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專注地盯著金姬,竟有些小小的興奮,這算是自己離開師門真正的第一戰吧!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水準。


    腦中不斷地劃過艾維和紅葉的調查結果:金姬,本命金初見,人族,出生地、出生日期不詳,愛美如命,妖嬈無比,九龍國主龍岩四大姬妾之一,後不知何故十年前四大姬妾同時逃出九龍國不知所蹤,但前後各類妖族覆滅,應該與之逃脫不了幹係。


    但是人族,為何會長成這樣?


    “當初,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逃出來的呢?”九尾邊彈著六弦琴,隨意地問了這麽一句。


    金姬一愣,顯然臉上抽搐了一下,巨大的蛇尾如泰山壓頂一般甩了下來,九尾微微一笑,不閃、不躲,繼續彈奏著六弦琴。


    蛇尾甩到九尾的頭頂,像是觸碰到了什麽一般,猛然反彈了迴去,金姬一個踉蹌,向後一個翻滾。


    “嘶——”金姬深唿吸了一下,發出了半蛇半人的聲音,立刻寒氣逼人。


    “怎麽這麽不當心呢?初見娘娘。”九尾手一揚,六弦琴上立時出現了無數根薄如絲、青如煙的銀弦,隨著琴聲向金姬飛去,金姬的眼中布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一個側身翻滾了出去,如同箭雨一般的銀弦一根根硬生生地插入了地殼,在烏黑的地麵上猶如蜘蛛絲一般密密麻麻。


    金姬的眼神中泛出了一絲恐慌,但憤怒和震撼終究還是蓋過了理性,雖然明知道硬拚是下下之策,但是看著九尾卻就是這樣氣不打一處來,何況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金姬一個翻身,吐出了信子,一抹綠色的薄霧刹那射向了九尾,惡臭撲鼻。


    九尾依舊是淡淡地笑,琴聲卻已至高昂之處,銀弦立刻從地裏竄了出來,轉而從背後繞向了金姬,金姬本還準備趁著毒霧掩護能狠狠攻擊九尾,卻沒料到琴絲竟會如此,不得不立刻改向迴防。


    銀弦像是觸手一般,四麵八方地朝金姬漫了過去,金姬不停地甩動著蛇尾來驅趕銀弦,可是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卻反而被銀弦慢慢地纏了上去。


    另一邊,毒霧湧到了九尾的麵前,九尾卻沒有任何防範,任由毒霧包裹了自己,然後慢慢消散,卻還是正襟危坐,彈奏著自己的曲子。


    “哎呀,忘了跟你說了,我可是百毒不侵的哦。”九尾幽幽地吐出這幾個字,卻已經讓金姬焦頭爛額了。


    金姬躲避著銀弦,早已汗如雨下,身心都有些疲憊。可卻突然靈光一閃,仿佛一下子醒悟一般,從始至終這小丫頭一直都在不停地激怒自己……她是怎麽知道自己是逃出來的?


    莫非是有備而來?


    難道冥凰隻是幌子?


    可是金姬已經無暇想得更多,銀弦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已經有些應接不暇了。用餘光瞥了眼,卻看那丫頭還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冥火、毒霧什麽都不怕,她到底是什麽人?


    “放肆,你既然知道是本宮,還不快點住手!”金姬拚盡全力吼出聲來,卻已然被銀弦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吊在了空中,蛇尾劇烈地擺動著,可是卻沒有絲毫的作用,方才那雍容華貴的氣質已經不剩絲毫,令人不禁覺得有些可憐。


    “那你還記得子梟娘娘嗎?”九尾的琴聲赫然停止,山穀中不斷傳迴迴音,似乎是在唿喊“子梟娘娘、子梟娘娘……”


