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夢一場空,一紙書畫滿辛愁。


    世事如書,事事如夢。


    溫子念放下心頭三五柳條低垂的楊柳,散去心神重新撿起對於肉身的感觸,心中頓時升起無盡的疑惑。


    這眼睛怎麽...睜不開了?還有這胳膊...這腿......為何沒了感覺?


    嘶......溫子念大驚!


    誰在暗算我?


    不行,我要看得見,聽得清!


    凝神聚氣,心湖當中楊柳輕輕搖曳,鮮嫩的柳葉之上突起光芒,恍若一輪又一輪的太陽自柳葉上躍出,轟然炸開!


    嗡——


    一聲如劍鳴的聲響,落在溫子念腦海之中,震得溫子念微微一顫,恍若一股暖流自眉心當中湧出,順著經脈湧入四肢百骸。


    溫子念這才感覺到自己的手,還在;自己的眼,緊閉。


    試著動動手,眨眨眼......有心卻無力,像極了坊間百姓傳聞的鬼壓床。


    溫子念大駭,連忙凝聚當下僅有的心神化作一個小人兒,站在眉心三寸靈台之上,揚天長嘯。


    小人兒伸出小手輕輕一抓,一柄形似浮萍卻虛幻如雲煙的小劍便被這心神小人提在手中。


    掂量掂量重量,心神小人微微點頭。


    還是熟悉的重量,還是熟悉的感覺。


    雙手握劍,高高舉過頭頂,張著虛幻的小嘴便是一聲大吼!


    殺啊~~


    一劍辟出。


    劍勢如瀑,劍光如流水,渾身上下的血脈經絡此時便成了江河奔湧的河床,浩浩蕩蕩灌溉著死氣沉沉的土地。


    然而溫子念不曾注意到的是,那一株被他嫌棄得不行的楊柳,此時便好像從心湖之中躍了出來,屹立於心神小人的身後,散發著朦朦朧朧的光暈。


    楊柳不高也不矮,剛剛好能夠將心神小人兒的身影整個庇佑於三五條柳枝之下。


    也不知溫子念是如何想的,昔日能夠裝模作樣當一個人人敬畏的符師,全依賴於心底萬千典籍當中書寫的文字,可是現在嘛,就連心底的小書樓也被楊柳吃的幹淨。


    已經沒了,啥也沒了!


    可是文字沒了,他還可以一劍劈出浩蕩江河?


    這到底是為什麽,他不去多想,反倒是感受著四肢百骸充滿的力量,滿意無比的點點頭,砰的一聲,散去心神,重新動了動手指,抬了抬眼簾。


    欸?可以了!


    輕輕一震,似有什麽東西嘩啦啦落了一地,溫子念懶得深究,掙脫雙手便朝著臉上抓去。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麽,壓在自己的身上。


    揭開覆於臉上的奇怪東西,將其提在手中定眼一瞧!


    咦,這是啥玩意兒?


    輕輕一掐,內有汁而質脆,聞上去還泛著一股清香,看上去...嗯~~要不是顏色是白的,溫子念都以為這是一塊西瓜皮了呢!


    不管是什麽,拿這東西蓋在他的臉上,多多少少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是不是真當自己心裏沒了幾斤仁義道德,就以為這鍋它不是鐵鑄的,這刀子....它是紙糊的?


    看來還是得告訴告訴這些調皮的小可愛們,這做人啊,得講道德!


    坐起身,四下望了望,溫子念便愣住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不是身在一言堂大樓之中的嗎?什麽時候換成了山洞?身下躺著的不應該是檀木的地板嗎?什麽時候成了這麽一塊......玉?


    這是哪兒?發生了什麽!


    溫子念有些慌了,心道:“我是不是又在做夢了?”,抬頭看見不遠處的洞口,慌慌張張站起身便要朝著洞口撒丫子狂奔。


    砰——這才剛剛站起身,剛剛抬腿,腳下一滑,整個人便當場躺平。


    溫子念齜牙咧嘴,小心翼翼扶著玉床站起,這才發現玉床的四周滿是剛剛覆蓋在自己臉上的“瓜皮”,新鮮得好似剛剛采摘而來之物。


    溫子念恍然,心道:“怪不得剛才總覺得有啥東西落了呢。可是這東西是...西瓜?


    嗯~不像不像,邪了門了,難不成真在做夢?”


    “那這夢夠實在的,疼死老子了!”


    搖搖頭將手裏的“瓜皮”隨手丟開,小心翼翼走到洞口旁,看了一眼蔚藍得不像話天空,閉上眼睛張開臂膀深深吸了一口氣。


    夢就夢吧,無所謂的啦!就是做夢幹嘛要脫鞋呢?光著腳丫子行事有些不太方便啊!


    溫子念歎了口氣,睜開眼仔仔細細看著眼前的風景,感歎道:“這一定是夢!”


    天上白雲悠悠,岸邊浪花滾滾。定睛遠眺,更加遙遠之地,就隻剩下了蔚藍。


    要不是湖麵之上的鱗鱗微光,他都要以為自己來了天上了。


    不過這湖是真的大!


    望向腳便懸崖下的樹林裏,青黑的瓦蓋在青玄的樓閣之上矗立在深綠的樹林之中,依山而建,巍峨且莊嚴。


    要不是樓閣之上的瓦不似坊間傳聞的琉璃瓦,溫子念都以為這是突然間就來帝宮了呢。


    說起帝宮......


    也不知顧雪姐姐和寧老哥如何了。


    搖搖頭將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探頭望了一下有些高得不像話的懸崖,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十根腳指頭,溫子念犯難了。


    老子的鞋呢?


