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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一個矯健的身影在宮牆屋頂間來迴穿梭。隻見那人一身夜行衣且蒙著麵,隻露出了一雙琥珀玲瓏發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來迴探索,兩隻耳朵聽著來自四方的聲響,警醒的像一隻黑貓。


    打遠處傳來了悠長的打更人以及銅鑼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


    如今已是深夜,宮殿窗戶映出的燭光逐漸熄滅,依舊有幾個紈絝的燈燭堅持工作,窗戶上映著人的影子。


    看著身後黢黑的一片,巍峨的宮殿樓閣像是被巨獸吞入腹中,不見五指。那已經是自己踩過點的,並沒有尋到有關洛雲嬰的蹤跡。


    “寧寧,別怕,爹爹來找你了。”


    隨即一騎輕功從房頂瓦片閃現到另一座宮殿上。


    黑夜中,偶爾也會遇見半夜巡查的禁衛,好在他的輕功絕妙,並未被發現。


    盡管他尋女心切,但也隻能一個挨著一個的篩查,同時注意周圍的情況,防止自己被發現。


    洛雲嬰沐浴更衣後實在是睡不著,窗外古琴的聲音已經不見,但她還想再聽。也不知為什麽聽到那琴聲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那是一種來自靈魂血肉的召喚。


    旁邊的梨兒婢女打著哈欠,淚眼朦朧的已經快睜不開眼睛,含胸佝僂著倚在一邊。白日裏那洛雲嬰活力四射,自己陪著她瘋了一天,實在是累的不行了。


    盡管梨兒已經再三的勸她入睡,但她就像頭倔驢,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最終坐在窗前呆呆看著外麵。


    “梨兒姐姐,你看外麵的月亮多美啊,此等大好良辰怎麽能用來睡覺呢。”


    身旁的婢女滿臉汗顏無奈,眼睛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繼而說。


    “今日是陰天,哪裏來的月亮。小帝姬還是聽話早些入睡吧。”


    正如梨兒所說,窗外漆黑不見五指,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打更聲音,耳邊還有一陣悉悉索索的陰風。


    一個死也不睡,一個煞費口舌,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洛雲嬰歎了口氣,心中覺得委屈。以前在小苑的時候喜兒總是陪自己玩,再不然也會偷偷溜出去和黎辰玩耍,流竄在街坊之間。


    哪裏像現在這樣,每日呆在這小小的房間,不是吃,就是睡,像頭圈舍裏的豬,人生瞬間索然無味了。


    “梨兒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答應我吧。”


    婢女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又開始為難,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白日裏她曾提起假扮婢女和她一起出去看看,並答應不會動其他小心思,隻是單純為了消磨時間。


    但她身為一個奴婢哪敢擅作主張,大祭司命令要求自己看好小帝姬,不要有任何差池。她可不敢冒險答應,即便她現在是小帝姬的好朋友了。


    “小帝姬,你就不要為難奴婢了。奴婢真的做不了主。”


    “你就行行好吧,你看我每日呆在這裏多無趣啊。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乖乖聽你的話,不出差錯。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吧。”


    梨兒的衣服都被她苦苦抓出了褶子,但還是咬緊牙關沒有答應,並且安慰道。


    “不然這樣,小帝姬您先休息,明日我們再看看?”


    洛雲嬰靈光一閃,知道梨兒肯定是打死也不會放任自己出去,於是又想起了其他的計策。


    “梨兒,我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你能不能幫我弄點吃的?。”


    “好,那您可要好好呆著啊。”


    洛雲嬰為了讓她放心,主動脫了鞋,躺在被窩裏,乖巧的躺在床上等著她。


    “你快去吧,你放心。”


    梨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出去了。無論是真還是假,餓到了洛雲嬰,大祭司還是會怪罪他的。


    小婢女輕悄悄的打開了門走出去,又緩緩的合上了門,像是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務。


    暗淡的燭光閃現著小女孩狐狸般伶俐的眼神,嘴角勾起了壞笑。從枕頭下麵拿出了一件奴婢的衣服,更是咯咯咯的笑出了聲。


    她洛雲嬰想幹的事情,還從來沒有被阻擋過。


    一套功夫下來,婢女的衣服便套在了身上,雖是大了一點,但還勉強湊合,單純是為了引人耳目不被人看出來。


    隻要是出了這裏,誰還認識她是誰。今日她就要偷偷的溜出去,打探一下外麵的虛實。在這裏就要謝謝侍奴姐姐的信任了。


    像剛才那樣,洛雲嬰也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躬著身子躡手躡腳的順著廊道穿梭在宮殿裏。


    那日她就是順著這條路進來的,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


    她將紅木後門開了一條足夠讓纖瘦的身子通過的大小的縫,心裏樂開了花。出了這裏,她就不再受人管製監視了。現在她就要溜出去!


    出了後門,順著幽深漆黑的路徑往前走,洛雲嬰心裏開始發怵,她不光要躲避旁人的眼光,還要注意前麵未知的危險。


    她自小怕黑,而前麵又黑見不到盡頭,陰風刮過,嚇得她脊背發涼。她開始後悔實行自己這個“聰明”的決定了。


    站在原地往前走不是,迴頭也不是。盡管前麵再黑,再恐怖,也總比迴到那個紫眼睛的男人麵前來的好。


    身後是禁衛唰唰巡邏的腳步聲近在耳邊,來不及反應,她趕緊藏身在了陰影處,閉緊了眼睛,內心祈禱自己不要被發現。


    許是掩耳盜鈴這招真的有效,或是有人冥冥之中保護自己,洛雲嬰並沒有被巡邏的禁衛所發現。


    她擦了把冷汗,從陰影裏站出來,轉身往另一條路去。黑夜裏她也不知道哪是哪,隻能任憑著感覺往前走。


    寂靜的夜裏,能聽見的隻有耳邊的唿唿風聲。


    她抬頭一看,正對著自己的宮殿上好像站著一個人,她趕緊又像剛才那樣藏身在了陰影中。


    她聽力極好,也要感謝爹爹的訓練。


    洛清鶴武功好,輕功更是一絕。走路之間像是一陣清風刮過,聽不見聲響。由於多年訓練,洛雲嬰的耳力十分敏感,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她便能覺察出來。


    大半夜怎麽有個人和自己一樣出來‘閑逛’?洛雲嬰心中不解。看著那人消失在視線裏,她有擦了把冷汗,今夜還真是熱鬧。


    “別怕,你一定能出去!”


