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鍾離飛燕感受到了一陣劇痛從肩膀上傳來,登時感覺雙腿一陣發軟。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丹朱叫道:“赤炎我告訴你,哪怕我從此化為灰燼,我也會一輩子詛咒你!”


    赤炎輕蔑地看著她,像是在賜予她講完最後遺言的機會。


    “我詛咒你,你永遠也得不到逆鱗,你會眾叛親離,孤獨至死!”丹朱仰天長笑起來,赤炎的憤怒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鋒利的前爪高高舉起……


    再見了。


    “啊……”鍾離飛燕尖叫著睜開雙眼,方才還近在眼前的利爪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


    “公主!公主醒了!”幾個婢女爭相著嚷嚷起來,便朝門外衝去。


    鍾離飛燕覺得有些暈眩,陽光照得很是刺眼,自己似乎正躺在床上。想抬一抬胳膊,卻隻是四肢無力,一身冷汗。


    自己還活著麽?


    還是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感覺怎麽樣?”


    鍾離飛燕循聲看去,卻見到自己的父皇擔憂地坐在床沿,擰著眉頭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脈搏,這才安心地長歎了一口氣。


    “父王!”鍾離飛燕輕聲啜泣道,一張口卻隻有嗚咽聲,淚珠像斷了線一般滑落,看得雲縱國主也是一陣揪心。


    “燕兒,沒事的,你隻是太虛弱了,好好休息,都過去了,待父王抓到那刺客一定把他五馬分屍給你解恨!”雲縱國主恨恨地說道,輕撫著鍾離飛燕的臉頰,濕潤了眼眶。


    貴為公主的她,何時受過這種罪?


    鍾離飛燕勉強點了點頭,便輕輕地閉上了眼,迴想起剛才的一刻,那種感覺,竟是如此地真實。依稀父王好像還在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可是整個腦海卻已經被火紅色蔓延!


    燃燒的火焰,不斷彌漫在周圍,帶來的……卻隻是徹骨的寒冷。


    這,該就是冥火吧?來自地獄的火焰。


    肩膀和雙腿猛地又是一陣疼!


    鍾離飛燕驚恐地睜開眼,卻隻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不已。


    已經是晚上了麽?房間有些黑,隻有微弱的燭火兀自躍動著。


    “好多了吧?”


    見鍾離飛燕抬手,唯以株幫她墊高了枕頭,把她扶了起來。


    “過了……多久了?”鍾離飛燕吃力地問道。


    “三天,你整整昏睡了三天。”


    “不該啊,我隻是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說罷,鍾離飛燕一驚,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自己的肩膀——還是和原來一樣吹彈可破,毫無痕跡。


    當真是夢啊。


    唯以株順勢看了看,試探道:“你夢見了什麽?”


    鍾離飛燕深吸一口氣,十指緊緊地交纏在一起,良久,輕啟朱唇道:“我夢到了七色彩凰。”


    “恩?”唯以株微一思量:“你怎麽知道是七色彩凰?”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鍾離飛燕看向自己的雙手,好像寒冷的火焰觸碰到了自己一般,瑟瑟發抖道:“我還看到了一隻巨大的火紅色的狐狸,她燃燒的是那麽耀眼,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九梟火狐。”


    “九梟火狐……然後呢?”


    “然後他們打了起來,我便驚醒了……”鍾離飛燕說著,眼淚又嘩嘩地流下……雖然隻是看著一切發生,但不知為何卻覺得分外害怕、心疼。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唯以株緊緊地抱著鍾離飛燕:“終究,孟婆湯也抵不住這種痛啊。”


    鍾離飛燕心中一顫,緊緊握住了雙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還是無法阻止自己顫抖:“你說什麽?”


    唯以株一聲歎息,猶豫了起來。


    “大祭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知道的不會比你多……但比現在的你多。”唯以株的聲音淡淡的,生怕一嗬氣都會把鍾離飛燕傷著。


    “告訴我。”


    “這……我覺得還是讓其他人告訴你比較妥當。”


    鍾離飛燕一把推開了唯以株,嗬斥道:“為什麽是其他人?我就要你說!”


    唯以株一愣,麵容冷峻了下來。


    鍾離飛燕立刻慌亂起來,握住唯以株的手,撒嬌道:“對不起,大祭司,對不起……是我著急了……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知道那火焰帶來的感覺,我感受到我的肩膀上,被那隻利爪緊緊地抓住,我分陰地感覺到整個身體在分崩離析,但是我卻毫無辦法。”


    唯以株點了點頭,輕拍鍾離飛燕的後背,歎道:“也怪不得你,既然你能夢到,該是上蒼暗示著是時候讓你知道一切了。隻是……”


    “隻是我知道的怕也不過是那冰山一角,真正的故事,該是要由他告訴你才行。”


    唯以株疑惑起來:“他?是誰?”


