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台前才取下眼鏡,即使側對著眾人,也難以忽視他身上矜傲的氣質。


    他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聲情並茂的演奏著,這一曲比較常見,學過鋼琴的基本上都能聽出彈的是什麽。


    “喔,夢中的婚禮。”


    “我跟你說,我我我就喜歡這種會彈鋼琴的男生。賊帥。”


    “帥哥全能啊臥槽。”


    “好帥。”


    “……”


    他的五官相比其他人來說比較精致,不說話不笑的時候比較清冷,冷白色的皮膚並沒有把他襯的很秀氣,劍眉星目,臉上的笑意不減,帶著少年氣,仿佛是漆黑的夜裏留存的唯一一抹溫柔。


    他的左側桃花眼正中央那顆痣不怎麽顯眼,不細看真看不出來,淺棕色的眸子裏夾雜著溫柔繾綣的風月。


    林笙歪著腦袋靠在桌上,不知不覺間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前麵坐著的,是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即使穿著普通低調,卻依舊耀眼張揚。


    許問彈完一曲,雙手覆在琴鍵上,停留了幾秒後再起身鞠了個躬,站直之時眼神落在遠處角落裏的林笙身上。


    班上此起彼伏地響起掌聲,讚賞聲雀躍聲久久未停。


    張豪和李夢又站迴台中央,宣布元旦晚會正式結束,坐在燈開關旁邊的同學把燈打開了。


    “好了,現在先讓班長公布一下上周月考排名以及成績,剩下的時間你們自己安排。”許錦書抬起頭說完,又繼續在手機上弄資料。


    袁茜走上講台,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成績有人進步就有人退步,在歡笑過後公布成績才是最殘忍的。


    “第一名,許問,總分1009,他是全年級唯一一個上一千分的。”


    “第二名,廖紀,總分986。”


    “第三名,何光成,總分974。”


    “……”


    “第九名,林笙,總分901。”


    “……”


    十多分鍾後,班長才把所有人成績念完,剩下的時間讓他們自己安排,吃東西的吃東西,聊天的聊天,班長還放了一部電影。


    還剩下半個小時就放學了,勞動委員又安排了幾個人掃地,把地上的垃圾全部掃幹淨,好讓同學們把自己的課桌移到原地。


    “拿著,我搬桌子。”許問把桌上的氣球塞到林笙手上,又把桌子上的垃圾裝進塑料袋裏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張豪撞了撞他的肩:“看不出來啊,你還會整那玩意兒。”


    許問笑了笑:“皮毛而已。”


    “很流弊啊問哥。”宋藝拎著一大袋垃圾從旁邊經過,許問順手把桌上的橘子皮扔了進去。


    “也就一般般吧。”他拍拍宋藝的肩膀,“沒你們說的那麽厲害。”


    等桌子椅子全部歸位後,下課鈴聲就響起了,加餐的去食堂加餐,迴寢室的迴寢室,還有幾個趁著教室裏的燈繼續學習。


    許問就帶了一套物理試卷,他扭頭問林笙:“你要帶什麽迴去?”


    “文言文還有一篇背不下來,就沒了。”林笙把語文書遞給他。


    “迴去男朋友陪你背。”許問逗完她,把書塞進了自己書包裏。


    林笙一隻手抱著那隻醜狗,另一隻手握著筆杆,蘋果燈籠很輕,隨夜風飄起,兩人穿過林蔭道,刷了校牌出了校門。


    “把狗給我。”許問提了一下書包帶子說,“我牽你。”


    “好。”


    許問動作沒有林笙那麽溫柔,左手捏住氣球狗的身體,右手垂下與林笙的手十指相扣。


    不知道為什麽,冬天的月色總比夏天的要淡很多,天邊的月牙色澤很淺,校園周圍的這一節老路上的燈不是很明亮,一路上都是走讀的三中學生,還有幾個騎著單車馳騁在黑夜裏,男生女生,嬉笑打鬧,給黑夜畫上了一筆濃濃的青春氣息。


    林笙低頭看著手上的蘋果燈籠問:“許問,姑姑為什麽寧願在這裏也不願意迴去呢?”


    “……”許問輕笑一聲,“因為這裏有她要等的人。”


    林笙頓了一下,又問:“還沒等到嗎?”


    許問搖搖頭,歎道:“等不到了。”


    許錦書這個人,少年時張揚跋扈,唯獨栽在那個人身上,每次許錦書同許問講起那個人的時候,眼睛總在發光,他第一次見許錦書傲慢的雙目裏全是愛意。


    “那個人叫葉岑川,姑姑愛了十四年。”許問斂目,緊了緊握住林笙的手,“爸一直知道,在葉岑川死後,爸怕姑姑傷心,就把姑姑軟禁在家裏,不讓她和葉岑川聯係,後來姑姑又無意中得知葉岑川的事情後,徹底和爸鬧翻,一氣之下迴到了蓉城。”


    鬧翻的時候,林笙和許問都在場,許錦書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當天是含著淚走的,那時許問和林笙才五六歲大。


    許問拉著他姑姑的手,求她別走,平時特別喜歡欺負他的許錦書一下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說:“小帥哥別哭了,有機會了就來蓉城找我。姑姑就先走了,不帶走你的林笙。”


    他那個時候哪知道什麽傷心欲絕,肝腸寸斷,隻覺得這麽壞的一個女人突然一下子變成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心裏還真有點兒難過,有點兒不是滋味。


    許問低聲惋惜道:“姑姑說,葉岑川這個人,冰冷時像刀劍,溫柔的時候就是她的命。”


    “許問……”


    “嗯?”