    有了一番自我鼓勵,她再一次踏上征程。


    不遠處,洛清鶴像是個行走在黑夜裏的殺手站在屋脊之上,一雙眼睛俯瞰整個宮城。他已經看了大半,表麵上並無異常。


    如果她沒有遇到危險難不成真是被藏起來了?


    修羽蓁心思縝密,手段狠辣,自己真不能完全信了她的話。洛雲嬰八成就是被她囚禁了。想到這裏他又決定再去昭清殿再看一遍。


    “三更已過,天寒地凍——”


    咚——咚——咚——


    來迴一番折騰已經到了三更天,洛清鶴穿梭在宮城,眉毛睫毛上落上了一層白霜。


    內心開始感慨,找女不易啊。


    盡管已是過了三更天,但昭清殿還是燈火通明,依稀還能聽見裏麵傳來的喧鬧聲。


    “鬼!鬼啊!鬼!”


    洛清鶴如同羽毛落在屋頂上,沒有驚起任何一個暗中人。他揭開一片瓦,透過縫隙往裏看,場麵被嚇到了。


    修羽蓁衣著淩亂的裹在身上,渾身顫栗發抖,臉色發青且猙獰,瞳孔紅而睜大,唇色發紫,像是中毒了一般,眼睛恐懼的看向一角,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而那一角隻跪著一個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央求著求饒。


    “女帝饒命!我我不是鬼,我不是鬼啊!”


    “把他押下去,他是鬼!燒了他!燒了他!”


    男寵眼見自己小命不保,顧不上什麽體麵禮節就爬到她麵前抓住了她的腳踝。卻硬生生被修羽蓁踹開,言語更加激烈。


    “鬼!鬼!把他拖下去,剁碎了喂狼喂狗!快去!”


    “女帝饒命!我不是鬼啊啊啊啊啊!”


    那男寵在慘烈的叫喊聲中被衛士帶了下去。


    修羽蓁驚魂未定看著麵前的人,一個一個都兇神惡煞的想要殺了她,她蜷縮在角落裏,頭發淩亂,眼神飄忽不定,滿臉驚恐色。


    “你們都是鬼!都是鬼!離我遠一點!”


    眾人見狀紛紛不敢上前,就這樣僵持著。就連陪在身旁多年的青木婆婆也不敢有一點動作。今日的修羽蓁實屬異常。


    屋頂上,洛清鶴看著眼前的景象皺眉不解,看她的樣子像是中了毒,誰給她下的毒?


    為什麽她什麽都不說,究竟又在設計盤算什麽?


    接著又聽見內室裏稀裏嘩啦的聲音,玻璃瓷器應聲落地,珠花玉簪金銀首飾散落一地。奴婢侍衛跪滿了一地,沒有一個人敢動彈。


    修羽蓁雙手抱臂,驚恐的看著麵前的‘鬼怪’,一個個衣衫襤褸、口吐鮮血、麵目猙獰可怖的鬼怪蠕動在自己的對麵,她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她心裏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象,卻沒有辦法強迫自己麵對。眼下的她認定,他們都是妖魔鬼怪。嘴裏念叨著,“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被幻象蒙蔽了眼睛的修羽蓁很難說有什麽理智可憐,當中有幾個小婢女臉上已經被劃破受了傷,鮮血順著麵部滴落在地上,身體也瑟瑟發抖。


    小婢女最差不過如此,但求千萬不要像女帝的男寵那般被帶去活活燒死。


    洛清鶴見此狀於心不忍,正打算下去阻止。巧的是一行人正從外麵進來,那人一身黃金袍精神抖擻,頭發梳的絲絲分明,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勾著笑意,仿佛早就料到會有事情發生。


    “鄔淙…”


    見他的到來,洛清鶴也止住了腳步,繼續潛伏在房頂上,悄悄的注視著這一切。


    “鳳君大人,求求你救救女帝吧。”


    為首的女官青木跪在地上滿臉擔心,看著因為發病而倍受折磨的修羽蓁,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平身吧。”


    修羽蓁眼睛裏充滿血色,殷紅的指甲開始在自己身上抓撓,她覺得身上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皮肉之下爬滿了蟲子,臉上也是。她受不了,往全身各處抓撓,嚴重的地方已經被抓破了皮並開始流血。


    但鄔淙見怪不怪,不顧修羽蓁的厲聲斥罵與掙紮,大步一邁上前單手鉗製住她的下巴,送入了一顆黑色藥丸。


    掙紮之中,修羽蓁的指甲嵌進他的肉裏,更甚劃了一條紅痕,往外冒著血。


    服下藥後,那床榻上的女人在藥效的作用下逐漸平穩恢複過來,躺在床榻上睡了過去。


    見她唿吸逐漸平穩,唇色恢複成正常的櫻紅,麵色也逐漸紅潤過來,安靜的躺在床榻上熟睡。


    鄔淙似是不經意間用袖子遮住新傷,那是在喂藥掙紮間被她抓的,傷口不深但很長。


    他本以為這種傷不會有人注意到,卻不知道自己的頭頂正有一個人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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