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風的笑容一斂,他今天來固霍城,西廠的人昨天先一步就到了,狗鼻子還真靈。


    “不見。”


    他就給出兩個字,語氣冷漠。


    西廠,這個在一年前橫空出世的地方,直到現在就連貪狼都沒能查出其中的底細,那個神秘的五掌櫃究竟是哪國人,又或是哪方勢力,又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多火器火藥並且威力那般強橫。


    一切都如同一個謎。


    有人說五掌櫃應該是大武人,但是貪狼調查迴來稟報,說西廠與大武榷場很不對付,雙方在生意上明爭暗鬥不知多少次,甚至因為搶奪生意而鬧出過人命。


    榷場是大武皇帝設立的,而五掌櫃敢明目張膽與之對抗,巫風因此猜測他應該是大武叛國者,曾經也起過拉攏之心。


    可是現在他的感觀反轉了。


    可延部正在與大月氏交戰,而西廠既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售賣那麽多火器火藥給大月氏,就是在給自己帶來極大的麻煩,那就是自己的敵人。


    千戶仿佛猜到了他的答案,應了一聲就要命人通傳,讓西廠來使滾蛋。


    寧嵩卻在此時打破沉默,開口道:“且慢。”


    巫風轉頭看向了他,眼中的不爽一閃而逝,千戶的動作也在這一刻僵住,有點不知所措。


    “相父有意買他們的火器?莫要忘了,他們剛賣給甸亞老賊大批軍械火器,不日或將給咱們造成大麻煩,既如此那便是咱們的敵人,有何見麵的必要?”


    寧嵩沒有留意他的表情變化,搖頭道:“西廠神秘,不知出處,但,僅是一群亡命之徒在提著腦袋做買賣罷了,他們的目的隻是賺錢,並沒有家國之分,大月氏乃是你我之敵,他們不是。”


    巫風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起來,他覺得西廠與己方為敵,寧嵩卻說不是,這是又在依仗他的年紀和見識在輕視自己麽?


    隻是他還不想和寧嵩就這麽直白的翻臉,便忍了忍,勉強說道:“相父教訓得是,但學生以為如今軍中軍械火藥儲備俱全,不必跟這什麽黑市采買。”


    寧嵩抬起眼皮看向他,卻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話題:“固霍城之戰,軍械損耗為幾成?”


    千戶在旁忽然臉色白了一下,不由悄悄低下了頭。


    巫風也沉默了。


    所謂的軍械損耗,指的並非是刀槍,而是火炮火槍。


    可延部的火器預備量很充足,從明麵上看已經幾乎能供全軍配備,但事實上卻是隻有不到兩成的騎兵能分發到火銃,而奪下固霍城之後的守城炮更是在短短的二十多天內報廢了一半。


    無他,隻因為槍械火炮的炸膛,這是一個至今無法解決的問題。


    這年頭的火器尚屬於新興物事,要知道百年前的大武火器質量更差,火銃幾乎每三發之中都會有一次炸膛,未殺敵先傷己,如此情形之下將士們根本不敢使用。


    現在可延部的火銃在寧嵩招攬的高手匠人經過多年調試改造下已經好了很多,但損耗率仍然不低,就說這次的守城戰,明麵上很好看,實則炮手因為炸膛而死傷的已達數十人。


    寧嵩又淡淡開口:“與大月氏一戰必然曠日持久,找西廠買些火器充實軍中,還能了解大月氏將來的火器威力,我如此說,你明白了麽?”


    巫風胸中的不爽再次難以遏製的湧出。


    曠日持久?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四個字。


    他這麽多年隱忍奮進,用匪夷所思的手段組起偌大的可延部大軍,如今單憑大軍人數就已經足夠與大月氏分庭抗禮了,憑什麽要如此溫吞地拖延?


    寧嵩作為他的老師,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眉頭微皺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月氏即便不複昔日威風,也不是能輕易全盤擊潰的,你急什麽?毛毛躁躁,像什麽樣子!”


    巫風終於忍不住了。


    寧嵩在山西的產業丟了,陝西留守湯文柏被誅了,連帶著尼婆羅的幾座礦也被抄了,用計挑撥彌兜去衝殺大武城關,結果狂暴的彌兜卻莫名其妙冷靜了下來,還成了大月氏三軍主帥。


    還有交趾和菲禮賓,寧嵩與他們暗通款曲想給大武製造麻煩,結果一年不到,兩國都成了大武的什麽直轄區。


    最主要的還是兩筆巨額財寶,寧嵩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原本是準備大軍所用,結果都肥了姬景文。


    巫風不甘,也因為這連續發生的幾件事情,讓他對寧嵩也越來越不滿起來,昔日心中那高不可攀的相父模樣,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丟了女兒死了兒子的昏庸老頭子而已。


    “學生也不想著急,但相父原先籌謀的那樁樁件件都未能成,可奈若何?”


    他的臉上雖然還是溫和謙遜模樣,還帶著苦笑,但那話裏卻是夾槍帶棒的。


    “你……”


    寧嵩勃然大怒,卻忽然感到頭痛欲裂,太陽穴突突直跳,隨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幾欲暈倒。


    巫風一驚,慌忙扶住,意識到自己說話失了分寸,有些過頭了。


    寧嵩勉強穩住身形,卻已麵如金紙,神情萎靡,似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巫風也後悔了,連忙認錯:“是學生失言,還請相父恕罪。”


    寧嵩迴過神來,沉默片刻後籲出一口氣:“既如此,你自己做主便是。”


    巫風低頭:“學生知錯。”


    他隻說知錯,卻沒再提西廠兩字,那未曾言說的用意顯而易見。


    寧嵩閉起眼,不再說話。


    想到他剛才的話,他也迴憶起了這兩年內自己做出的錯誤決定。


    這些都要從當初沒能狠下心來殺了姬景文開始說起。


    悔之晚矣,隻不知還是否來得及補救。


    ……


    今天的乾清宮中披紅掛彩,殿中更是熱鬧至極。


    偏殿內,以夏鳳卿為首,另外鄧芊芊王可妍等一眾女眷盡數都在,地龍燒著,暖得如同晚春,林止陌的長子恆昶和三子恆安次女如嬌也都在,被李思純傅香彤還有酥酥等幾個輪流抱著逗弄,一派祥和溫馨。


    林止陌也在,但是這時候他仿佛是一個局外人,眾愛妃平時一個個敬他愛他服從他,但今天卻一致將他排擠在了外圍。


    不過此時的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也沒有強行過去抱兒子女兒的意思。


    顧清依忽然戳了戳他,朝門口努了努嘴。


    林止陌一轉頭,就見徐大春鬼鬼祟祟地探出半個頭。


    “陛下,那個……咳咳!二位夫人都到了。”


    徐大春嗓門粗豪,哪怕他已經壓低了聲音,可還是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屋內的熱鬧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齊齊轉頭。


    二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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