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坐在馬車中,眉頭緊皺,手指不停摩挲著車窗邊框,滿心憂慮。


    馬車緩緩行進,行至一處荒僻山穀時,一陣震耳欲聾的嘈雜聲驟然打破寧靜。


    前方傳來兇狠至極的打罵聲,“


    你這該死的東西,走快點!”押送官兵的嗬斥聲如雷貫耳,“啪啪”的鞭子抽打聲不絕於耳,還有犯人們聲嘶力竭的求饒聲,“官爺,饒了小的吧,實在走不動啦!”“求求您,別打啦,疼啊!”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


    護衛們瞬間警覺,緊緊握住佩劍,身子前傾,目光專注。


    陳柯趕忙撩開車簾查看,隻見不遠處的一隊人慘不忍睹。


    曾經威風凜凜的慶遠候,此刻頭發蓬亂如草,滿臉髒汙。


    他身著破舊囚服,血跡和塵土遍布全身,沉重的枷鎖深深勒進皮肉,傷口血肉模糊,每邁出一步都顫抖不止,汗珠滾滾滑落。


    在他身後的家眷和奴仆們同樣淒慘,衣衫襤褸,衣不蔽體之處比比皆是,眼神充滿恐懼與無助,相互攙扶著,在押送官兵的粗暴推搡下艱難前行。


    “都給老子快點!磨蹭什麽!”一個官兵怒吼著,又揚起鞭子狠狠抽在一個奴仆身上。


    “哎喲,官爺,真的走不動了,可憐可憐我們吧!”那奴仆撲倒在地,苦苦哀求。


    慶遠候瞧見陳柯,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剛想開口,一個官兵正要嗬斥,卻見陳柯這邊隊伍規模不小,人員眾多,看起來頗有氣勢。


    這官兵心中估摸陳柯可能是個不好惹的人物,便猶豫著沒有出聲,隻狠狠瞪了慶遠候一眼。


    慶遠候趁此機會,壓低聲音,艱難開口,聲音沙啞幹澀還帶著顫音:“陳……陳柯啊,竟在此處與你相遇。”


    陳柯見此慘狀,心中對慶遠候原有的芥蒂消散許多,忍不住感慨道:“慶遠候,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您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慶遠候苦笑著說:“唉,如今皇帝對功勳世家大動幹戈,給我扣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一家老小都被流放。這一路上缺衣少食,還遭押送之人百般刁難打罵。官兵們詳細記錄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更狠的懲罰。每一次鞭打,每一句嗬斥,都被他們仔細記錄,說是要呈給上麵邀功。我們真是苦不堪言呐。”


    一旁的老夫人長歎一聲,滿臉滄桑地看著陳柯說道:“柯兒啊,還是你走科考路明智。咱們這些功勳世家卷入朝堂爭鬥,隻能任人魚肉,毫無反抗之力。”


    慶遠候滿臉羞愧地低下頭。


    押送官兵不耐煩地大聲嗬斥著讓趕緊走,“快走快走,別他娘的囉嗦!”慶遠候一行人隻能拖著沉重的枷鎖艱難前行,各種聲音交織,令人心碎。


    慶遠候邊走邊頻頻迴頭看向陳柯,那單薄無助的身影,每一步都仿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讓人憐憫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慶遠候滿心憂懼地看向小兒子張淮。


    張淮的身子顫抖不停,臉色通紅,額頭布滿細密汗珠,順著臉頰流淌,嘴唇幹裂滲血,意識模糊不清,嘴裏含糊地嘟囔著。


    慶遠候心急如焚,想要停下查看,無奈枷鎖沉重難以轉身。


    他費力扭動身子,焦急唿喊:“淮兒,淮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好不容易湊到張淮身邊,眼眶泛紅,眼中滿是心疼,顫抖的雙手努力想觸碰兒子額頭,卻因枷鎖限製無法觸及,急得眼淚直打轉,帶著哭腔大喊:“淮兒,淮兒啊,你一定要撐住!”