    “……把一個人作為生命,是什麽感覺?”林笙按住自己心髒的位置又問,“失去了他,這裏會痛對嗎?”


    許問點點頭:“會。”


    “那姑姑肯定會很痛。”林笙說,“她一個人在蓉城,孤獨的同時心又在痛,一定很難熬。”


    許問淡淡笑了笑:“那林笙是心疼姑姑嗎?”


    林笙:“嗯,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


    “是啊,我也覺得姑姑可憐。”許問側頭看了一眼林笙,“她明知道這輩子都等不到那個人了,但她還在等。她囂張了十多年,唯獨栽在葉岑川身上。”


    “許問,我覺得你有一半性格像媽媽。”林笙歪著腦袋,盯著許問的眼睛笑,“眼睛也像媽媽,很漂亮。”


    其實他更多的是像他爸,固執矜傲,隻不過在林笙麵前溫潤儒雅。他唯一的外殼就是那雙深情的雙眼,這雙眼睛不著痕跡的掩藏了他的鋒芒。


    他們許家的人,都一個樣。


    十五六歲是不會懂得心痛是什麽滋味,他們把喜歡當做愛,把帶著稚氣的言語當做諾言,殊不知有人當了真,被困在年少之時。久久醒不過來,也不願醒來。


    許錦書如此。


    涼風嗖嗖而過,許問把林笙的手裝進衣服袋子裏,騰出手來把她拉進了臂彎下,林笙笑了笑抿唇朝遠處看去。


    “林笙記得你說過要娶我嗎?”許問突然笑了,冷風無情拍在他清瘦冷傲的臉上,額前的劉海被翻起。


    “……嗯?”


    許問側頭蹭了蹭她的腦袋低聲道:“我記得。”


    小時候林笙分不清娶和嫁,顧挽就喜歡逗他倆,總說長大以後許問娶她當妻子,她那時理解不了,總跟許問說“以後我娶你”。


    林笙收緊一下塞在許問包裏的手指,一下子又說不出話來。


    許問輕笑出聲:“好了,不逗你了,以後我娶你,跑不了。”


    這一路上的冬風吹的緊,蓉城和新城似乎不太一樣,比新城要潮濕,要冷,還比新城多了好多故事。


    兩人才安靜下來,顧挽的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許問按下了接聽,周圍不是很明亮,黑漆漆的一團。


    “問哥兒,笙笙,元旦快樂。”


    林笙笑了笑,乖巧的迴應了一聲。


    顧挽:“你倆那頭怎麽黑漆漆的?都看不清臉了。”


    許問迴答說:“還沒到家。”


    “噢噢,今天我和你們爸爸休息,就想著給你倆打個視頻,你倆今天吃什麽好吃的了?”


    許問把手機塞給林笙,他就不會嘮嗑。


    林笙想了想:“今天班上舉辦了元旦晚會。吃了很多好吃的。”


    “那笙笙玩兒的開心嗎?”


    林笙看了眼許問,把手裏的小燈籠拿到鏡頭前:“開心,許問用氣球給我做了一個小燈籠,還有一隻小狗。”


    顧挽:“哦,問哥兒還會弄這些啊?挺好挺好。對了,你倆什麽時候放假啊?”


    林笙含糊說不清楚,許問接過茬說:“還有二十多天,一月二十三號上完課,後三天考試,考完就放假。”


    “我給笙笙定做了兩套衣裳,迴來試試啊。笙笙長高長胖了點兒沒?”


    許問掃了一眼,林笙剛好到他的肩膀,好像比以前矮了那麽一點兒?


    聽袁茜說是瘦了,不過最近都在給她補,應該沒差吧。


    “跟以前差不多。”許問說。


    “小丫頭在長身體,你少帶她去吃那些垃圾食品。”許業瀾在旁邊幽幽的開口。


    顧挽點點頭:“巧克力這些也少吃點兒,你做蛋糕少放點兒奶油,發胖的。”


    “嗯,知道了。”許問輕輕迴答,又用口型對林笙說了句,“沒事兒,咱吃了也不告訴他們。”


    林笙咧嘴笑了笑。


    “對了,問哥兒,你和你小姑姑提了沒?她今年迴來嗎?”顧挽又自言自語說,“她在那邊生活還好嗎?你爸就怕她一個人在那邊生活無依無靠,遇到困難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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