    銀弦雖然停止了攻擊,但依然緊緊地勒住金姬,強行將金姬勒迴了人形。


    隻見金姬披頭散發,但人似乎已經清醒了許多,為剛才自己的衝動懊悔,但是現在為時已晚。


    九尾收起了笑意,輕輕撫了下弦,束縛著金姬的銀弦一下子又收緊了許多,直把金姬勒出一道道血痕。


    “老姐姐,再不說我可就不客氣了。”


    金姬顫抖了下,隻是冷冷地盯著九尾,不再言語,心裏卻不斷盤算著如何才能騙得這兒小丫頭。


    “有一種藥膏,抹到傷口上可是會又癢又疼哦,”九尾好心提醒道:“而且是會留下很難看的疤痕的,不知道初見娘娘是不是想試一下?”


    “不要!”金姬的臉一下子綠了,這簡直比殺了自己還恐怖!


    “那你就老老實實把十年前的事情說出來吧。”九尾擦拭著琴弦:“別想說假話糊弄我,我多少還是知道點的。”


    金姬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看著自己白皙的皮膚被勒得有些發紫,就已經放棄了一大半,若然再讓這小丫頭撒上什麽毒粉藥水,自己這輩子不就毀了?


    “你想知道那狐女的什麽?”金姬問道。


    “全部。”九尾冷冷道,已然把六弦琴收了起來,想找個地方坐下,可周圍都是一片炭黑,哪有可以讓人休息的地方?


    納蘭孤竹卻有些驚訝於九尾為何會問到十年前子梟娘娘的事情,這其中的內幕連自己都不甚清楚,也趕緊豎起耳朵聽聽這金姬的說法。


    金姬悶哼了一聲,笑道:“那個賤人的全部?哈哈哈,那我又怎麽能知道呢?她不過是個狐狸精,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這關我什麽事!”


    九尾射去一道冷峻的目光,直把金姬壓得喘不過起來。


    “那不過就是一場宮變,值得這麽興師動眾麽?十年來我已經很低調了,龍岩還是不肯放過我麽?”金姬喃喃道,更多地卻像是在自言自語:“為什麽呢?為什麽他能夠這麽狠?我是知道得太多了,我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他不會放過我的!哈哈哈……嗚嗚……”


    金姬在空中擺動了起來,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若不是銀弦綁著,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九尾皺了皺眉,眼見著金姬似乎陷入了可怕的迴憶之中,有些魔怔,可是眼中卻不斷地流出淚水,似是有什麽令她十分恐懼的事情。


    “哎……果然有隱情。”九尾轉頭看向納蘭孤竹,卻迎上納蘭孤竹無奈的眼神。


    納蘭孤竹不置可否地看了看金姬,說道:“深宮之中冤魂無數,哪有什麽簡單的事情。”


    九尾點了點頭,有些泄氣,方才的氣勢都消失不見了:“這金姬感覺是不是刺激過頭了,都有些神誌不清了,清然的事情,看來想要查清楚還真的不簡單。”


    “但是清然若是知道得都沒有那麽多,為何陛下一定要我們把清然迴去了,她們知道的看起來並不多。”納蘭孤竹疑惑道,這些姬妾身上帶著太多的秘密,可為何陛下卻將清然這個小侍女也加入了抓捕的名單?


    “金姬這個狀態,感覺有點尷尬呀。”


    “你迴去會不會不太好交代?”


    “嗬嗬。”納蘭孤竹微微一笑,眼睛已經快眯成一條縫了:“這我還是挺安全的,上麵可沒有我動手的氣息,說我是在路邊撿的金姬想必陛下也不會深究的。”


    “那就好。”九尾點了點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金姬若是胡言亂語給納蘭孤竹帶去麻煩,也挺不好的。轉而又看向金姬,九尾卻有些犯愁了,似乎是刺激過了頭,讓金姬想到了一些很恐怖的事情,這下該怎麽辦才好。


    到底十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呢?觀雨龍問劫到底什麽時候才會來救金姬呢?還是先轉移去一個環境比較好的地方吧,這裏的氣味實在是太難聞了。


    “納蘭,要不先把她弄暈了,麻煩你背一下吧!”九尾向納蘭孤竹甜甜地一笑,納蘭孤竹又是一陣寒徹骨,要自己背著這麽一個恐怖的女人?


