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駐足正麵這朱門時,有一絲疑惑,下山後,我沒有問詢,便一路向東走到了這朱門前。


    想不出結果,便向前叩響了門環,如洪鍾大呂,卻也不聒噪,三下,三聲久遠的蕩去,一定傳到了第一時間想知道有人來了的那個人耳中。


    沒有意料中的的久等。腳步聲緊湊克製有節奏,伴有清脆的鈴鐺聲,這一定是位姑娘,年輕的姑娘。


    門開到巴掌寬,我便彎腰作揖道:煩請通報,奉師命,來收一枚種子。


    姑娘不急不徐的開門,她在認真的開門。


    公子裏麵請。姑娘說完不等我迴應,便轉身向裏走去,我隻好跟著,姑娘好看。打量了四周,庭院深深,草木繁茂,屋宇廣闊,非富即貴的人家。


    到了一間堂屋,姑娘讓了座,我習慣站著,便辭謝了。姑娘並未客氣,轉身為我沏了杯茶,放在我身邊的茶幾上,便施福退去了。我也不多禮,打量起了這堂屋的陳設。


    入目無凡品。可皆有股子秀氣,透過這些陳設,你可以在心中描摹出主人家的氣質,溫潤如玉。


    是哪家公子,奉誰的師命,取啥子種。。。“子”字未出,來著便已怔住,轉口驚訝的唿出我的名字,楚伶!


    我極疑惑,驚訝。


    這是方才那位姑娘,束起了發髻,穿上了紅色的道袍,手中多了柄玉拂塵。她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為何剛才那般打扮,又為何剛才不唿我名字。


    我沒迴神,她卻已丟下拂塵,上前將我的雙手握在了胸前,淚眼朦朧的望著我:楚伶,你終於迴來了。你終於又迴到我身邊了。


    說完張開雙臂就要抱我,我閃身避開了。


    她錯愕的轉身,楚伶,你怎麽了,你竟舍得避開我。作勢又要抱我,我眉頭皺了起來,本能的避開了。


    這下她安靜了,沒有再要去抱我,皺起眉頭注視著我,從上到下打量著我,最後和我四目相對,看出我眼中的茫然,疑惑,戒備。


    慘然一笑,明明揚起了一邊的嘴角,卻讓觀者生憐。


    我更加困惑了,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何,隻得開口問道:你,認識我?


    她聽到我的發問,竟開始生氣,指著我的鼻子破口罵道,好你個沒良心的,老娘認識你,你挫骨揚灰,我都能再拚出個你;不是你,我又如何穿上這紅道袍,守在這家中做道觀,啊,都是因為你。。。


    說著說著最後哭了起來,邊哭邊罵,楚伶沒良心,楚伶沒良心。。。


    我著實摸不著頭腦,著實頭痛。想不通,不想。


    “這裏可是怡紅院,我奉師命,收一枚種子,‘春’。”說完,我看著她哭鬧,她沒接我的話,隻是兩手交叉抹起了眼淚,嘴裏依舊不停。


    “這裏可是怡紅院,我奉師命,收一枚種子,‘春’。”我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她從手縫中瞄了我一眼,看我無動於衷。


    “這裏是怡紅院。”聲音平靜與之前的哭鬧判若兩人,臉上更沒有淚痕,說完還低頭隨意的整理一下衣袖,眼皮不抬的道:“種子也在這裏。”


    “憑什麽給你?”抬頭看著我的眼神充斥著冷漠和不屑。


    師傅沒告訴過我,為甚收種子。


    不知道。我很直接。


    她沒說話,左手虛握抓向拂塵,右手變掌刀從下向上朝我撩起。


    我順手再腹前橫起木棍,擋住了掌刀,陰狠,毒辣。


    拂塵又向我的眼睛掃來,木棍就勢提起立於右胸前,拂塵是軟的,在我就要敲中拂塵柄的時候,她腳下前移半寸,俯身前傾,拂塵的尾穗像是猛地長了幾分。


    我摟住了她的腰,讓她又前移了些許,胸貼胸的距離。我的木棍敲上了她握住拂塵的手指頭,拂塵脫手飛出。


    她張口就要咬向我的脖頸,木棍斜頂她的下頜,她咬不到了。


    當時的我不知道,手中的木棍輕易就能刺穿她的下頜,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收身退了迴去,見她不再要爭鬥,我也將木棍收於身後。


