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水悅喊了一聲:“純貴妃娘娘駕到!”


    柏常在聽到,趕緊伏在怡嬪身上哭了起來,見到純貴妃進來,忙又站起行禮。


    純貴妃問:“怡嬪病了?”


    柏常在答道:“迴娘娘,娘娘晚到一步,怡嬪已經沒了。”


    “怎麽病來的這麽急?我聽說方才才剛要宣禦醫,怎麽就……”純貴妃一陣哀歎。


    “娘娘,宣禦醫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嬪妃自裁是大罪,若不讓禦醫來定個病因,嬪妾和家人都要被連累。”


    純貴妃有些疑惑,問:“自裁?你如何確定是自裁?”


    柏常在低頭,將自己捏造的信件從怡嬪的身上取出,雙手呈上。


    純貴妃接過書信,打開看了一遍,見信中切切,都是認罪之詞,不僅獨攬了謀害嘉貴妃的罪狀,還特意表明無人指使。純貴妃看完,拿著書信走到燭台前,意欲燒毀,想了一想,又收了迴來,放在衣袖之中,對柏常在說:“你說得對,此事萬萬不能讓皇上知道。”


    人報吳太醫到,純貴妃令宣入,吳謹進門,先向純貴妃、怡嬪、柏常在行了禮。


    純貴妃道:“怡嬪舊疾複發,請吳太醫速速診治。”


    吳謹提著醫藥箱,走到怡嬪床前,水悅掀起帳子,吳謹看了一眼怡嬪的臉,就知道自己來遲了。他手緊握著醫藥箱,眼神凝滯,突然間跪下,低沉的聲音傳出:“臣醫術淺薄,不能救治娘娘的急症,求娘娘寬恕!”


    柏常在走到吳謹身旁,問:“姐姐如何?”


    吳謹站起,迴頭向純貴妃、柏常在稟報:“怡嬪娘娘,已經病逝了。”


    純貴妃流下眼淚,內外的宮女都一起痛哭起來,吳謹的眼淚也不能抑製,他的手緊緊的攥著醫藥箱。


    “本宮去稟告皇後,請示後事。”純貴妃擦拭了眼淚,走了出去,宮女們也隨著退出。


    床前隻剩下吳謹和柏常在,吳謹低著頭,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柏常在俯身在吳謹身側,低聲道:“姐姐生怕嘉貴妃之死牽連你,寧可犧牲自己,遺書中一力承擔所有罪責。你如果還有良心,就應該知道怎麽做。”


    “遺書在哪裏?”


    “被純貴妃拿走了。”柏常在站起,大聲道:“吳太醫已經盡力,貴妃與我不會責怪於你,水悅,送吳太醫。”


    吳謹躬身行禮告退。


    天色剛亮,怡嬪之死傳遍後宮上下。


    永琪聽說,立刻來到延禧宮尋找懿澤,彼時懿澤正在梳妝,永琪突然闖入,走到懿澤身旁,問:“怡嬪死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懿澤有些心驚,她想起昨日柏常在讓她去看怡嬪時,雖然神誌有些不清,但並不像將死之人。


    “前幾天,你突然對怡嬪的事很感興趣,然後,她就死了。”


    懿澤正沉浸在迴憶最後一次見到怡嬪的場景中,忽然聽到永琪這句話,心中悶悶的,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認為怡嬪是被我害死的嗎?”


    “我沒有這樣說!”永琪又有些失去理智,像是指責一樣:“但是鍾粹宮的人都說,怡嬪是因為受了你的恐嚇,才開始生病的!昨天你還去了鍾粹宮見過怡嬪,然後今日一早,她就已經病逝了。”


    懿澤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隨手將梳妝台上的飾品揮灑了一地,吆喝道:“既然這樣,你去稟告皇上啊!讓他來治罪!最好讓我給怡嬪償命!”


    “你……”永琪不知該如何接住這話。


    隻聽外麵層層向內傳報著“皇後娘娘駕到,純貴妃娘娘駕到”,永琪已經察覺到皇後的到來,一定與懿澤有關,忙走了出去。懿澤也大約明白,同到庭院中看狀況。


    令妃前來迎接,向皇後與純貴妃見禮。


    皇後笑道:“聽說令妃又身懷龍嗣,如此,不必多禮。”


    令妃道:“多謝皇後娘娘體恤,這天才剛亮,不知皇後娘娘駕到,是有什麽要事?”


    皇後答道:“妹妹以龍嗣為重,聽說了此事,可千萬不要太過於傷懷。怡嬪病重,我們姐妹都沒有機會見上最後一麵。”


    “怡嬪姐姐……”令妃禁不住又有些神傷,拿起手帕拭淚。


    永琪和懿澤也走到這裏,永琪先躬身行禮:“兒臣給皇額娘請安,給純貴妃娘娘請安。”


    懿澤望去,在隨行的隊伍裏,看到了孟冬。


    皇後看到懿澤,乃向左右吩咐:“來人,把懿澤給我抓起來。”


    “且慢!”令妃又向皇後行禮,笑道:“皇後娘娘,您是六宮之主,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可是懿澤如今是延禧宮的人,做錯了什麽,您總得知會嬪妾一聲吧?”


