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州。


    火山之上,三千神劍陳列,一株大樹巍峨。雖然此時的三十六神國神子,無一人看得清樹下的風景,但是他們都知道,那是王未央鼓搗出來的動靜。


    他沒有放棄他們,他沒有帶著上神的法器,趁著眾人酣戰之際,悄悄離開此地。


    這就讓他們就覺得很感動了。在他們看來,其實他大可以大局為重,帶著法器迴到神廟。不管是神廟長老、大祭司,還是他們三十六神國的神主,知道此間之事,都不會有一人去怪罪他。


    反而,神廟長老還會將他引入神廟,眾神國城郭也會拋來橄欖枝,任意他挑選神國城郭,做一國或者一城的神子。


    世人的追捧,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對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可是他選擇了留下來,和他們這些什麽也不會的神子來打這場大有可能血濺當場的戰爭!


    這如何不讓人感動?如何不讓人感到熱血澎湃?


    於是三十三神子紛紛怒吼一聲,效仿神禦神子將神念點燃,以高於尋常數倍的姿態,迸發出陣陣無比璀璨的霞光阻攔著戰甲上前的步伐。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們才深刻明白神禦神子口中的堅不可摧,術法神通不侵是個什麽意思了。


    委實是...打不動啊打不動,攔不住啊攔不住!


    尤其是當這些黃銅魔影突然間抬起頭看了一眼山巔的大樹之後,他們就更加攔不住了。


    此時的三十三位神子,便眼睜睜看著身前的黃銅戰甲,抬起那張如金石雕刻般的冷淡麵龐望向山巔,視自己傾力迸發的秘法如無物,頂著漫天霞光便朝著王未央衝了過去。


    他們就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迷茫無助。尤其是看見天際懸浮的神劍將魔影打落塵土,他們就更迷茫了。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告訴三十六神國的神子們,世上有一人以一念一劍,就可與遠古巨魔三萬魔念鬥個旗鼓相當,他們一定會報以溫文爾雅的笑容,然後再以和善友好的語氣說。


    放你娘的屁!


    但是現在,就算是一瞎子在此,聽著耳旁唿嘯的劍氣以及四麵八方傳來的隕石落地之音,他甚至都覺得,這是有人執劍於山巔,正將漫天星光斬落人間。


    眼見越來越多的魔影平地而起,神子們很擔憂,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將這一百零八神通全部學會,他們就不信還不能將這些魔念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隻是此刻,他們隻能死死咬著腮幫,站在殘垣斷壁裏為溫子念默默的加油打氣了。


    此時,鋪天蓋地的魔影又一次從地上躍起,又一次撞入大柳樹四周懸浮的三千神劍當中。


    於是神劍錚錚,各自尋上就近的魔影當頭劈下一劍。於是流星四起,隕石墜落人間。滿地的殘垣斷壁,便在一聲巨響後,化作滿地的煙塵。


    眾神子見狀,忍不住拍手叫好,興奮得好像一劍過後,天地複歸清明。


    然而,地上的灰塵尚未平複,落下的隕石又一次拔地而起,朝著漫天劍影衝了過去。


    山巔的柳樹瘋狂搖曳,天際的神劍哀鳴陣陣。


    長此以往,不管是巍峨的柳樹,還是漫天的劍影,都會被鋪天蓋地的魔影撕碎。


    塵埃裏的神子,忍不住心生絕望,喃喃道:“不公平,這不公平啊,為什麽會是我們?為什麽是我們啊!”


    “啊!我忍不住了,我要瘋了!誰來救救我們啊,誰來幫我們啊!”


    “神呢?我們的神呢?他怎麽還不來?”


    “神啊,我偉大的神,您為何還不出現?!”


    “神啊神,您的敵人在猖狂大笑,您的證道法器在哀鳴,您最虔誠的信徒在浴血奮戰,您在何處?”


    “神啊神,您快出來吧!”


    越來越多的神子抬頭看著不斷搖晃的大樹,看著不斷被敲斷,不斷化作點點星光的神劍。他們痛苦的閉上眼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的唿喚著上神,期盼著他的早一些到來。


    斡旋神子如此、星鬥神子如此、撼山神子如此,便是七竅流血、一頭青絲皆化白發的神禦神子也是如此。


    他們,無力且絕望。


    嗡~


    這時,一陣截然不同的聲響落在神禦神子耳畔,神禦神子輕輕一震,忽然覺得眼前一花,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一個高聳入雲的身影,提著一杆金光燦燦的長槍自虛無中走來。


    神禦神子見狀,下意識唿喚一聲:“神...是您麽?”


    那個身影微微點頭,輕聲道:“辛苦了,接下來便都交給我了吧。”


    神禦神子聞言,種種鬆了口氣,便鬆下心中險些崩斷的弦,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暈倒了過去。


    塵埃裏的神禦神子忽然抬起頭,身上的血色火焰漸漸暗淡,滿頭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烏黑,“神禦神子”緩緩站起身。


    身旁其餘的神子見狀,抬起頭看了一眼神禦神子,昏暗的眸子裏滿是錯愕。


    隻見一道金光閃過,“神禦神子”於金光中探手一抓,天際懸浮的三截長槍化作三道流光,瞬間凝聚為一杆周身布滿細微龍鱗,槍頭處閃爍著寒光的長槍,指著漫天魔影,“神禦神子”淡然道。


    “老鬼,幾萬年不見,你是越來越不要臉了。有能耐就和我一戰,欺負一群小孩子算怎麽迴事?”