    張淮情況愈發危急,迷離的眼神偶爾閃過一絲清明,虛弱地對父親說:“爹……救……我……”


    慶遠候深知兒子危在旦夕,焦急地環顧四周,看到陳柯後,猶豫片刻,咬咬牙,拖著枷鎖,艱難挪向陳柯,姿態卑微,近乎哀求道:“陳柯,往日是我不對,多有得罪。可如今淮兒性命垂危,求求你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救救他吧。我身為父親,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說著,聲音哽咽,淚如雨下。


    陳柯心裏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雜糅在一起,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對著慶遠候說道:“慶遠候啊,我絕不是那等無情無義的人,你心裏應該是清楚的。隻是眼下這件事,其中暗藏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萬一要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我自己都難以保全,恐怕會陷入極為棘手的境地呀。”


    其實呀,陳柯此時內心真正的想法是,早在京城的時候,她就聽聞張淮這個人不但武藝高強,才學也頗為出眾,稱得上是文武雙全,而且平日裏為人處世的品行也是有口皆碑的。


    她暗自琢磨著,此番前往密州,路途遙遠又情況未知,要是能有張淮這樣的人在身邊,那無疑是多了一份助力,往後行事也能更順利些,總歸是一件好事呢。


    慶遠候急切道:“陳柯,隻要能救淮兒,日後我定當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陳柯思索再三,最終點頭答應:“罷了,我且幫你這一迴。”


    陳柯不動聲色地將袖中的小藥瓶塞給慶遠候,故意提高聲音嘲諷道:“喲,慶遠候,您昔日威風不再,如今連兒子都護不住,真是可憐呐。” 押送官兵聽了哄堂大笑。慶遠候忍著屈辱藏好藥瓶,向陳柯投去感激又複雜的眼神。


    陳柯轉身往迴走,邊走邊說:“張淮病成這樣,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你們趕緊趕路吧。” 押送官兵驅趕著慶遠候等人繼續前行,慶遠候趕忙挪到張淮身邊,警惕地觀察四周後,蹲下身子小心護著張淮,輕聲說:“淮兒,別怕,爹拿到藥了,吃了就會好起來的。”說著便喂藥給兒子。


    張淮服藥後,藥效發作,身體出現強烈反應,手指蜷縮,手臂抽搐,身子先僵硬後軟下,唿吸微弱幾近於無,臉色慘白,情況極為不妙。


    慶遠候臉色驟變,慌亂間,他快速瞄向遠處的陳柯,目光緊緊鎖定住對方。就在這時,他清楚地看到陳柯朝他微不可見地輕輕點了點頭。


    慶遠候明了,當即大聲喊道:“淮兒!淮兒啊!你怎麽樣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喊聲,也都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


    押送官兵圍過來。


    其中一名經驗豐富的官兵迅速上前,先是探了探張淮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然後翻開張淮的眼皮查看了一番。


    確認張淮已無生命體征後,他搖了搖頭,說道:“沒氣了,這小子怕是不行了。”


    負責記錄的官兵趕忙拿出本子,詳細地記錄下張淮的死亡時間、症狀表現、服藥前後的情況以及現場眾人的反應。


    隨後,官兵們抬著張淮的遺體到山穀邊找了一處平坦地,開始挖坑。挖好後,將遺體放入坑中掩埋。


    慶遠候站在一旁,雙腿如灌鉛般沉重,心痛如絞,頻頻迴頭,眼中滿是痛苦與不舍。


    在押送官兵的嗬斥下,他拖著枷鎖繼續前行,背影孤獨淒涼,令人動容。


    待押送隊伍走遠,陳柯心急如焚,他深知張淮服的是假死藥,必須盡快挖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趕忙對小廝們說:“你們幾個,隨我悄悄繞到方才那地方,動作要快,把人挖出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廝們點頭,一行人貓著腰,借著草木的遮掩,小心翼翼地朝張淮的掩埋處摸去。