    撓著頭四處轉了轉,無意間看見一個蜿蜒而下,仿佛直達地底的石階。稍加猶豫,溫子念便光著腳丫子,沿著黑漆漆的樓梯走了下去。


    一邊走,溫子念一邊苦著臉罵娘。


    “最好這是場夢,最好不要讓老子知道到底是誰把我搞到這破地兒的,不然老子一定削死你娘的!”


    罵罵咧咧之中,不知過去多久,溫子念抬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頭頂,再低頭盯著腳下的深淵,心中直打鼓,嘀嘀咕咕道。


    “老子不會走錯道了吧?算了,不管,要是底下真是地獄,老子也要闖一闖!”


    說完,溫子念低頭翻找了一番,大驚道:“臥槽,老子的包兒呢?!”


    那個出山以來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曾離開身邊的布袋,不見了蹤跡。


    情急之下,溫子念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滑落深淵。好在石階旁堅硬的山體之中,拴著一根粗壯的鐵鏈,溫子念又是扶著鐵鏈這才省去一番慘叫。


    不過還是被嚇得不行。死死抱住鐵鏈,探頭探腦望向深淵,後怕不已。


    萬一深淵下有一口老大的油鍋,那不得玩完?


    越是如此,溫子念越是心慌。這赤手空拳,如何與滿坑的鬼怪抗衡?


    探手一抓,心中默念一聲:“劍來!”


    咻~


    溫子念眉開眼笑,再次望向深淵,多了幾分躍躍欲試。


    反手將應聲而到的浮萍貼在身後,無鞘的浮萍緊緊貼在溫子念的身後,仿佛又一根無形的繩子將兩者結結實實捆在一起。


    溫子念一甩袖袍便又開始朝著深淵,緩緩而行。


    又不知過去多久,黑的無邊的深淵裏,突然有一道光芒閃爍其中。


    溫子念心神一震,反手拔出浮萍,一手握劍,一手扶著鐵鏈,走的越發小心。


    近了,近了,那一道閃爍的光芒越來越近了。


    原來深淵底的光芒,是熊熊烈火映照的光彩,怪不得一閃一閃的呢。


    再走近些,溫子念皺了皺眉頭。


    他似乎看見,那火光之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在火上,定睛一看!


    好家夥,好大的葫蘆!


    終於走完了石階,溫子念以為的百鬼遍布並沒有出現,這深淵之下,隻是一個大得有些過分的葫蘆狀丹爐,爐子下的也並不是什麽尋常柴火,而是一口足以將丹爐整個沉浸其中的熔岩!


    以地火煉丹?


    溫子念有些嘖嘖稱奇了,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感歎完,溫子念走到近前,想要看看能不能揭開丹爐,看看這葫蘆裏煉的又是什麽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葫蘆不似尋常丹爐,以銅鐵鑄之,借著地底熔岩的火光,溫子念可以看見,這葫蘆渾身上下沒有哪一點能看間銅或者鐵的痕跡,反倒是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整個葫蘆泛著玉石的光澤。伸手一摸,想象中的滾燙也沒有出現,指尖隻覺得一陣清涼。


    溫子念怔住了,心道:“這不會是......符石?”,念頭一起溫子念便趕緊搖頭。


    開什麽玩笑,怕是連寧老哥,也不見得有這麽大的資產吧!


    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可是尋常玉石,如何經得起地火的日夜熬煉?


    想了想,溫子念有些頹廢的歎了口氣:“算了,反正老子也用不著!”


    話雖如此,溫子念眼裏還是眼饞得不行。


    也就是布袋沒在身邊,要不然不把你抗走,如何對得起九州大陸上那麽多的有心之士?


    真的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


    眼不見心不煩,溫子念反手將浮萍插迴身後,一步三迴頭戀戀不舍的走向正對著葫蘆的石門旁,舉起袖子推了推......


    咦?不動?!


    溫子念火氣上來了,心道:“老子帶不走大葫蘆,你還攔著我不讓我出去?”


    浮萍出鞘,長劍在手。舉劍、出劍。


    劍氣如虹。


    轟——


    石門轟然碎裂滿地,溫子念扛著浮萍,很是囂張的摸了摸鼻子,冷哼一聲光著腳丫朝著樹林裏走了進去。


    如此聲響,如何躲得過亭台樓閣裏談笑風生之人的耳朵呢?


    有人抬頭望了一眼萬裏無雲的蒼穹,疑惑道:“打雷了?晴天霹靂?”身邊同伴聞言,一巴掌糊在他腦後,氣道:“晴天霹靂?!我可去你大爺的吧,後山出事兒,還不快走?”


    “後山?後山!”被打之人捂住後腦勺,怪叫一聲,“你說後山?我的媽呀,要打架了耶,走走走,咱快跑!”


    啪~~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糊在了他的臉上。出手之人喝罵道:“你在說什麽?沒了後山裏的藥,你就等死吧!”


    “唉?對哈...那怎麽辦?”被打之人伸手捂住腫如饅頭的臉,一邊跟著同伴疾行的身影,一邊問著怎麽辦。


    同行之人翻了個白眼,搖搖頭暗唿:“就這?如何配與我等同寢?”


    很快,聞聲而來的一眾人等,圍在沒了石門的洞穴旁,嚴陣以待。


    “怎麽迴事?”人群深處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石門前的眾人眼睛一亮,說:“長老來了?”


    “長老,剛剛不知為何,突然響起一聲巨響,我們趕過來就是這樣了?”


    所謂的長老,白袍白靴白發白須,頭戴高冠,手握嵌有玉石的羽扇。眯著蒼老的眼眸四下望了望,冷冷道:“沒用的廢物,真不知你們守在聖山周圍是幹什麽吃的!”


    眾人低頭不語。


    白袍長老搖搖頭,再問:“可有人進去?”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那好,你們守在這裏,待老夫進去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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