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一整天都蹲在自己的屋子裏一言不發,也忘記了去服侍皇後。


    懿澤先拿了些飯食放在孟冬床前的茶幾上,又到皇後寢殿去替孟冬服侍。還未走到殿門,她便聽到裏麵冬兒正在向皇後稟報:“五阿哥今日從毓慶宮的假山上摔了下來,受傷了,有人看見說是被四阿哥打下來的,可是五阿哥一直說是自己不慎掉下來的。”


    “怎麽後宮天天都有這樣的事?派人去給五阿哥送藥!”皇後吩咐著,無奈的搖搖頭。


    懿澤走了進來,拜見了皇後,道:“娘娘,孟冬今晚身體不適,讓奴婢來替娘娘卸妝。”


    皇後笑道:“她不是身體不適,是心情不好吧?”


    冬兒看到懿澤,忙跪在皇後膝下,指控道:“娘娘,今天奴婢在河邊不小心撞到了孟冬。懿澤就把奴婢和桐兒都扔進河裏,若非有侍衛看到,奴婢們就淹死了,還求娘娘為奴婢們做主。”


    皇後隨便想了想,心裏就大概明白了是怎麽迴事,說:“本宮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我會吩咐懿澤不再如此。”


    宮女們都退出後,皇後又對懿澤說:“四阿哥的婚事,已成定局,是太後親自決定的,沒有人能改變,你勸勸孟冬,多想無益,保重自己要緊。”


    “是。謝娘娘關懷。”


    “還有,你是一個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動用武力,那不是你該做的。”


    “是。”懿澤也承諾著,但是她想她可能做不到。


    皇後又仔細對著懿澤端詳了一陣,說:“我留你的宮中的意圖,你應該明白,我想你的心意,應該是一樣的。”


    懿澤當然知道皇後留下她、救她、袒護她,都是別有用意,她進宮的目的本來也是為了在後宮有一席之地,能得到皇後的幫助,本來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猶豫了,尤其是在剛才聽到永琪受傷的消息之後,她知道永琪在誤會著什麽,她也曾有念頭去解釋清楚,可是她卻又不想解釋,這樣被永琪誤會也未必是件壞事。


    皇後看著她猶豫不決的眼神,笑道:“情愛之事,如過眼煙雲,孟冬的事,你也看到了,希望你不要做一個癡人。你如果願意接受我的安排,我會讓人教你該學的一切,讓你驚豔的出現在皇上的麵前,以你的姿色,一定會得到皇上的青睞。”


    懿澤不好推卻,卻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娘,能讓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嗎?”


    皇後點點頭,笑道:“不要太久,機會不會永遠等著你。”


    懿澤迴到房中,看到孟冬已經睡了,桌上的飯菜也已經冷了。懿澤走到孟冬床前,看到孟冬的眼角,淚痕還沒有完全幹,伸手從被角上撿起一根粘在上麵的發絲,與方才從永珹頭上扯下來的發絲放在一起。


    懿澤想要安慰孟冬受傷的心,可是她勸不迴永珹,她隻能將他們兩個人牽入同一個夢境,讓他們在夢中相見。


    夢境中,永珹帶著愧疚之心,孟冬懷著傷春之意,懿澤為他們創造了浪漫的海角天涯。


    這一夜真的很美好,孟冬好像已經與永珹攜手走過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無論何處、無論何地,隻有他們兩個人,每一個地方都美的像仙境,讓人愛不釋手。永珹也在夢中第一次體會到了男女情愛的滋味,原來是那麽的奇妙。可是,這一切終究是夢境。


    當永珹從這個夢中醒來,他久久難忘,他想他會做這樣的夢,也許是出於對孟冬的愧疚,也許他也曾經喜歡過孟冬,隻是自己從不知道情為何物。


    孟冬從夢境中醒來,卻很清醒的向身旁的懿澤問了一句:“是你為我製造的夢境,對嗎?”


    懿澤點點頭。


    “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不用了。我想要的是現實中的一切,而絕非虛無的夢境。如果說一份情傷就讓我一蹶不振,那我也未免太不堪一擊了。我不會再見那個人,也不會再刻意去想那個人,過去的一切,隨著夢境的結束,就全都當做一場夢吧!”孟冬說的很灑脫,好像她已經修道圓滿,成了正果。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懿澤明白了,孟冬是一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孟冬可以很正常的生活做事,對永珹的事,再也沒有提過一個字。


    懿澤很佩服孟冬,她佩服孟冬不會像自己活得這麽糾結。當初,她有決心在輪迴隧道縱身一跳,在化骨池自毀仙身;現在,她竟然用了兩天來思考,都不能給皇後一個準確的答複。


    可是人生的境遇,總會給自己一個合適的答案。


    就在懿澤舉棋不定的時候,青嵐給懿澤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位在景仁宮暗房中幫過懿澤的可憐姑娘、揆常在的侍女貝婷,被揆常在囚禁了。


    懿澤心裏明白,貝婷都是為了幫自己才得罪了揆常在,揆常在現在拿自己無可奈何,隻能拿貝婷出氣了。懿澤跟隨青嵐一起,跑迴了景仁宮的暗房,前門有人把守,兩人轉到房後,有一個高高的窗戶。


    懿澤朝著窗戶喊:“貝婷!貝婷!你怎麽樣了?你聽得到我嗎?”