    皇後笑道:“這是自然。幾日前,懿澤公然恐嚇怡嬪,乃是諸多宮人親眼目睹,怡嬪因此舊病複發,昨夜宣太醫,卻不治身亡,懿澤難辭其咎,本宮依照宮規,必須將懿澤帶走問罪。”


    “哦?是這樣?”令妃挑了挑眉毛,低頭問:“敢問皇後娘娘,怡嬪姐姐舊病複發,複發的是哪個舊病?”


    皇後愣了一下,向一旁問純貴妃:“怡嬪複發的是什麽舊病?”


    “這……”純貴妃遲疑了一下,答道:“怡嬪自來診治過的舊症也多,嬪妾不懂醫術,沒有問清楚。”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人食五穀,病有千種,並非每一種舊病都能被恐嚇而複發。況且您說懿澤是幾日前衝撞了怡嬪姐姐,而怡嬪姐姐是昨夜才宣太醫,這可見前幾日病情並不明顯,是昨夜才加重,說是懿澤造成的,恐怕這裏有些誤會吧?”令妃又向一旁的懿澤說:“你膽敢對怡嬪娘娘不敬,乃是以下犯上,還不去閉門思過?”


    皇後與純貴妃互視,無言以對。


    孟冬走到皇後身側,行禮道:“奴婢鬥膽,還請各位娘娘容稟。奴婢記得,懿澤也曾服侍過怡嬪娘娘幾天,對娘娘的病情應該是有所了解的。奴婢聽說,她上次不過三言兩語就把怡嬪娘娘給嚇暈倒了,恐怕隻有深知娘娘病理,投其所忌,才能如此神速起效吧?無論此次怡嬪娘娘發病與懿澤有多大關聯,懿澤都是有意加重娘娘病情,這恐怕不隻是‘以下犯上’,僅僅‘閉門思過’實在難以讓其他宮人心服。還請各位娘娘秉公處置,日後奴婢等也好以此為戒,六宮的娘娘也能安心。”


    令妃笑道:“孟冬姑娘不過是猜測,你當時又不在,如何得知懿澤與怡嬪姐姐所說的話,是在有意加重病情呢?”


    孟冬答道:“迴娘娘的話,當時怡嬪娘娘的貼身宮女無一近身,說了什麽,恐怕隻有她一人知道。但她如果不能公布自己所言,隨侍的宮女自然要根據怡嬪娘娘的反應去推測她所說的話,您說不是嗎?”


    令妃又轉而問懿澤:“那日你究竟對怡嬪說了什麽?不如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也好為自己去疑。”


    關於怡嬪死前幾天噩夢連連的事,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孟冬是這宮中唯一知道懿澤夢神身份的人,當然敢料定懿澤不會當眾公布自己對怡嬪所說的話,而且以孟冬對懿澤的了解,也覺得懿澤很難隨機應變的扯謊。


    懿澤看著最了解自己的孟冬這樣對待自己,心中百般滋味,她克製了情緒,望著孟冬,淡淡答道:“我不能說,你猜是什麽,那就是什麽。”


    令妃一直都很好奇懿澤那天對怡嬪說了什麽,如果懿澤能說出來,倒也能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她以為,懿澤就算不能在眾人麵前說實話,至少也應該隨便扯一個謊,卻沒想到懿澤竟然會這樣迴答。


    皇後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來人,賞懿澤五十大板。”


    永琪忙作揖道:“啟稟皇額娘,兒臣知道懿澤說了什麽。”


    皇後早就猜到永琪一定會在這個時候打岔,好為懿澤脫罪,卻還是不得不問:“那你就說說,她說了什麽?”


    永琪道:“她問怡嬪娘娘是否知道嘉貴妃死因。”


    皇後問:“你如何得知?是她告訴你的?”


    “不是,是我要她問的。皇阿瑪曾經許諾過兒臣,如果能證明懿澤與嘉貴妃之事無關,就答應兒臣所求的婚事。兒臣別無線索,宮內皆傳言怡嬪娘娘曾見過嘉貴妃魂魄,兒臣不便直接求見怡嬪娘娘,所以才讓懿澤代勞。懿澤隻是奉命行事,今日論罰,也該先罰兒臣,請皇額娘降罪。”永琪說完,低頭等待。


    “既然你這麽願意為她受過,本宮今日就成全你!”皇後氣上心頭,喊道:“來人,將五阿哥拖出去,打五……打二十大板!”


    永琪聽得出來,皇後原是要說五十大板的,卻中途改口為二十大板,心裏不能不感動。


    太監們聽說,隻得將永琪帶到後院,打了二十大板。因為永琪是皇子,誰也不敢下狠手。


    懿澤跟了過去,看著永琪挨完了板子。太監們散開,懿澤才走過去,問:“疼嗎?”


    永琪搖了搖頭。


    懿澤問:“你不是在生我的氣嗎?何必還要代我受過?”


    “打了你,我才會疼。”


    懿澤不想哭,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下來。


    永琪站起來,伸手想要去擁抱安慰,卻被懿澤一把推開。


    懿澤嗬斥道:“你少來這一套,我不想看見你!”


    懿澤跑開了,永琪隻是呆呆站著。


    皇後也轉到後院,遠遠看到永琪能自己站立,又準備離開,卻被永琪叫住了。


    “皇額娘!”


    皇後停頓了腳步。


    永琪走近,又俯身作揖,道:“皇額娘,兒臣不孝,希望這樣……能讓皇額娘消消氣。”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皇後沒有看永琪一眼,徑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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