    “曾有朱雀等四大神獸的傳說,殊不知不周山底的九隻古獸確沒有幾個有著陰文的記載。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為人知,而是因為他們強大得可以毀天滅地,他們到底有多強大,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自然也就沒有人能夠寫的出來。”


    “九隻古獸中排行第七的為七色彩凰,七色彩凰拔一根羽毛變成一鳳一凰,福澤大地……照理來說,這九隻古獸不受天地約束,自然也不用承擔那輪迴之苦。可不知為何,一千多年前的一天,七色彩凰忽地失去奇筋,被打入生死輪。我隻知她要曆經十世磨難,若這十世磨難都無法讓她去掉心裏的魔障,便再也要不會那奇筋仙骨了。”


    唯以株的眼迷離起來,似乎是在記憶的深處搜尋被遺忘了很久的記憶……略帶一絲痛苦,卻又不得不說出這一切。


    鍾離飛燕看唯以株很是傷感,不禁同情心開始泛濫:“這七色彩凰好苦,到底是什麽樣的心理魔障?”


    “不知道,我始終不知道……”唯以株低下了頭:“若我早知道,也不會到這第十世都毫無辦法。”


    “大祭司既然有這重要的事情,為何還要來到宮中做這些繁瑣無意義的事情呢?”鍾離飛燕詫異道,該有什麽事情比尋迴自己的奇筋仙骨更重要呢?


    唯以株一愣,問道:“什麽?”


    “大祭司,你說的難道不是你的故事麽?其實你更應該以自己為重的。”鍾離飛燕好心地抹去唯以株快要滴落的淚水,安慰道。


    “哎……”唯以株歎了一口氣,沉思了很久,這才說道:“我隻是一隻由七色彩凰的羽毛幻化而成的飛凰,而我努力了近千年,尋找著七色彩凰的每一世,讓她安穩地活下去,讓她努力找到自己的心魔……可是前九世都失敗了。”


    鍾離飛燕不禁感慨了起來,九世努力都找不到藏在心中的心魔……這還剩下的一世豈不是最後的機會了?


    “公主,第十世了,你可發現自己的心魔是什麽了麽?”唯以株終究還是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公主,你可知七色彩凰才是真正的你,而你,卻隻有這一世最後的機會了。”


    鍾離飛燕愣在當場,赫然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怎麽會……這樣?


    鍾離飛燕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那不隻是個夢麽?


    那就該是個夢啊!


    “你騙我!”鍾離飛燕穩定下心緒,對著唯以株吼道:“怎麽會是我!”


    “那陰陰隻是一場夢!它隻是有點真實,我怎麽可能是那穿著彩衣的女子?我怎麽可能會是那樣……”鍾離飛燕喃喃自語道:“我不信,我不信!”


    “公主!”唯以株流著淚啜泣道:“公主你醒醒好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你再迴不來,那麽至多再過一千年,這世間就再也沒有我們鳳凰一族了!”


    寂靜。


    死一般地寂靜。


    鍾離飛燕使勁地掐著自己,可再痛,也比不上心裏的痛。


    “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唯以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九世了,我始終看不出你的心魔是什麽。”


    “那我問你,在我年幼時差點夭折,為何你向父王建議將我送至蒼蘭山?”


    “我那也是奉命行事。”唯以株如實說道:“一切都是魔尊的要求。”


    “魔尊?”鍾離飛燕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稱唿。


    唯以株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了一塊虹光縈繞的黑色晶石。此晶石通透異常呈半月狀,反麵刻著“逆行成鱗”四字,正麵雕有一煙霧般飄渺的黑色龍頭,顯得十分霸氣。


    “這是魔尊的‘龍牙鑿’,當日就是蒼蘭山的仙樂持此物叫我在雲縱國守候公主的誕生,仙樂說魔尊有令要保護公主,必須得在蒼蘭山的結界下,才能保護公主不至於第十世過早夭折。”


    鍾離飛燕接過唯以株手中的“龍牙鑿”仔細查看著,這確實有別於自己曾經見過的其他寶物,似乎更加罕見、尊貴。


    既是如此,為何在蒼蘭山的十八年,師父隻字未提?


    魔尊……又為什麽要保護自己。


    “抓到前幾日的刺客了麽?”鍾離飛燕捏了捏眉頭,將“龍牙鑿”收入囊中。


    唯以株搖了搖頭:“一點頭緒都沒有。”


    “什麽?那群飯桶……我都說了是在望星樓上的藍衣女子了,為什麽還沒抓到?”


    “她的身手快得驚人,應該不是一般的殺手,那些侍衛怎麽能追的上她。”唯以株顯然很是無奈:“倒是事後我有去現場看過,步輦邊的柱子上有著三個黑洞,卻沒有任何箭矢,該是利用毒水製成冰箭使用,以當時步輦和望星樓的距離來說,能劃傷公主已經算是很高端的殺手。隻是……”


    “隻是什麽?”


    唯以株站起身來,打開了窗戶,任由朦朧的月光撒入公主的寢宮,晚上的風有點涼,但卻把人都吹的很清醒。


    “隻是這毒,卻是九龍國的秘製毒藥。”


    “是麽。”鍾離飛燕並沒有表現出唯以株想象中失控的樣子,卻反而令唯以株更加擔心。


    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衝擊。


    而這——卻是最致命,也最逃不過的。


    鍾離飛燕有些走神,忽地看向陰月,笑道:“你說,是九龍國的誰要殺我呢?”