    納蘭孤竹看看九尾,看看金姬,再看看九尾……想想好像還是九尾恐怖一些,卻怎麽也不肯多碰金姬一毫,就將金姬纏得像個蠶蛹一般,一路拖著她向來時的路走去,雖然看上去實在是太欺負人了,但是這條蛇精實在是……算了,就這樣吧。


    看著納蘭孤竹氣鼓鼓的,九尾覺得說不出的好笑。


    一路上拖著金姬,納蘭孤竹自然是有千百萬分地不情願。


    “九尾啊,其實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弄昏她,讓她自己用腳走不是會更方便麽。”納蘭孤竹調侃道。


    “可是你看她剛才那麽害怕,我怕她萬一受不了直接咬舌自盡了,那該怎麽辦?”九尾蹦蹦跳跳的,全然不顧納蘭孤竹幽怨的眼神。


    “那好歹、好歹也不該讓冥凰就這麽走了啊,冥凰背起來應該比我輕鬆許多吧……”納蘭孤竹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的:“不過話又說迴來,為什麽冥凰會聽你的話?”


    九尾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歎道:“其實,我也隻是想做一個測試。”


    “測試?什麽測試?”


    “唔,這個怎麽說呢,”九尾深唿吸了一下:“其實我也不是很有把握,隻是在我下山那一天我就接觸過冥火,可是冥火似乎對我沒有什麽作用的樣子,於是我看到了冥凰就想起了這件事,就想順便做一個實驗……”


    納蘭孤竹愣在當場:“言下之意,你當時沒任何把握?”


    這丫頭也太膽大了……


    九尾點了點頭。


    “你……”納蘭孤竹氣結,突然有些生氣,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麽?


    九尾眼見納蘭孤竹的臉沉了下來,趕緊說道:“其實也不算沒有把握,隻是我有種強烈的直覺知道自己會沒事的,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是,這個測試,也讓我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


    “什麽?”


    “我在想,我是不是魔族中人。”


    “怎麽可能?你自己是不是魔族,你會不清楚?”話一出口,納蘭孤竹就有些後悔了,九尾沒有七歲以前的記憶,她自己是誰她又怎麽會清楚呢?


    “還真不清楚呢,講不定我是什麽魔族後裔……”九尾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根柳條兒,隨手晃蕩著:“就像我手中的這根柳條,恐怕現在它也不知道自己來自於哪根樹枝吧?”


    納蘭孤竹無言,確實如此。


    “那你也不該拿你的生命做賭注,更不該將生命視如草芥。”


    “……”


    納蘭孤竹難得義正言辭起來:“你可以愛管閑事,但你不能拿你的命去搏,何況是這麽沒意義的驗證。”


    九尾有些呆滯,卻在納蘭孤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的影子。


    “納蘭,為什麽你們九龍廷尉會這麽聽九龍國主的話呢?”九尾趕緊轉移話題,感覺自己是不是觸碰了納蘭孤竹的傷心事,下次還是偷偷摸摸問問肖恩和紅葉好了。


    納蘭孤竹平複了下心虛,答道:“恩?”


    “因為九龍國主有權有錢有勢吧?所以你們才會效勞於他,這樣你們也能得到相應的權、錢、勢,就這樣一級又一級,才有了一個團體,大家各取所需,各憑所能,是吧?”九尾繼續說道。


    “也不盡然……”納蘭孤竹搖了搖頭,至少自己為九龍國主賣命並不是為了這些。


    九尾示意納蘭孤竹聽自己說完,接著道:“如果有足夠的權、錢、勢,就會有足夠的力量吧?我隻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擁有這些,那我是不是可以找到曠世名醫來冶療我的失憶?如果我擁有這些,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天下的力量去尋找我的生生父母問問他們為什麽將我遺棄在山腳下,而我又到底是誰?如果我擁有這些,我是不是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去揭開許多秘密而不用隻是聽著各種傳說……以前在山上還不覺得,隻是來到了這人世間,才發現天地之大,但凡想要住得寬敞、活得絢爛,都離不開這些,這也許是人世間的定律吧?”


