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定住舉起屠刀的紅衣女子,也同樣讓低頭自顧自幹嘔的溫子念,愣在原地。


    “起開,讓我出去!”


    屁股底下趴著的莫真,使勁顛了一下溫子念,正處在愣神狀態的他,隨之摔落在地,望著緩緩爬起身,拍了拍滿身的塵土,麵無表情的走出唯一存在的灌木叢,怔怔出神。


    莫真自顧自走向戰場中央,將那些個滾落一地的頭,放迴它們本該在的地方,眼中滿是愧疚不安,紅著眼說:“對不起哦,都是我我不好,我要是早一些站出來,也許你們就都不會死了呢!”


    眾刑徒早已炸開了鍋,原本都開始接受馬上身死了,誰曾想到,這個本該化作一灘膿血的少年,突然出現,突然便救下了他們,這可讓人匪夷所思了,很想問問藥師怎麽迴事,但看見他將藥師他們的頭顱,輕輕放在脖子上時,沉默不語。


    他們去過很多地方,被不同的人,從不同的地方,押送到這五個衙差的手中,在那之前,他們什麽時候被人這樣對待過?他們什麽時候吃的好,睡得香,處處都被善待?沒有,從來都沒有,隻要他們五個押送的時候,他們才清晰的感覺,他們是人,他們還是一個完完整整,隻是不自由的人。


    帶頭大哥雖說有些嚴厲,但又何曾打罵過誰?不曾!就更別提,對誰都是笑臉的藥師了。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年為什麽要詐死脫身,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攔在路上,點名道姓大要他,他們便想,若是他及時出現了,會不會情況完全不同了呢?


    但是,這個少年,也是個好人啊!一個陽光的弟弟,他們所有人的弟弟,尤其是他將他們想做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做完以後,他們的心中,就更認可了他。


    “小子,迴來幹什麽!跑啊!”


    “對,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你迴來幹什麽,快跑!”


    “走,快走——”


    莫真慘然一笑:“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了大家,害了五個哥哥!都是我的錯!”


    “傻小子,若是五個大人還活著,他們一定不會交出你的,這一戰,避無可避,你就不要亂想,活著出去,以後報仇!”


    紅衣女子安安靜靜聽他們說完,輕聲說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上路吧!”說完便作勢劈下,莫真大驚,連忙吼道:“住手!一人做事一人當,有本事衝我來!”


    說完,便從胸口處,取下一枚閃爍著光芒的紫色寶石,說道:“再說了,我們還沒有打過!我們都還沒有輸!”


    紅衣女子直勾勾看向紫色的寶石,滿眼驚訝:“你怎麽——”


    莫真也不廢話,雙手掐訣,紫色寶石淩空懸浮,源源不斷散發著微弱光芒,驀然間大放光明,光明越來越甚,越來越強,漸漸的蓋過了烈烈陽光,整個山間滿是紫色,哪怕身在百裏之外野狼穀的駐軍,都清晰無比的發現山中的異樣!


    “報——啟稟將軍,百裏之外深山之中,突然升起一輪紫色光芒,原因不詳!”


    一個身披甲胄,斜靠在椅子上,把玩著紅色寶石的將軍,聞言坐直了身體,沉吟道:“莫不是負責押運的同僚,遇見妖王了?”


    “傳令!點兵一百輕騎,隨我一探究竟!”


    “得令!”


    此刻的莫真,不知道野狼穀的駐軍已經趕來,但就算知道了,難道還能憑借嘴皮子,托住紅衣不成?


    若地上的五人不曾死去,那麽此刻必定會為大吃一驚!這個平日裏一言不發的小兄弟,竟然是一個高貴無比的符師?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符師,為何一個如此身份的符師,竟然會淪落到被發配野狼穀的地步?


