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方怡,落落大方,自信從容,聖潔無暇,如白蓮一般亭亭玉立,光彩奪目。


    眼前的方怡,長發雜亂,身形憔悴。


    她正端坐在地上繪畫。


    然一隻手卻不斷在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口中不時發出喃喃之聲:“怎麽會想不起來了呢?”


    “那可是我和沈大哥第一次相見的地點。”


    “那一天,是在哪裏相遇來著?”


    “青翎渡口?曼古長道?還是通淵秘境?”


    “該死!我怎麽能夠忘記?”


    “那可是我和沈大哥相遇開始的地方。”


    “我不能忘記!”


    “我和他說過的,我會記住關於和他有關的一切。”


    “我怎麽能做到對沈大哥食言呢?”


    她一下又一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努力在迴想著曾經的一幕。


    隻是越迴想,越發現那一幕早已斑駁。


    越斑駁,越迴想。


    越迴想,整個人越痛苦。


    如此,好似陷入了一個無盡的死循環之中。


    讓她痛苦得難以唿吸,整個人情緒激動到近乎失控。


    到最後,她雙手抱頭,蜷縮在角落。


    渾身顫栗,好似一隻陷入痛苦掙紮的小獸。


    “怎麽……怎麽……會想不起來呢?”


    沈金闊看見這一幕,整個人血液瞬間上湧,那一字一句,好似如大錘一般敲擊在他的心頭。


    讓他心痛到無法唿吸。


    他伸了伸手,想要將眼前可憐的佳人抱在懷裏好生憐惜。


    但最後,卻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他顫著音道:“怡兒,莫要再想了。”


    “我沈金闊何德何能,能值得你這般對待。”


    此時的他,當真恨不得迴到一千年前,將曾經拒絕怡兒的他碎屍萬段,大卸八塊。


    如此佳人!


    如此情深!


    區區一個分脈家主之位,如何能與之相提並論?


    隨著沈金闊話音落下間,方怡渾身嬌軀一顫。


    她以最快的速度豁然轉首起身。


    一時間,雙方四目相對。


    對方那盤踞在心中長達千年的身影,好似從夢幻中走了出來,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沈大哥,是,是你嗎?”


    她雙眼微紅,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嘩嘩不斷往下流淌而出。


    “我,我莫不是在做夢!”


    她第一時間上前,想要觸摸一下沈金闊的臉頰輪廓。


    但又好似想到了什麽,身軀不往後退。


    直到退到了一個相對自認安全的距離,她這才停下腳步。


    “沈大哥,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看到你。”


    “此生能再見你一麵,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走吧!怡兒如今已嫁過他人,名聲已壞,更是克夫克親的不詳之人,自問配不上沈大哥。”


    “你,值得擁有更好的。”


    這一句句,無不如刀鋒一般,狠狠割在沈金闊心頭之上。


    他萬萬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怡兒對他,仍舊沒有半點怨言,反而時時刻刻在為他考慮。


    其顫著聲音,紅著眼問道:“怡兒,難不成,你心中就一點不恨我嗎?”


    “若非是我,你不會落得這般下場。若非是我,方家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方怡搖了搖頭,情緒再也遏製不住,徑直崩潰,捂著嘴長泣。


    她抽泣哽咽道:“是……怡兒福薄緣淺,此生能與沈大哥相遇,已是天大的幸事。”


    “此生,亦不曾絲毫怪罪過沈大哥。”


    “你能來看怡兒,怡兒,已經很開心,很開心了!”


    沈金闊情緒徹底遏製不住了。


    偌大的鐵血漢子,徑直淚目。


    “怡兒,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壓在他心中,壓了千年。


    他一直以為,日後相見,伴隨著這一句對不起,自己會徹底得到解脫。


    然而現在他才發現。


    他要說的,何止是對不起。


    方怡等的,同樣並非是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臉上浮現一抹淒美之笑。


    “這一切,都是怡兒自願的,自始至終,沈大哥從未對不起怡兒半分。”


    說話間,她輕輕一咳,臉上湧現一抹不不正常的紅。


    沈金闊分明看到,其捂在嘴上的蒼白麗手上,有一抹嫣紅的血跡。


    那血,紅得如此絢麗,紅得刺眼,紅得讓他心頭大懼。


    “怡兒,你怎麽了?”


    他快步上前,就要查看佳人情況。


    “不……不要過來!”


    然而這番動作,卻是被方怡給嚴詞拒絕了。


    見她情緒激動,沈金闊不敢再有所動作。


    生怕刺激到她。


    見此,方怡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


    她依靠在牆角,淚花閃爍的雙眼迸發出一抹柔光:“方大哥,我恐怕……不行了!”


    “先前修煉魔功,汲取了我太多的生命精華,如今的我,早已步入了油盡燈枯之境。”


    “我原以為,上天是殘忍的。”


    “牠讓我遇到了你,卻不能與你廝守,獨留我千年傷悲與遺憾。”


    “但現在我才發現,上天總算待我不薄。”


    “今生能再見到沈大哥,怡兒,就是死……也無憾了!”


    一聽到佳人將逝,沈金闊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不會的!”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他,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卻又為之無可奈何。


    甚至,連他都察覺到了此刻怡兒身上的生機,正在快速消散。


    片刻後,其眸光一動。


    “對了!”


    “師傅神通廣大,高深莫測,手段通天,他一定能夠救你!”


    “怡兒,你等著。我一定求師傅來救你。”


    說話間,其第一時間衝出了靜心閣。


    噗通跪倒在鍾青麵前,哭訴道:“師傅,救命啊!”


    “求求你救救怡兒吧!”


    鍾青神色微動,一旁的方嘯天也急眼了。


    “你把我女兒怎麽了?”


    “怡兒修煉魔功,身體出現了大問題,還請師傅你救就她吧。”


    “你個喪門星,怡兒早不出問題,晚不出問題,偏偏你來了就出了問題。”


    “若我女兒出現什麽三長倆短,老夫此生注定跟你沒完。”


    此時的方嘯天也是徹底急了,完全失了風度,對著沈金闊就是一陣輸出。


    “行了!”


    “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先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再說!”


    這個時候,鍾青發話了。


    話音落下,整個人已是徑直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人同樣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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