    密密麻麻的黃銅戰甲突然停下敲砸神劍的手,扭頭望向塵埃。千萬年不曾有過變化的臉上,突然掛上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齊齊出聲道。


    “你終於來了。”


    “神禦神子”嗤笑道:“我若不來,我之子民豈不是皆要喪命於此?”


    “荷荷荷,虛偽。”


    “神禦神子”一抖長槍,朝著魔影淡淡道:“老鬼休得放肆,看槍!”


    於是自塵埃裏升起一抹金色流光朝著大樹衝去,魔影見狀,扭頭朝著流光撲來,欲將流光掐滅於塵埃。


    然而,或是因為地上眾神子的虔誠唿喚,此時的流光勢不可擋,不僅沒有被密密麻麻的戰甲攔下,反倒是被疾馳的流光撞得稀碎。


    此刻,柳樹下滿麵血汙的溫子念,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掐住劍訣,一邊駕馭著為數不多的神劍守在柳樹之畔,一邊引導柳樹中的元炁灌如竹簡,重新凝聚被魔影擊碎的神劍。


    隻要柳樹不倒,神子們口中上神的法器不碎,他溫子念就不會陷入真正的生死危機。


    然而,剛剛不知為何,一直受他駕馭的法器突然受到了什麽唿喚,瞬間便脫離溫子念的掌控徑直落下。四周的魔影便如瘋了一般湧來,眼見便要被魔影衝破最後一層防禦了,這些魔影又突然掉頭,轉身麵朝山下。


    溫子念便以為是山下的神子發力了,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便又重新凝聚心神,打算趁此機會重新借助竹簡上的三千文字凝聚劍光,好與這三萬魔影再戰一迴。


    尤其是此刻已經沒了法器,溫子念就更要加快凝聚劍光的速度了。


    突然,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溫子念便忍不住睜眼望去,愕然道:“神禦兄?”


    滿麵金光的神禦神子笑了笑,想要說些什麽,突然看著溫子念身後的大柳樹。


    “神禦神子”便皺眉道:“你是誰?你不是我的子民!”


    溫子念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汙,茫然道:“啊?什麽?你在說什麽?我是魘鑄城的王未央啊!神禦兄你是被打傻了嗎?”


    “魘鑄?”神禦神子依舊眉頭緊蹙,指著溫子念身後的楊柳便問:“你身後的大柳從何而來?”


    “這個呀”溫子念心頭一動,好在他早已料到會有這麽一問,便指著膝蓋上的竹簡說:“從這竹簡裏來的呀,不然還能從那裏來?”


    神禦神子聞言,低頭看了一眼溫子念膝上的竹簡,微微眯了眯。溫子念突然覺得一股涼到骨子裏的殺氣撲麵而來,心中大駭。


    正在溫子念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山下突然傳來一道滄桑而又淡漠的聲音。


    “嗬嗬嗬嗬,既然你來了,你我之間的爭鬥也該終止了!”


    楊柳樹下的神禦神子將視線從溫子念身上收迴,轉身麵朝山下。


    一團青色雲煙憑空而現,鋪天蓋地的魔影從地上、空中朝著雲煙遁去。隨著越來越多的魔影沒入,青色的雲煙漸漸變得深沉,以至於最後漆黑得好似一物不存,又好似有萬千世界藏在其中。


    雲霧翻滾間,一尊高達數百丈的身影從中冉冉升起。望著眼前豆芽大小柳樹,樹下小如螻蟻的二人,通天老魔邪魅一笑,說道:“呦嗬,還有幫手了哈!”


    “不過你要是覺得靠這小子便可以從老子的手中逃脫,那你可就錯了。”


    “神禦神子”淡淡瞥了一眼溫子念,悠悠道:“到底是誰的幫手,我們心中都有數,不過你那句話我覺得很不錯。”


    “嗯?”


    “這一次,就不要想著能逃脫了!”


    通天魔影楞了楞,突然便捧腹大笑了起來,指著“神禦神子”說:“哈哈哈哈,逃?哈哈哈。也不知是那個孫子逃了幾萬年!”


    “神禦神子”冷冷道:“你的廢話真多,遲早你會死在廢話當中!”


    “哈哈哈,那我可借你吉言了,不過...老子先送你個龜孫上路!”


    話音剛落,通天老魔握住拳頭,朝著山巔砸來。“神禦神子”冷哼一聲,握緊手中長槍朝前狠狠一刺。


    轟——


    槍尖鐵拳下,一道刺眼的光芒驀然炸開,掀起的颶風將山下的殘垣斷壁瞬間打為虛無。處於戰場中間的溫子念,不得不將身後的楊柳縮小,雙手抱住樹幹狠狠刺入石磚之中。


    而山下的神子們就比較慘了,要不是先前溫子念擊落魔影在地上砸出一個接一個的大坑,他們勢必會像那些殘垣斷壁一般,被打做塵土,吹得煙消雲散。


    盡管如此,神子們還是不得凝聚神念,拚命將自己固定在深坑裏。


    拳影綽綽,槍芒陣陣。


    一道道雷音,一陣陣颶風。無論是山上的溫子念,還是山下的眾神子,每一個人都度日如年,都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山上山下的人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之際。


    當~


    鍾聲響起,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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