    眾刑徒不知,溫子念也不知,但紅衣女子便知道,為什麽會傳來一個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能放過一個的命令了。


    此刻,駕馭著符石的符師,宛若神明降世,凡是光芒籠罩之所,都和他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無盡的塵土,紛紛倒垂天際,形成一道牆壁將莫真以及紅衣女子之外的所有人,推到光芒邊。


    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


    紅衣女子死死皺著眉頭,一席血色長裙,此刻竟然如同點燃了一般,散發著鮮豔的紅光,她揚起頭,對著淩空而立的莫真說道:“喂,你是幾品的符師呀?你的符石為什麽是紫色的呀?”


    莫真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紅衣女子嘟囔了一句:“小氣!”話音剛落,紅色長裙上的光芒,順著劍柄灌輸到劍身之上,長劍之上,光彩似驕陽。


    女子猛然一劍遞出,隻見一道紅色的劍氣,淩空斬下,世間少有器具能毫發無損接下此劍,若是有山相阻,那必定是一個一劍開山的壯舉。若是有大江大河相隔,那又必定是一劍叫江河就此幹枯。


    可是它麵對的是號稱能將整個天地傾覆的符師!而那符師手中的符石,卻是世所罕見的極品紫晶!


    所以劍氣與莫真之間,不僅僅是山,也不僅是河。他們之間,隔著一個天地小乾坤的距離。劍氣落下,光暈範圍內的元氣,紛紛匯聚於劍氣之下,凝聚成一杆近乎實質的長槍,槍尖對劍芒。


    若是如此,到還不至於讓那紅衣女子退避。


    直至那女子清晰無比的看到,哪怕是她手中三尺青鋒爆發之時消散的劍氣,如今卻是紛紛受到紫晶符石的控製,紛紛落入槍中。這才明白為什麽老一輩的人,對於天地間符師的尊崇,從何而來。


    這打哪門子的架?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太賴皮了吧!


    試想,你好不容易將符石融入趁手兵器,從此縱橫四方,百戰百勝所向披靡,深受世人敬仰與愛戴,可是某一天,那不小心得罪一個符師了,你繼續用你引以為豪的武器,配上氣勢如虹的招式,結果被人間用你綻放的光芒,戳了個千瘡百孔,這誰能受得了?


    所以紅衣女子直接將長劍歸鞘,氣唿唿道:“不打了不打了,賴皮,臭不要臉的!”


    可是她那裏知道,眼下這個符師與符石合道的時候,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仙氣飄飄,反而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按照自己下達的最後指令,機械化的執行著,而莫真最後的指令,很簡單,也很決絕。


    殺死她!


    此時,便由不得任何人,唯有完成最後的指令,符石才會安靜下來,一切才會塵埃落定。所以收住長劍的女子,卻發現周圍的元氣,越來越濃鬱,那少年前方的長槍,越來越凝實,而槍尖,始終對著她!


    紅衣女子氣笑:“果然,傳言都是真的,惹誰都行,就是不能惹符師!可本姑娘倒是要看看,符師,真的是天下最為強大的人嗎?”


    “劍修舒月,請君上路!”


    此刻,圍著飛沙走石的土牆團團轉的溫子念,聽到劍修二字,臉色大變,頓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使勁的撓著腦袋,嘀嘀咕咕道:“完了完了,這下子完了,莫小子肯定死翹翹了,怎麽辦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他以為的劍修,是那種傾力一劍,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劍仙,這區區百丈範圍的飛沙走石如何扛得?溫子念不希望莫真死,著或許是他自出生以來最為強烈的念頭吧!


    於是,背後的木劍,輕輕顫抖了一下,溫子念楞了楞,急忙取下木劍,問道:“師叔?”


    木劍又晃了晃。


    溫子念大喜:“師叔師叔,裏麵那小子可不可以幫我救下?但是也不要傷害那姑娘的性命,救下他我就迴來,馬上迴來!”


    “嗡——”


    木劍發出一陣金石的輕鳴,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清風,拂過山崗,拂過河流,天地複歸清明。


    溫子念背著昏倒在地的莫真,朝著深山中某個山澗奔去。


    百餘輕騎姍姍來遲,卻隻發現山中除了二十餘刑徒呆在原地,便隻發現一個百餘丈的深坑,以及五具冰冷的屍體。


    “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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