    到了墳塚前,陳柯警惕地查看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後,小聲說:“快,把鏟子拿出來,開始挖吧,動作輕點,別弄出大動靜。”


    小廝們取出鏟子開始挖土,起初土還比較鬆軟,進展順利,後來土質變得緊實,每挖一鏟都十分吃力,小廝們累得氣喘籲籲,卻不敢停歇。


    好不容易挖到張淮,眾人小心清理他身上的泥土,合力將他抬出,輕輕放在草地上。張淮麵色如紙,毫無生氣,衣衫破舊沾滿泥土,讓人揪心。


    小廝們不敢耽擱,抬起張淮往迴趕,安置在拉貨馬車的貨箱裏,墊上幹草讓他躺得舒服些。陳柯叮囑駕車的小廝:“路上小心,別顛簸到他,張淮經不起折騰。” 說完示意啟程趕路。


    陳柯坐在馬車裏,一直牽掛著張淮,不時撩開車簾查看拉貨馬車的情況,默默祈禱他平安無事,深知此事若敗露麻煩極大,可又實在不忍心見死不救,滿心期盼一切順利。


    夜色漸濃,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前。


    陳柯下車打量客棧,客棧略顯陳舊,門窗的漆斑駁脫落,但還算幹淨整潔。


    他使個眼色,讓小廝們抬下裝著張淮的箱子。


    掌櫃在櫃台算賬,抬頭看一眼是住店客人,又低下頭忙自己的事,沒多留意這邊。


    陳柯帶著小廝們進預定房間,關好門窗後說:“來,得趕緊給他清洗一下,這麽髒可不行。”


    小廝們圍到張淮身邊幫忙,發現他身子僵硬,費了好大勁才幫他脫掉衣服,打來水仔細清洗,又換上幹淨衣服。


    然而,換好衣服後,張淮依舊毫無生機,氣息全無,脈搏也摸不到,像真的死了一樣。


    小廝們心裏發毛,商量後找小二要來門板,把張淮放在門板上,蓋上白布,還跪地磕頭念叨:“小哥兒,您別怪罪我們呀,我們是想幫您呢。”


    一切安置好,小廝們抬著張淮到陳柯房間。陳柯無奈搖頭,掏出銀票賞給小廝們,說道:“你們辛苦了。” 隨後說:“去把汪蕪找來,她懂醫術,看看還有沒辦法救張淮。” 小廝們接過銀票出去找人。


    沒過多久,汪蕪來了,她查看張淮一番,眉頭緊皺,臉色凝重地說:“張淮服了假死藥,加上之前身體虛弱又發燒,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得好好調養幾日才行。”說完轉身調配藥材,嘴裏念叨著藥材名稱,全神貫注。


    陳柯想了想,決定按原計劃出發,畢竟耽擱久了不安全。她對小廝們說:“夜裏你們輪流守著張淮,仔細點,有情況立刻告訴我。” 小廝們答應,將張淮移到床上蓋好被子,搬凳子坐在床邊留意情況,盼著他早日醒來。


    這一夜,小廝們守在床邊,不敢有絲毫懈怠,時刻留意張淮的狀況,不時探鼻息、摸脈搏,好在未出現更糟的情況,大家稍鬆口氣。


    天亮後,小廝們見張淮仍無動靜,心中焦急卻也明白急也無用。


    他們用毯子裹住張淮,偽裝成行李,悄悄安置在馬車裏,盡量不讓旁人看出異樣。陳柯上車後,馬車啟動,繼續沿官道前行。


    晨霧彌漫小鎮上空,街邊房屋錯落排列,屋頂青瓦結著白霜,晨曦下泛著微光。


    煙囪升起嫋嫋炊煙,早點鋪子熱鬧起來,食物香氣飄散,行人來來往往,挑擔子的老漢背微彎,挎籃子的婦人笑著聊天,嬉笑玩耍的孩子在街邊你追我趕,小鎮充滿生活氣息。


    汪蕪和阿辰下馬車去早點鋪子買包子迴來,遇見老夫人,老夫人看著包子問:“喲,買包子了呀,聞著挺香的呢。”


    阿辰笑著迴答:“是啊,老夫人,這包子看著好吃,您要不要嚐嚐呀?”


