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


    林止陌在看著江南送來的快報,這是辛雨傳來的,關於岑溪年將水泥送至江南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水泥是這個世界上還未出現過的東西,連辛雨都是第一次見,於是在按照林止陌寫下的用法築起一長段堤壩後,石學義暗中分派人手,整夜守在岸邊監視著。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的深夜裏就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撐著小船來到岸邊,用撬棒斧頭等工具想要破壞,可是當他們摸索了半天,卻發現這玩意根本就找不到縫隙。


    於是幾人不死心,試圖用斧頭劈條裂縫出來,然後用撬棒破壞,可是最終他們絕望地發現,這東西簡直和石頭一樣堅硬,斧頭最多劈掉一小塊,濺起些碎屑,可想要劈道縫出來根本不可能。


    暗中監視的幾人差點沒笑出聲來,江南陰雨連綿好多天,人心本來都無比煩躁了,可是當他們看到幾個蟊賊忙活半天什麽都沒做成,甚至其中一人氣急敗壞時還不小心掉進河裏時,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他們沒有抓人,因為這些是誰家的人石學義都知道,不是不能抓,是沒必要。


    都是當地鄉紳,互相通婚不知多少年了,盤根錯節,動了一個就等於動了一窩。


    石學義哪怕有林止陌給的特權,也暫時不能妄動。


    本來他和辛雨無比憋屈,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明裏暗裏破壞,派差人上門警告一下根本沒人理會,找當地的名宿耆老說和也沒人搭理。


    現在好了,水泥的橫空出世,讓堤壩簡直固若金湯,關鍵是這玩意凝固起來賊快,哪怕是在陰雨天裏也毫不受影響。


    林止陌在快報裏甚至都看得出辛雨的雀躍心情,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


    隻是他忽然察覺視線之內有點怪異,一抬頭,就看見戚白薈正在看著他。


    怪異的不是氣氛,是戚白薈的眼神。


    “呃,師父,怎麽了?”


    雖然戚白薈現在已經不教什麽了,但林止陌還是習慣性的管她叫師父,隻不過是出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還是別的什麽奇奇怪怪的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這麽一問,戚白薈反而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嘴裏說道:“沒什麽。”


    “嗯?”林止陌有些詫異,可是見戚白薈真的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也就放棄了,繼續埋頭看他的快報。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戚白薈現在心裏十分複雜和糾結。


    說好的讓自己來宮裏保護他,作為幫自己師父徐檀平反並重新啟用的條件,可是這麽好幾天了,這家夥整天宮裏宮外到處溜達,也沒見到有任何危險的跡象。


    反倒是看他每天出入各個宮中,睡了這個睡那個,連生病的酥酥都沒放過,簡直是沒人性。


    戚白薈隻是單純,但卻並不傻,她早就知道林止陌對她有想法,隻不過自己並不在乎。


    你想你的,和我有什麽關係?所以她很坦然的來了。


    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因為每天在暗中看著林止陌和一個又一個甚至是幾個女人那什麽,她竟然漸漸的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但是每次在她看著林止陌做那種事的時候,似乎有種心裏癢癢的感覺,甚至有幾次當鄧芊芊和夏鳳卿做出難度頗高的動作時,自己竟然會不由自主想象了起來,這樣的動作我是不是……


    林止陌雖然看著快報,可是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著戚白薈,這時他驚訝的發現戚白薈的臉忽然無緣無故的紅了。


    她臉紅什麽?


    ……


    徐州府。


    下午時分,運河上船隻穿梭,水運繁忙,一艘艘商船上插著各種花飾的旗幟,排著隊有序經過徐州漕運署的檢查,然後繼續匆匆趕路。


    在這其中有一艘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運糧船也混跡在其中,船頭插著一杆常州府袁家的旗,隻是當輪到他們時,漕運署的司吏竟然隻是跳上甲板往船艙裏看了一眼,然後拿了船老大一個錢袋子後轉身就走了。


    船艙內一個俊朗清秀的青年看著艙外,問道:“徐州乃我大武東南重鎮,漕運署就這般敷衍了事?袁掌櫃,這裏曆來如此麽?”


    他身邊一個黑胖的中年人恭敬小心地答道:“迴許大人,往常並非如此,這裏的漕運監管還是頗為嚴格的。”


    許大人,正是許崖南,被林止陌從犀角洲千戶所臨時調來徐州的。


    而這個黑胖中年則是江南糧商大戶袁家在京城的管事,如今也成了林止陌那皇商的長期供應商。


    許崖南聽到迴答後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這時一名喬裝成船員的錦衣衛走了過來,低聲說道:“許大人,探子來報,徐州守備石永益於昨日以貪腐之名被緝拿入京,如今守備府中暫代職事的乃把總牛俜。”


    許崖南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隻是說道:“知道了。”


    守備乃是一府之鎮守,管理著當地軍隊總務,太平道要在徐州起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守備卻被抓迴了京城,這是巧合還是故意?如果是故意,那麽兵部或大理寺顯然有太平道的內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許崖南輕歎了一口氣,這千瘡百孔的大武朝堂,真是難為陛下了。


    袁掌櫃的在旁隻當沒聽到,連唿吸都不敢大聲,因為他也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似乎超出了這位許大人的預估。


    隻是接下來許崖南卻竟然沒有做任何應對,而是渾若無事地乘船入了城。


    袁家糧號的船隻靠岸,接著一袋袋糧食用推車運入了袁家在徐州的糧倉內,一身粗布衣衫的許崖南在進糧倉之時不著痕跡地偏頭看了一眼。


    這裏的街道很寬,傍晚已至,夕陽將街道上鋪出了一層璀璨的金黃色,這座古老的城市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集合了南方的婉約和北方的豪放。


    街道上人來人往,酒樓內已經熱鬧了起來。


    許崖南在糧倉內的桌子上攤開一張地圖,手指緩緩移動,落在了某個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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