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被林笙安排的特別滿,下午的時候向顧嫂學了幾道家常菜,又炸了幾塊酥肉,她還細致的擺了個盤,放在桌上等許問迴來。


    她百般無聊的盯著桌上的酥肉發呆,一會兒又嫌擺的不好看拿去廚房捯飭一下,一會兒又嫌單調,找了點兒蔬菜裝飾。


    聽見車子的聲音,林笙急忙跑出去迎接,顧挽剛從車上下來,詫異的看著她:“笙笙,天這麽冷,怎麽出來了?”


    “嗯……”林笙尷尬的笑了笑說,“我以為是許問迴來了。”


    顧挽把她牽進了屋:“走吧,問哥兒迴來還早呢。”


    林笙失落的哦了聲。


    “夫人。”顧嫂擦了擦自己的手笑著解釋了一番,“小姐炸了一盤酥肉,在這兒等了少爺一個小時了。就等著他迴來吃呢。”


    “笙笙炸的?”顧挽遙看了一眼,笑道,“賣相還不錯。”


    顧嫂又說:“小姐一個人在廚房擺了半天的盤。”


    酥肉壘成一個小山堆,最上麵還放了一朵薄荷葉做裝飾。


    林笙笑了笑,把酥肉端到顧挽麵前:“媽媽,您嚐嚐。”


    “還是算了吧。”顧挽說,“就問哥兒那個醋壇子,要是讓我知道我吃了第一口,那還得了。”


    “沒事兒的,吃了我再擺一道。”林笙夾起一塊放到顧挽嘴邊,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顧挽嚼了嚼,細細品味,不久麵色驚訝道:“嗯,很好吃,跟顧嫂做的差不多了。”


    “真的嗎?”林笙臉上露出點兒小興奮,她這個人,從表情就能看出她的心情如何,現下應該特別高興。


    顧挽點點頭:“真的,媽媽還能騙你嗎。”


    林笙看著手裏捧著的這一盤酥肉傻笑了會兒,又拿到廚房重新擺了一次盤。


    “這孩子。”顧挽擺擺腦袋衝顧嫂感歎道,“變著法兒的對問哥兒好,哎。”


    顧嫂:“這倆孩子我從小看到大的,別說什麽了,他們就站在那兒,我看著也歡喜。”


    林笙等了一個下午,也不見許問迴來,晚飯就隻有她和顧挽兩人吃,她心頭欠著許問,飯沒刨幾口,光望著玻璃窗外的院子看。


    顧挽看笑了,忙給林笙夾了一塊肉:“別看了笙笙,問哥兒應該還有一會兒才迴來。”


    “哦。”林笙埋著腦袋,心不在焉的刨著碗裏的飯。


    “沒事兒,酥肉可以再炸一遍。”顧挽又給她夾了一個雞翅,“嚐嚐,你不是最愛吃可樂雞翅了嗎?改天讓問哥兒學學,以後好做給你吃。”


    吃完晚飯,林笙迴房間做作業了,今晚的月色很濃,涼風從窗戶的縫隙灌到了陽台上,捶打著落地窗,屋裏的窗戶緊閉著,夜空上的那一輪月亮又白又亮,照著樓下的院落,積雪仍未消融。


    她迷迷糊糊的靠在桌上睡了一覺,醒來一看都已經晚上九點了,許問還沒迴來。


    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小時,一道車燈光短促的晃了晃,林笙打開窗戶站到陽台上張望著。


    沒多久,許問便推開了她的門,朝她走了過來,喊了她的名字一聲。


    林笙倚在落地窗邊上看著他笑:“嗯。”


    突然,許問抱住了她,身上的酒味撲入林笙鼻子,他看著林笙的雙眸笑了笑。


    今天他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弄了個三七分的頭發,襯得他成熟穩重了些。他雙目含笑,一如往常那樣深情。


    風吹起淡藍色的窗簾,林笙的耳發被吹到白皙的臉上,脖頸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許問緊緊抱住了她,唇觸在她的黑發上,久久未起開。


    須臾,他的雙手捧著林笙的臉龐,額頭抵著林笙的額,淺淡的眸色閃爍著,他動了動喉結,沉吟道:“林笙,月色正濃,我有點醉,還有一點想吻你。”


    月色正如許問所說的,濃的正好,皎白的月,靜謐的雲,還有美好的她。


    少年帶著點兒淺淡慵懶的醉意,聲音低沉沙啞,眸子也跟飲了點兒酒似的,越看越醉人。


    一股淡淡的酒味在林笙周圍彌漫開來,她的手反撐在落地窗上,玻璃帶了絲涼意,她煽動著睫毛慢慢閉上雙眼,等著許問落下深吻。


    少年搖搖頭,別過腦袋打了一個淺淺的嗝,他停下了下一步動作,兩根大拇指刮了刮林笙的雙頰,笑了笑,又帶著醉意說:“喝酒了……不,不親。”


    林笙收緊按在玻璃上的手指,睜開眼睛看著他,隻見他的眸子裏氤氳著一層霧氣,又垂眸笑了笑:“林笙,我醉了,等我……等我酒醒了再親你,你別生氣。”