    喊了幾聲,裏麵卻沒有一絲迴應。懿澤的心猛然一涼,難道貝婷已經……


    她不敢這麽想,她想爬上窗戶去看看,可是上麵找不到一個能抓的地方幫助她上去。


    青嵐道:“我馱著你。”


    青嵐身量也很瘦小,若是平時,懿澤絕對不會同意,可是如今也沒了更好的主意。青嵐蹲了下來,懿澤爬到了青嵐的背上,青嵐慢慢站起,懿澤終於扒到了上麵那個小小的窗戶口,朝裏麵喊:“貝婷!你在裏麵嗎?”


    裏麵黑乎乎的一片,前邊的門關著,裏麵一絲光線也沒有,懿澤什麽都看不到,喊了半晌,才聽到一點鐵鎖鏈的動靜,懿澤稍微寬心了一點。


    懿澤從小窗口把手伸了進去,又問:“貝婷,你還好嗎?我是懿澤啊!你怎麽不說話?”


    “懿澤姐姐,你……你終於來了。”黑屋裏傳來一聲貝婷的聲音,聲音幾乎嘶啞,還是哭著說的。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懿澤恍然間感覺到自己的手碰觸到了另一隻手的指尖。


    “懿澤姐姐,求你……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貝婷哭著,哭的很傷心。


    懿澤把手縮迴來,看到自己的手指上有血,幾乎心都要碎了,也流著眼淚說:“好,我現在就找人來救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猛然間,青嵐的腿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與懿澤兩個一起摔在了地上,她們抬頭看到了揆常在。


    揆常在捂著嘴大笑,笑的很誇張,問:“你找人來救她?你找誰來救她?我就在這等著,你趕緊去找人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懿澤狠狠的瞪著揆常在,那是她有生以來看到的最醜惡的嘴臉,她恨不得立刻將這張臉撕碎,將這個人粉身碎骨。


    揆常在笑道:“你會找誰呢?我來替你想想,這宮裏會護著你的人,隻有兩個。第一個,皇後娘娘,第二個,五阿哥,現在趕緊去找吧!”


    懿澤站起來,頭也不迴的朝外跑去,青嵐也忙追著出去了。


    懿澤用最快的速度跑迴了翊坤宮,青嵐幾乎跟不上。懿澤氣喘籲籲的到了皇後的寢殿外,卻看到裏麵的人亂作一團。


    侍奉皇後的太監長安從外跑到屋門前,差點把站在門口等待的孟冬和冬兒撞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沒……沒有太醫,太醫院的太醫,一個……都不在。”


    冬兒焦急萬分,跺著腳問:“怎麽會一個都不在呢?皇後娘娘都見紅了,接生嬤嬤們都說很不順,非得找來太醫不可啊!”


    孟冬搖了搖頭,扭頭迴皇後寢殿去了。


    懿澤這才意識到,皇後娘娘就要生產了。


    長安又對冬兒說:“他們說,剛才幾個沒有出診的太醫,全部被宣到延禧宮去了。奴才去了延禧宮,可是守門的卻說,皇上吩咐了,誰都不能進去,消息也不給傳!”


    緊接著裏麵的宮女都大喊起來,說皇後娘娘昏過去了。


    懿澤緊緊攥著手帕,她想,揆常在恐怕是算準了時間,才有恃無恐。


    青嵐追了過來,見此狀況,拉著懿澤說:“走吧!隻能找五阿哥了!”


    懿澤也顧不上看皇後是否危急,又風一般的跑到毓慶宮,被侍衛攔在門外。懿澤沒有功夫與侍衛爭辯,直接動手將兩名侍衛撂倒在一旁,衝了進去。青嵐戰戰兢兢,也跟著一起跑了進去。


    到了五阿哥書房外,懿澤驚呆了眼睛,她看到的竟然是宜慶與永琪的侍女瀅露在門外聊天。


    懿澤想也沒想,就直接衝了過去,宜慶攔住了她,笑道:“我想,你大概已經忘了還有我這麽個妹妹了吧?”


    懿澤說:“少廢話!讓開,我要見五阿哥!”


    宜慶冷笑道:“五阿哥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懿澤撥開了宜慶,撞開了屋門,卻見裏麵空無一人。


    宜慶笑道:“唉唉,誰說五阿哥就一定在家?大白天的,誰還不會出去走走?”


    懿澤問:“五阿哥在哪裏?”


    宜慶嬉笑著,抓了一把瓜子,坐在一旁慢慢的嗑了起來,隻管與瀅露談笑玩耍。


    懿澤走到宜慶和瀅露身旁,這是她第一次低聲下氣的對宜慶說話:“求你,告訴我,五阿哥到底在哪裏?”


    “喲!我沒聽錯吧?”宜慶瞪大了眼睛,問:“你還會求我?你不是很驕傲嗎?我在你眼裏算根蔥嗎?”


    懿澤的語氣更卑微,再次說:“是,我求你告訴我,五阿哥到底去了哪?”


    宜慶翻著白眼,嘖嘖歎道:“原來你也有今日?看你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吧,你要是跪下來求我,我就告訴你!”


    青嵐聽了,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氣憤:“宜慶,長幼有別,她是你姐姐,怎麽可以跪你?”


    青嵐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噗通”一聲,懿澤已經跪在宜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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