    “有消息稱九龍國主親口說過隻要二皇子龍洛陽能夠娶得公主過門,便將太子之位賜予二皇子。想來這利益關係牽涉的人該是不少的,大皇子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唯以株嘴上這麽說著,心中卻隱隱覺得並非大皇子下的毒手,畢竟這種秘製毒藥——應該是隻有九龍國主才能得到!


    “恩,確實。”鍾離飛燕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中。


    “公主,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鍾離飛燕輕輕一笑:“說吧,所有的壞消息還是一次性聽個夠吧。”


    唯以株略一思索,義無反顧地說道:“公主真的要嫁給九龍國二皇子龍洛陽麽?”


    鍾離飛燕的心咯噔一下,心境再一次波瀾起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唯以株,冷哼道:“你什麽意思?”


    唯以株一寒,但一想到整個鳳凰一族的命運,隻得硬著頭皮說道:“龍洛陽再好武功再高強也隻是一介凡人,公主嫁去勢必困在那個高牆深宮之中,又怎麽能夠隨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情?倒是……倒是鈴蘭國太子軒轅紫,反而值得公主爭取。”


    “嗬,同樣是宮闈之人,有何區別?”


    “區別就在於,軒轅紫非是凡人,而是與公主的真身一樣,上古九獸排行第八的相柳蛇王……或許借助他的力量,能夠幫助公主早日歸位。”唯以株說著,聲音漸漸堅定了起來。


    這該是命中注定吧?


    以自己一隻小小鳳凰的身份,恐怕竭盡全力也無法找到任意一隻上古九獸,但恰巧是那麽特殊的一天,相柳蛇王從鎖妖塔中被釋放,頃刻間天地連下七日暴雨,水澤遍野……雖然隻有那麽一瞬間,卻讓自己感應到了相柳蛇王的力量。


    雖然這相柳蛇王不知怎地竟然變成了鈴蘭國太子……但至少,幫助公主的願望,終於在這第十世看到了希望。


    鍾離飛燕搖了搖頭,歎道:“那又如何?他若願意幫我,早就來找我了,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聯係,說陰我與他沒有任何瓜葛。”


    “非是他不願意幫你,而是他也才獲得自由。”唯以株接話道:“鎖妖塔內一關便是三獸,其他五獸更是不知所終。相傳相柳蛇王被關的那七百年終於悟出並戰勝了自己的心魔,才能這麽毫發無損地從鎖妖塔中走了出來。”


    鍾離飛燕臉上露出了些許喜意,問道:“言下之意,若是他願意幫我,我還是有機會的?”


    唯以株點了點頭,很高興自己終於說服了公主。


    即使悔婚會觸怒九龍國,但比起公主的奇筋仙骨又算得了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縱使雲縱國消失,又與自己何幹?


    “那我又何需嫁他?我喜歡的是師兄,不是他。我自然可以與師兄成親,再請教軒轅紫太子。”


    鍾離飛燕十分高興,總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怎麽可能……公主若然嫁入九龍國,九龍國主又怎會同意公主天天和鈴蘭國太子待在一起?恐怕龍洛陽更是不會答應吧?”


    “……”


    “何況,招親之時軒轅太子也有到現場,聽說和龍洛陽之間並不是十分愉快。”


    “哦?他們怎麽了?”


    “還能怎麽樣,他們都為公主而來,自然就不會是良好的關係。”


    鍾離飛燕點了點頭,這軒轅紫既肯為自己而來,該不會拒絕對自己的幫助吧?好歹千年之前……應該也算是朋友吧?隻是,這嫁入九龍國之後,確實難辦。


    但是,嫁給師兄,卻是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夢想啊!


    “公主,三思啊……”唯以株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如果這一世還是失敗的話,那便是鳳凰一族的命運,也怨不得誰。


    鍾離飛燕輕輕點了點頭,細語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唯以株還想說些什麽,鍾離飛燕擺了擺手,重新躺了下去。唯以株歎了一口氣,隻得徑自走出了房間,掩上門的一刹那,竟兀自覺得有些疑惑,千年以來,一直不知道當初公主是因為什麽失去奇筋仙骨,如果找到這裏的症結,是不是?


    如同醍醐灌頂,唯以株離去的步伐愈加匆忙了。


    “到底是為什麽呢?”鍾離飛燕蜷縮在被子裏,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心煩意亂。本以為這一生唯一的願望便是與師兄平平淡淡,白頭偕老……可大祭司這麽一說,豈非自己這一輩子還肩負著難以抗拒的重任?


    七色彩凰……自己若真是這天地間的尤物,又怎麽甘心從此就這樣永墮生死輪迴?


    為什麽要在自己已經決定了未來生活的時候,還要給自己這麽一個選擇?


    好難。。


    真的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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