


    劄蘭泰打趣般的笑問:“誥命夫人和統領大人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乾隆掀開窗簾,向外問:“怎麽停下了?”


    王進保答道:“皇上,好像是傅恆大學士的夫人,攔住了去路。”


    乾隆愣了一下,側臉往前看了一眼。


    敏敏沒有搭理劄蘭泰,直接往前走到了乾隆的車窗外,問:“皇上,敢問和嘉公主是出嫁了,還是沒出嫁?”


    乾隆被問住了,他在行宮的確見過琅玦,但因為自己的心思都在香妃與和貴人的事情上,並沒有過多注意此事,也不知道琅玦在行宮住了多久,在離開行宮時,更不曾注意琅玦也坐上了迴宮的馬車。


    琅玦和胡嬙就隨同皇後坐在乾隆後邊的第二輛馬車上,早已看到了敏敏走到乾隆馬車旁問話。


    琅玦緊張的握住皇後的胳膊,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問:“皇額娘,怎……怎麽辦啊?”


    皇後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你這麽怕她?”


    琅玦點了點頭。


    “看來傳言這位學士夫人的強勢,還真是不一般!”皇後往外看了看,道:“皇上有些懵了,本宮去替他解圍,你坐著別動。”


    半晌,乾隆笑答道:“夫人要說什麽,不如到宮裏去慢慢說,怎麽站在這裏?”


    敏敏冷笑道:“臣妾不敢等皇上迴宮再說,不然底下的人不知道,不說是公主自己跑迴去,還當是我們富察家把她給休了呢!公主是金枝玉葉,臣妾與犬子都擔當不起這個名頭!”


    皇後下了馬車,扶著冬兒的手,走到敏敏麵前,笑道:“夫人言重了吧?琅玦新婚有些不習慣,就迴娘家住了些日子,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最近宮中事多,琅玦幫著一塊忙活,就誤了迴去的時間,夫人也不必生氣,等迴宮收拾了行裝,明日我便派人送琅玦迴府。”


    敏敏冷冷笑著,道:“不忙!皇後娘娘可能誤會了,臣妾並不是來叫公主迴府的。公主住在公主府還是住在宮裏,也沒什麽差別,左右福隆安都見不著她。臣妾也並不敢叫公主迴府,萬一再惹惱了公主,我們娘幾個也擔待不起!”


    皇後聽出來了,敏敏也不是來求見乾隆的,而是專程來找麻煩的,便也不再客氣,也冷言冷語的問:“夫人出身名門,又是一品誥命,應該不需要本宮來教導君臣禮儀吧?”


    敏敏答道:“皇後娘娘貴為國母,若教導臣妾國法,臣妾自然洗耳恭聽,但臣妾久居不出,最懂家規。敢問皇後娘娘,和嘉公主在家宴上推倒婆婆,險些讓臣妾與福長安一起喪命,可符合娘娘的家規?”


    皇後也被問住了,她並不知道琅玦在婆家都做了什麽,一時間不能答。


    琅玦坐在車裏,實在聽不下去了,她跳下了車,怒氣衝衝的走到敏敏麵前,牢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這些事情又跟皇額娘有什麽關係?”


    乾隆嗬斥琅玦道:“簡直目無尊長,還不趕快退下!”


    琅玦不服氣的問:“那她又有什麽資格能這樣跟皇額娘說話?難道不是以下犯上嗎?”


    乾隆再次嗬斥道:“閉嘴!”


    敏敏見皇後並沒有阻止琅玦,嘖嘖歎道:“原來……皇後娘娘平日就是這樣縱容公主的?古人雲,先齊家,然後才能治國平天下,皇後娘娘連公主都教導不好,又如何做得好這一國之母呢?”


    琅玦又插嘴道:“還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教導出你呢!連對待自己的幾個兒子,尚且不能一碗水端平,還好意思說別人!”


    琅玦隻顧著說話,不知何時乾隆已經下車,結結實實的甩給琅玦一個耳光。


    福靈安抬頭看了琅玦一眼,隻見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一臉倔強的強咽下眼淚。


    乾隆向皇後說:“帶她迴車上去。”


    皇後不語,拉著琅玦的手又上了後麵的馬車。


    乾隆陰沉著臉,又向敏敏問:“夫人就算受了委屈,今天也夠本了吧?是不是可以迴去了?”


    敏敏也沒什麽好臉色,微微屈膝向乾隆行了個禮,仍然是趾高氣揚的說:“臣妾告退,還望皇後娘娘把公主教好了之後再送迴來,不然以臣妾的家教,也教不得公主!”


    迴到翊坤宮,琅玦又一次在皇後懷裏嚎啕大哭,傾訴道:“她真的好過分,因為福靈安不是她親生的,她就處處擠兌他!連家宴都不讓他參加!說是家宴,宴席上居然還請了幾個外人,才讓劄蘭泰有機會公然調戲我!”


    皇後歎著氣,拿手帕為琅玦拭淚。


    琅玦又嗚咽著說:“我最大的錯,也不過是多喝了幾杯,但我也沒有推她,是她拉我,我隻想擺脫她而已,哪想到她身子笨,那麽容易就摔了。我當時也很害怕,福隆安打我,我都沒有還手。後來才知道,其實她的產期也就在那幾天了,說什麽母子兩個差點喪命,未免也太誇張了!”


    皇後點點頭,又為琅玦擦了擦臉頰,示意殿內的宮女都退下,隻有胡嬙一人侍立在側。


    皇後扶琅玦坐在自己身旁,搖頭歎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你始終放不下福靈安。敏敏氣不過的,也是這件事,隻不過大家都羞於將此事說出口,才以別的理由搪塞,你心裏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琅玦低著頭,沒有再哭泣,安靜的沉默著。


    皇後更加語重心長,勸道:“我曾經很想替你爭取,可是,你自己也看到了,福靈安根本不願意娶你。如今木已成舟,公主下嫁昭告天下,你不好好的跟福隆安過日子,還想怎麽樣呢?若是和敏敏相處不來,你大可以帶著福隆安住在公主府裏,公婆膝下有幼子,不會幹涉你這些。你總是把駙馬拒之門外,他們心裏能不慪氣嗎?”


    琅玦咬著嘴唇,慢慢抬起頭來,問:“可是……福靈安為什麽不願意娶我呢?”


    皇後愣了一下,她苦口婆心的說了半天,琅玦卻隻聽到了那一句。皇後忍不住又搖頭歎氣。


    胡嬙道:“娘娘,這會兒還是別忙著說這些了,恐怕皇上很快就會來興師問罪,您有應對之策嗎?”


    皇後搖了搖頭,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香妃的舊賬還沒算,現在又添了新賬,恐怕現在乾隆殺了她的心都有。


    不及多想,外麵已經傳報著:“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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