    “……好。”林笙點點頭。


    “晚安,我的林笙。”許問晃了晃腦袋,轉身朝屋外走去。


    林笙還沒迴過神來,她的周遭還殘留有一點酒味和他冰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刮過的冷氣。


    迴到房間,許問扯掉領帶,伸手揉了揉眉心,癱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渾身都是酒味,還不能即刻洗澡。


    “問哥兒?”顧挽敲敲門。


    “在。”許問應了聲。


    顧挽推開門,端著一碗醒酒湯走了進來:“把醒酒湯喝了。”


    許問隻覺得心頭煩躁,他端起碗一口悶掉,看著地磚悶聲不說話。


    “又和你爸吵架了?”顧挽扯了張紙巾遞給他,轉頭收拾著碗。


    許問搖頭:“沒吵。”


    顧挽戳了戳他的腦門說:“還強?喝了多少?”


    “沒數。”許問晃晃頭,這會兒頭有點疼,心頭煩躁。


    “行吧,冷靜冷靜,等會兒洗完澡下來再喝點兒醒酒湯。”顧挽端著碗走了,順便帶上他的門。


    十點半的時候,顧挽又走進林笙的房間,看見躺在床上還未閉眼的林笙笑了笑:“還沒睡啊?”


    林笙睜大眸子看著她。


    “剛問哥兒來找過你了?”顧挽問。


    林笙點點頭。


    “那笙笙去安慰安慰問哥吧。”顧挽又說,“你爸今天說了他幾句,他現在在房間裏生悶氣呢,去哄哄他吧。”


    林笙皺皺眉頭,剛才來找她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想著,林笙穿上鞋敲響了許問的門。


    “沒鎖,進來。”聲音毫無溫度,透過門都覺得冷。


    林笙探頭進去,看見他正慢慢的無意擦著頭發,整個人懶懶的坐在床邊,不知道在盯著什麽看。


    “……許問。”


    許問迅速扭頭,見來人是林笙,深吸一口氣問:“還沒睡嗎?”


    “還早。”林笙走了過去,拿起毛巾給許問擦頭發,沉默了良久又說,“別生氣了。”


    “嗯?”許問疑惑。


    林笙長舒一口氣:“許問,你酒醒了嗎?”


    許問低聲笑了一下:“嗯,醒了。”


    “哦。”林笙跪坐在他床上,細致地給他擦著頭發。


    等他頭發差不多幹了的時候,才把林笙哄到房間,看著她睡覺。


    “嗯,早點睡。”許問吻了吻她的額頭,擠出一個笑容後關上她房裏的燈,他輕聲說,“笙笙,晚安。”


    待林笙熟睡後,他又下了樓,喝了一碗顧挽為他準備的小米粥,他今天基本上都沒吃什麽東西,光喝酒認人去了。


    這時許業瀾還沒迴來,顧挽連連歎氣。


    酒這東西,真不好受。


    十一點半時,許業瀾才到家,跟許問一樣滿身酒味,隻不過意識還是清醒的。


    見他迴來,許問起身便要往樓上走。


    “臭小子,站住。”許業瀾厲聲嗬斥道,“今天在年會上說些什麽話?”


    許問動了動唇,轉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爸,您還需要問兒再重複一遍是嗎?……我不想繼承許家家業,這些都不屬於我,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人活一世,就是為了尋找人生的意義,我不想靠著你們的東西過一輩子,您也說過,我們許家不養廢人。現在您讓我接管許家這麽大的家業,不就是已經把我看做一個廢人了嗎?”


    “混賬話。”許業瀾擰眉,怒不可遏的指著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不繼承就不繼承了?你是我兒子,你以為你能左右我的決定?”


    許問哂笑:“那您同樣也不能左右我的決定,這個世界,隻有弱者才會選擇順應。問兒沒有瞧不起許家的家業,但也沒有要繼承的意思,這個重任,問兒擔不起,也不想擔。”


    顧挽見狀況不對,急忙拉住許業瀾:“阿瀾,等明天再說啊。”


    她急忙給許問使眼色,讓他快點上樓,許問笑了笑繼續說:“爸,為什麽您會覺得您能左右我的思想?我是人,不是機器人,我有感情,也有理想,也在朝著自己心裏的地方行走著,姑姑說的對,您太自傲了,以為全世界都得聽您的。”


    許業瀾氣的說不出一句話,加上灌了很多酒,腦袋一陣一陣的痛,他指著樓上說:“去書房給我跪著,跪到你知錯為止。”


    “阿瀾,問哥兒也喝了酒的,地板那麽冷,跪著會感冒,明天再說,明天再說啊。”顧挽語重心長的拉著許業瀾勸說著。


    “愣著幹什麽?”許業瀾,“跪到明天早上,好好想想你今天在年會上的言辭對不對,再好好想想你對待老祖宗留下來的家業的態度。真是越長大越沒規矩。”


    許問邁著大步上了三樓,打開書房的門跪在牆角堅硬的白瓷磚上,冷氣立馬襲到他的雙膝。


    他覺得他沒錯,也不可能認錯。


    或許是這些年積壓的太多,今天趁著酒勁爆發了,為什麽都是人,而他的一生從還沒出生開始就已經被定格了,為什麽所有人都會認為許家家業就該輪到他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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