    納蘭孤竹有些無言,九尾所說的也不假,權勢固然重要,隻是總感覺缺了些什麽。


    “難道你不覺得還有些更加值得你去關注的嗎?”納蘭孤竹提醒著,總覺得仙樂讓九尾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不能隻是為了讓她沾染到這些俗氣。


    “納蘭你想說什麽呢?”


    “至少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不是光由錢、權、勢組成的嗎?”


    “那是自然,”九尾頓了頓,道:“還會有感情吧?但是人與人之間又不能百分百的坦誠,要判斷感情的真偽,實在是太難了,納蘭……你看我和師兄師姐之間,十年的感情就有這麽多的秘密,連師父也像是活在迷霧裏的人,我該靠什麽去辨別呢?再說了,如果我一無所有,擁有感情又如何,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去保護他人?感情這種事情,真的不是人們的軟肋麽?”


    “這……”納蘭孤竹剛想反駁些什麽,卻覺得什麽也說不出來,九尾說得也沒錯,就像如果將來龍洛陽做了君王,以他的性格自己斷然是沒有什麽活路的,看他的樣子像是會把九尾囚禁在深宮之中,可如若九尾不願意的話,龍洛陽又奈何得了麽?


    哎……納蘭孤竹覺得頭有些疼,九尾的想法現實過了頭。


    “好啦,納蘭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灰心。”說完,九尾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納蘭孤竹感覺九尾體內是不是住著兩個人。


    “哼,感情?十年的感情算什麽,十年的感情又能代表什麽?”不知道金姬什麽時候醒的,被拖在地上走了一路竟然連吭都不吭一聲。


    九尾和納蘭孤竹順勢停了下來,斜倚在樹邊看著她,血鹿馬已經在不遠的地方,是時候準備搭營休息了。


    金姬已經全然冷靜了下來,但還有些不依不饒:“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隻有如螻蟻般的凡人才會這麽在乎這區區十年,想我逃離皇宮,卻總覺得像是昨天一般……”


    “哦?是嗎?”九尾挑了挑眉毛,對金姬有些不屑。


    金姬卻視若無睹,依然自顧自地說著:“哼,才多大的娃娃別自以為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哪裏會是魔族後代,魔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滅族了,魔族已經是傳說中的事情了,沒有什麽魔族了,沒有了……”


    “嗬,我當然是小娃娃了,老姐姐。”九尾迴應道,不卑不亢。


    “別再想刺激我了,我都知道,我雖然已經有幾百歲了,但我知道我長得並不老,我比你看上去年輕貌美得多了!”金姬眉飛色舞起來,好像忘記了自己現在正被五花大綁著。


    九尾笑了笑,不置可否,既然她已經清醒了,就沒必要再和她多費唇舌了。


    “你不是想知道胡子梟的事情麽?放了我,放了我我就告訴你。”


    “可是我現在突然又不想知道了,我隻想逮著你罷了。”九尾答道,臉上帶著一份調侃的意味。


    金姬愣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了笑容:“哦?是嗎?這個事情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哦,你確定你不想聽?”


    九尾可憐地看了金姬一眼,便把她扔在一邊,不再管她,這個半瘋的女人想和自己談條件?想得太美了。


    “喂喂,你不要走啊,世上知道的隻有我一個人了哦,沒有其他人了哦!”金姬的聲音在腦後鍥而不舍,九尾卻沒有一絲動容。。


    她會說的,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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