    “不了,你們吃!” 老夫人迴道。


    阿辰上車就迫不及待把熱氣騰騰的包子遞給陳柯,滿臉期待地說:“公子,您快嚐嚐這包子,聞著可香了,我買的時候就想著您肯定愛吃呢。”


    陳柯笑著接過包子,咬一口,點頭稱讚:“嗯,味道確實不錯,餡料調得好,外皮也鬆軟。”


    汪蕪坐下後,探了探張淮額頭,搭搭脈搏,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張淮怎麽還沒動靜呀,也不知道這一路上能不能慢慢好起來。” 阿辰湊過來好奇問:“汪蕪姐姐,張淮哥哥他到底咋樣啦?啥時候能醒呀?” 汪蕪看阿辰一眼,耐心解釋道:“他情況複雜,服假死藥傷了元氣,本就身子虛還發燒,隻能慢慢調養,說不準什麽時候能醒呢。”


    陳柯聽著對話,看向張淮,眼中滿是擔憂,輕聲說:“咱們一路上盡量照顧好他吧,隻盼他能早點醒來,別出岔子了。”


    馬車緩緩啟動,穿過晨霧,沿官道前行。


    車窗外小鎮景象漸遠,街邊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麵慢慢消失。


    官道兩旁樹木掠過,發出沙沙聲


    。田野荒蕪,雜草覆薄霜,陽光映照下閃著微光,時有麻雀覓食,偶爾嘰嘰喳喳叫幾聲,添了幾分生機。


    太陽升高,陽光透過車窗照進馬車,帶來些許暖意,可冬日的寒意仍未消散,人臉暖手腳涼。


    馬車慢悠悠地前行著,“噠噠噠”的馬蹄聲在這寧靜的鄉間小路上顯得格外清脆。不多時,便路過了一個茶攤,茶攤邊圍坐著好些歇腳的路人,他們人手一碗大碗茶,正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呢,那笑聲仿佛能驅散一路的疲憊,讓這小小的茶攤都洋溢著濃濃的煙火氣。


    再往前,一座村莊映入眼簾。剛一靠近,便能聽到村裏傳來的雞鳴狗吠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獨屬於鄉村的樂章。


    孩童們在街巷裏嬉笑玩耍著,你追我趕,那純真的笑聲如同銀鈴般迴蕩在空中;婦女們則坐在自家門口,一邊曬著太陽,一邊不緊不慢地做著針線活,手中的針線上下穿梭,嫻熟又專注;老人們也搬著小板凳,靠在牆邊愜意地曬著太陽,臉上滿是歲月沉澱後的安詳。整個村莊就像是一幅悠然閑適的田園畫卷,讓人看了心生暖意。


    陳柯坐在馬車裏,望著這些熟悉又親切的場景,一路上因諸多波折而緊繃著的那根弦,這會兒也稍稍鬆開了些。


    他的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心中也湧起了一絲慰藉,仿佛這一路走來的辛苦都在此刻得到了安撫。


    馬車裏的氛圍也隨之變得輕鬆溫馨起來,阿辰就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一會兒趴在這邊的車窗上,一會兒又挪到那邊,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停地東瞅瞅西看看,瞧見有意思的景色便伸出小手指著窗外,嘴裏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汪蕪坐在一旁,耐心地偶爾迴答幾句,聲音輕柔又溫和。陳柯則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偶爾也會插上那麽一兩句,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就這樣,眾人伴著這輕鬆愉悅的氛圍,繼續朝著密州的方向緩緩趕路,仿佛前方等待著他們的,都是美好的期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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