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和納蘭孤竹向後看去,卻見不遠處徐徐走來一名老者,身邊還拽著一個看上去隻有六、七歲的小女孩。老者衣衫襤褸不斷地咳嗽著,曝露在外的皮膚上大部分都疙疙瘩瘩地長著膿瘡,遠遠就傳來一股惡臭。小女孩倒是穿著花俏的衣裳,打扮得光鮮亮麗。


    小女孩牽著老者亦步亦趨地向九尾二人走近,這不是平義王軒轅茚昕夫婦二人又是誰?可是九尾和納蘭孤竹並不知道,在他們的眼裏,這隻是一對很奇怪的爺孫組合。


    “不知二位有何事賜教?”說著,納蘭孤竹笑眯眯地站在了九尾的身前,悠悠地看著這“來者不善”的兩個人。


    老者掃了眼九尾和納蘭孤竹,咳嗽了兩聲,才緩緩地說道:“賜教倒還不至於,倒是有幾句良言想要贈上。”


    “哦,是麽?”納蘭孤竹將老者掃視了一番,覺得這個老人並沒有什麽威脅。


    “太像了,太像了……”老者喃喃道:“你實在是太像你的父親了。”


    納蘭孤竹嘴角微微揚起,心裏卻是咯噔一下:“哦,莫非老人家認識家嚴?”


    老者倒也不退,接道:“自然,我與令尊雖隻有過數麵之緣,但有些事情是永生難忘的。”


    “哦?那倒不知道這永生難忘的,是好事還是壞事?”納蘭孤竹說罷,和老者對視著,危險的氣息彌漫了開來。


    良久,老者用笑容打破了僵局:“年輕人何必這麽拘謹,怎的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嗬嗬,晚輩這些日子受人所托,實在是不得不防,希望老人家可以見諒。”納蘭孤竹不溫不火地迴答著,卻開始細細地觀察著眼前的二人,雖然兩人看上去像是祖孫倆,可是在小女孩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孩子該有的純真、靈動,莫非是侏儒麽?


    不,應該不是。


    與此同時,九尾卻直直地盯著老者身上的膿瘡,漸漸皺起了眉頭。


    小女孩感受到了九尾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悅,說道:“小姑娘,你的爹娘沒有教你不要這麽沒禮貌地看著別人麽?”


    九尾隨意瞟了眼小姑娘,嫣然笑道:“我倒是沒有爹娘教我這些,倒是你自個兒還是個黃毛丫頭,竟還教訓去我來,你爺爺沒有教你對大人要有禮貌嗎?”說罷,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老者。


    “哼。”小女孩倒是不再多做辯駁,想起自己現在已然是一副小孩模樣,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見小女孩不再言語,九尾也不多說什麽了,反而繼續皺眉盯著老者的膿包,似是在思忖著什麽。


    老者倒是沒有那麽容易動怒,好像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小孩子愛胡鬧,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九尾微微一笑:“沒什麽,倒是我這有句話到了嘴邊,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姑娘但說無妨,老頭兒我洗耳恭聽就是。”老者不知為何,對著這九尾倒很是溫和。


    聽罷,九尾便毫不顧忌地問道:“老人家身上這些膿瘡不知有多久了?有沒有讓大夫看過?”


    “嗬嗬,有些年頭咯,天下間的名醫都已看了大半,卻沒有幾個能看得出名堂的……不過也是,這都是命,都是報應啊。”老者說著拍了拍小女孩的手,兩人無奈地對視了一下,似是有說不盡的故事。


    “報應?”九尾念叨著:“這年頭報應還如此細致麽?我也學過些醫術,不妨老人家讓我看看?”


    “嗬嗬,這倒不急,還是姑娘先聽老頭子我說幾句話吧?”老者有些累了,倚靠著樹身就坐了下來。


    九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這老人家都不怎麽在乎自己的病了,自己也沒必要這麽急著給人家想辦法。


    老者從身上掏出了煙袋,將煙草往裏麵填塞著,偶爾掉落了些,老者還從地上拾了起來繼續填塞進去,小女孩緩緩地將煙點著,老者舒服地抽上了幾口,這下身體仿佛才算是真的歇息了下來。


    老者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二人,男的紫氣東升,女的紅光佑體,都是難得一見的奇相啊。看著,老者心中暗罵起了自己,看看看,就知道看,還沒有看夠麽?就是因為這雙天生的“銅鬼眼”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事情,泄露了太多的天機,自己和菱兒才落到了如斯的地步,還嫌不夠麽?