    就這樣對峙著,於我應該是對視著,事後她告訴我她當時極緊張,因為木棍由下而上“串葫蘆”,她是見識過的,所以她是懷著求生的戒備心再防著我。


    本來是她先動手,處處狠辣,現在她怕了。我隻是覺著幹站著不好,便開口重複,“我奉師。。。”


    命字還沒出口,她久無可奈何加白眼的連忙喊道,


    “停,停停。。。。你就不會說點別的?或者,嗯。。。。你餓不餓?”


    我想了一下,望著她:“餓了。可是,我奉師命。。。”


    “行行行,知道了,收種子。好,收種子。那吃頓飯是不是不耽誤啊。”便說便試探性的向我挪動兩步,見我沒反應,雙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往裏拉去。


    “走走走,吃飯吃飯,吃飽了啥都好說。”


    我吃飯是積極的。


    把我拉到一張四方桌前,摁到一張圓凳上,留下一句:“你先坐著,我去做飯。”人就不見了。


    看她消失的地方,我想著接下來,我應該問點什麽,一是種子給不給我;二是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三是姑娘芳名。


    想完這些,飯菜沒來,人沒來。我就接著想,她不給我怎麽辦,搶嗎?打她嗎?她還是不給我,我又該怎麽辦。。。。想著這個問題,我發愁了,師傅沒告訴過我這些。在山上,問師傅要東西,師傅直接說,不行;師傅讓我做什麽,我也都是直接就做了,都很簡單,舞棍子,吃飯,睡覺,洗衣服,沒有第三個人,說,我有啥啥啥,還問憑啥給你。。。


    頭疼,不解。


    飯菜來了,還是剛剛那個樣子,隻是手中的拂塵,換成了長盤,一盤燒茄子,一碟水煮花生米,一小盆醪糟蛋花湯,還有兩小碗米飯。


    等她一一擺上桌,我才發現還有兩串柳條烤肉,嗞嗞流油。嗯,這些飯菜,會讓人滿足。


    當當的響了兩聲,是她敲了兩下飯碗,看我迴神望向了她,她拿起筷子邊夾菜,邊嘟噥道:“想啥呢,吃飯吃飯。”


    話沒說完,嘴已經塞了兩筷子菜和米飯。


    見她風卷殘雲的,我也拿起了筷子。都很是對我口味,像是經常吃到的那樣熟悉。


    最後一口醪糟湯入了口,她滿意的吧唧吧唧嘴,長抒一聲,“舒服啊。”還往後仰著腦袋,閉著眼睛拍了兩下肚皮。


    應該是晌午,陽光暖洋洋的照著,有些晃眼,她也懶懶的不願睜眼,貪戀著愜意的時光。我也享受這些,飽腹感,太陽光的溫暖,不比山上陽光是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的,讓人想躺下,睡覺。


    “是不是想睡覺了,走,跟我來。”說完,已經前邊帶路了。我自然跟著去了。


    她支著手臂側躺在一塊石頭上,被旁邊大樹遺漏的陽光斑駁的灑在她的身上,紅色的道袍,有些灼人。見我走來,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她旁邊的石頭麵,然後向我勾了勾手指頭,“來呀,躺這裏。快來。”


    陽光太暖了,太舒服了,有些恍惚,像是做夢一般,身邊仿佛有一群人在嬉戲玩笑,熱鬧歡快,簇擁著,追逐著。。。


    我躺在了石頭上,在她手拍下的地方,我睡著了,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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