    九尾和納蘭孤竹看著眼前的老人臉上一陣喜一陣憂一種紅一陣白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倒也覺得分外有趣。


    小女孩推了推老者,老者這才緩過神來,咳嗽了下,說道:“我隻是想提醒下兩位,前麵的路就不要走了,這帶著的姑娘也會給兩位帶來災難,不如交給老頭子我,或許還能化解一場危難……”


    “咦?聽老人家的意思是要給我們兩個擋災嗎?”九尾笑嘻嘻地看著老者,好似十分感激一般。


    老者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迴答道:“姑娘這麽說倒有些讓老頭子不好意思了,老朽也不過是略盡綿力。”


    “好一句略盡綿力呀,但我們卻過意不去,如若讓老人家給幫忙擋了災去,恐怕我們睡覺都不會安穩了吧。”九尾委婉地拒絕了這老者的要求,天上哪會掉餡餅,還有人好心好意地來幫忙擋災?可笑至極。


    老者似乎料到了九尾會這麽說,倒也不惱,依舊語重心長地說:“小丫頭別這般拿自己的前途看玩笑,前路漫漫,有的是磨難給年輕人去曆練,倒是這磨難似乎大了些,老朽便是有些看不過去罷了。”


    “那我還真要謝謝老人家不吝相救啦,隻是這是我自己的事,我還是自己來吧。”九尾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倒也令人分不清這話中是否還有其他的意思。


    “哎,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小女孩突然叫喚道,似是看不下去了一般。


    九尾立刻露出了無辜的表情,道:“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學不會禮貌啊?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還不快點攙扶著你爺爺迴去,自己爺爺替別人擋災,你倒是也不心疼?”說完對納蘭孤竹眨了眨眼,納蘭孤竹早已是哭笑不得。


    “你!”小女孩憤恨地看了眼九尾,又轉而看了看老者,不再言語,今天這是怎麽迴事兒,怎麽碰到了這麽個伶牙俐齒的主,弄得自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好了,別鬧了。”納蘭孤竹抑製住自己想笑的衝動,拍了拍九尾,對著老者抱拳說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如果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告辭。”說罷,趕著馬兒和九尾這就要走。


    “哎哎哎……”老者似是有些急了,這兩個年輕人怎麽脾氣都這麽強啊?自己好說歹說了半天,怎麽就是不肯放人啊,這自己迴去該如何交代?


    老者看了眼小女孩,心中已是五味雜陳,為了菱兒,這下怎麽著也得豁出去了!


    “且慢!”老者厲聲喝道,一下子便竄了起來,完全不像是方才那個垂暮打顫的老人。


    “老人家還有什麽事兒麽?”納蘭孤竹冷冷地問道,身後感受到老者有些殺氣,不禁慍怒起來。


    “哎?還是老人家想問我如何冶好這膿瘡的方法?”九尾狡黠地一笑:“其實也並不難哦。”


    老者方才還豪氣萬千想要動手,這下聽到九尾的話倒是愣了一下,其實也不難?


    莫非這姑娘有這本事……哎?怎麽可能呢,自己沒少看天下的名醫,這一個黃毛丫頭能懂些什麽?


    旋即,老者正聲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乃鈴蘭國平義王軒轅茚昕。”


    “證據呢?”九尾一語中的,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似是不信老者的話:“既然你不信我能看好你的病,我又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話呢?”


    軒轅茚昕默然,自己已經近十年沒有表明過自己的身份了,唯一表明的這次,竟然還遭到了質疑?不過說的也對,看自己一副邋遢低賤的模樣,哪有半分王爺的樣子?


    真是命運弄人,當初自己千辛萬苦想逃離那個地方,花了整整十年去忘記這個身份,如今想重拾起來,卻是這般艱難。


    “你愛信不信,我們看起來是這般會害人的樣子嗎?”小女孩義正言辭地說道,壓根從骨子裏看不起眼前的二人。


    九尾和納蘭孤竹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像。”


    小女孩是連白眼都不屑翻了,冷言相向道:“哼,你們愛信不信!這小丫頭沒見過世麵也就罷了,難道堂堂九龍廷尉的大統領都看不出來個子醜寅卯麽?”


    “哎?姑娘此言差矣,”納蘭孤竹打量起這個小女孩,嬉笑道:“你罵她就是了,怎麽還捎帶我呢?這年頭壞人臉上也沒刻著‘我是壞人’這四個大字啊,我們萍水相逢,你說你是平義王便是了?人人都知道鈴蘭國平義王在十年前就已經仙逝了,你這突然像還魂一般……”


    納蘭孤竹沒有繼續說下去,其實心中倒也信了幾分,這老者雖然看上去如同螻蟻般苟延殘喘,但眉宇間隱約還有些貴氣,這事兒難免有些蹊蹺?倒是這小姑娘脾氣臭了些,還愛擺架子,不知道和這老者是什麽關係。


    “菱兒,退下……”老者輕叱道,語氣卻隻聞疼愛,沒有絲毫的責備。


    老者將小女孩拉到了身後,口氣也軟了下來,繼續說道:“兩位別見怪,菱兒就是性子直、嘴快……”


    “其實十年前所謂的‘平義王軒轅茚昕和平義王妃程菱仙逝’一事,不過隻是對外宣稱的罷了……你們也該看到了,一個‘老態龍鍾’的王爺和一個還是孩童的‘王妃’,皇室又怎麽會容忍這樣子的我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呢?更何況,我現在這個樣子,隻能給皇室帶來恥辱。”說著,老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斑膿瘡,黯然起來。


    程菱拉了拉軒轅茚昕,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可以不要再難過了。


    軒轅茚昕點了點頭,雙眼直盯著納蘭孤竹,繼續說道:“納蘭大統領或許應該知道,當初我的‘銅鬼眼’和‘先天卦象’還是小有名氣的。”


    納蘭孤竹點了點頭,說小有名氣還真是客氣了,當時普天之下誰不知道軒轅王爺神行天下,先天卦象大事小事百無禁忌,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弄得各國國君、權臣都不遠千裏來為國事家事卜上一卦,或讓軒轅王爺用“銅鬼眼”看一看自己的氣運還有幾何?


    說到這“銅鬼眼”可不是凡物,但凡有“銅鬼眼”的人,看到每個人的時候身後都會有不同顏色的光暈環繞,這顏色不同,代表的意義也就各有不懂,經過這麽多年下來,軒轅茚昕大概是知道哪些是貴氣、哪些是濁氣,隻是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收斂,弄得自己的這雙“銅鬼眼”天下盡知,也就引來了無數的麻煩。


    但是話又說迴來,再怎麽說當時的軒轅茚昕也是一個王爺,王爺又怎麽會替凡夫俗子看命解卦?但達官貴人的命和劫泄露多了,自然而然也會遭到該有的報應。


    不知為何,這軒轅茚昕從十幾年前開始身上就慢慢地生瘡長膿,看了無數名醫還是無藥可救,甚至連個病因都說不上來。最後令人不得不懷疑是有人下了巫術或是毒咒,請來祭祀、巫師冶療也毫無起色。


    常言道:能醫不自醫。


    軒轅茚昕也無法看清自己的命和劫,十年前,又因為其他的種種原因,便帶著王妃程菱一起詐死後在民間遊蕩。


    可世間流傳的“皇室說法”卻是平義王府深夜意外失火,而平義王和平義王妃因熟睡未來得及逃出而死在了宮中,當日值班的一眾人等都因此陪了葬。


    隻是若現在麵前這平義王若是真的,就是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那段“皇室說法”也就不攻自破,而那些宮人們也白白丟了性命。。


    見納蘭孤竹略有所思,軒轅茚昕知道有了一絲曙光,便道:“既然話已至此,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這金姬對於二位而言,是禍不是福,我隻願二位憑著本王十幾年前的名聲可以相信本王一次,你我無冤無仇,本王又豈會來加害於你們呢?”軒轅茚昕這幾句說得誠誠懇懇,而且確實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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