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陸。


    一個支離破碎的遺忘之地。


    沒有人知道那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麽。


    即使,那道漆黑的光柱宛若幕簾一般在天地間高掛了許久。


    當然——


    也有一些被好奇心支配大腦的家夥放棄了所謂的膽怯,不過,在還沒靠近就被魔力波動引發的海嘯吞沒了數個船隊後,僥幸留下一條小命的幸存者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遠離了那個會引發噩夢的可怕區域。


    沒有人再願意去窺探那所謂的真相了。


    於是乎——


    位於遙遠大陸的人們,隻是知道,當那個深黑的異象出現的時候,腳下的地麵,似乎都在瘋狂顫抖著。


    嗯。


    或許在人們認知裏,這,就是一次劇烈的地震罷了。


    時間緩緩推移著。


    光柱也漸漸消散了。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是一場不會被人們銘記的戰爭。


    屬於一個,不會被銘記的戰場。


    ……


    三個月後——


    兩個陣營的戰爭依舊在持續著,像是永遠都沒有盡頭。


    殺戮之下,沒有任何人可以幸免。


    屍體,殘骸,戰火。


    絕望的硝煙彌散在了整片大陸。


    在聖光教會失去了教皇等上位者們的支援之後,一直處於優勢地位的他們終於出現了各種混亂的跡象。


    趁著教會的混亂之際,黑暗聯軍發起了瘋狂的反擊。


    這是赤果果的掙紮。


    這也是,銘刻在鮮血中的複仇!


    很快,戰爭的長矛就從東大陸強行推迴到了邊界地區。


    “白石之城”沙姆伊薩——


    雖然重新掛上了這樣的名頭,並且在教會人員的幫助下重新修葺了起來。可是,在長達近一個月的戰爭裏,這個處在交點的城市早就被紛飛的血肉塗抹到變了顏色。


    教會的騎士、祭祀、僧侶……


    亦或是黑暗一族的精靈、亡靈、巫妖……


    還有一些摻雜進來的魔獸和深淵惡魔……


    無人幸免。


    這是一個恐懼和絕望的地獄。


    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有的,隻是那一地的骨粉和殘骸。


    這是一團混亂的戰場。


    在這狹小的邊界線上,近百次規模不等的戰鬥讓這兩個糾葛了數千年的陣營徹底紅了眼睛。


    ……


    “哇哇~哇哇~~”


    食腐烏鴉在枯死的樹木上胡亂的叫著。


    濃鬱的血腥味和死亡氣息讓這裏感知起來就像是巫妖的藏屍地。


    黃昏將逝,黑夜即將來臨。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會陷入停滯。


    夜幕,是亡靈生物最天然的戰場。


    廝殺,將再一次在這個血肉磨盤中上演!


    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


    在戰場的最中心,一個約摸一人高的扭曲黑洞陡然出現,恐怖的魔力宛若暴風一般四散開來。


    那是一種令萬物都要匍匐的氣息。


    宛若神祇。


    在絕對力量的威壓下,雙方竟是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彼此的動作,在最初的戒備之後,紛紛向後撤出了一段距離。


    很快,中間就出現了好大一塊空地。


    寂靜中,一個古怪的身影從黑洞裏走出。


    正常成年人的高度,隻是看上去略顯瘦小。


    他的身上籠罩著一種可怖的黑暗。


    負麵到極致的氣息。


    就像是,那些播撒在戰場上的絕望。


    灰白色的亡靈氣息宛若絲帶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像是一條條遊動的水蛇。


    隻是,有眼光的人都知道——


    那些灰白色的東西,就是實體化的死亡!


    他斜斜的戴著半張麵具,像是要遮住所謂的容貌。


    可是,因為角度的緣故,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麵具下伸出來的那種,像是觸須或是毛發一般的東西。


    滿頭的白發在魔力氣浪中如雪般飛舞。


    在麵具下,右眼的位置上,宛若黑洞般的黑暗幾乎要吞噬一切光芒。


    半截袖子無力的耷拉著,從顏色看,似乎是被火焰燒過一般有些焦黑。


    但是,卻並沒有任何人輕視這一點——


    在那半遮掩的袖子裏,竟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在蠢蠢欲動!


    又是一個強敵?


    不……


    這已經不僅僅隻是“強”來形容了。


    他身上的力量,遠遠超乎了這個世界上對於傳奇的定義。


    半神?


    不,或許比這個所謂的半神稱唿還要強大。


    這分明就是一個以第一形態(戰爭姿態)存在世界的神靈!


    ……


    維爾就像是一個雕塑一般站在最中央一動不動。


    可是,在他的身後,卻有一團幽邃的、根本看不出模樣的深黑迷霧在不斷扭曲著。


    危險的氣息愈發明顯。


    “我答應過博德……所以,彼此退去吧。”


    維爾這麽說道。


    “鬧劇已經結束了,再也不需要無畏的死亡。這場無聊的戰爭……到此應該結束了。”


    他的聲音平淡無比,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感情。


    就像是,波瀾不驚的湖水。


    咆哮聲,嘶吼聲,還有怒罵聲驟然響起,幾乎是所有人都被這家夥淡然的姿態給激怒了。


    箭矢、光刃、魔法……


    一時間,它們宛若漫天繁星一般落下。


    在疊起的光輝中,就連這黯淡下來的天空都在這番輝映中變得通紅一片。


    他們需要發泄。


    即便是宛若神靈一般的強者,也無法製止這種刻在鮮血和靈魂上的仇恨。


    “哪怕是這樣也不行嗎?”


    自嘲似的笑了一聲,維爾舉起了手掌。


    不需要唿喚,徹底漆黑的克拉倫特出現在了維爾的手中。


    “以噬神者的名義,光與暗的糾葛,在此終結了!”


    並沒有麵向任何人,維爾隻是直接把長劍插在了地麵上。


    耀眼的光柱從劍身上騰起,直接湧向了天際。


    轟隆隆!


    宛若墨滴入水,在這一霎那,整個世界都因為這股力量而變得宛若午夜一般寂靜。


    黑暗僅僅持續了很短的一瞬。


    但是——


    當黑暗褪去的那一霎,那漫天的光輝也隨之消失了。


    就像,根本沒有存在一樣。


    沉默。


    所有人都像是一隻被捏住喉嚨的小雞一樣把話語咽了下去。


    他們看見了什麽?


    一道溝壑宛若天塹一般橫亙在了中間。


    而那個帶著麵具的家夥(維爾),則是如同神靈一般漂浮在那裏。


    依舊如同剛出現的那樣張狂。


    可是在他的身上,卻沒有一丁點的傷痕。


    甚至,連那片土地,看起來都顯得幹淨異常。


    “退去吧。”


    維爾抬起頭,眸子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輝。


    比先前更強大的氣息再一次泛濫。


    隻聽嘩啦啦的一片聲響,原先那些極度叫囂的家夥們直接癱倒了一片。


    沒有人再敢動手。


    即便是黑暗陣營裏的那些惡魔援軍也是一樣——它們隻是象征性的咆哮了幾聲之後,就徹底蜷縮了起來。


    深黑色的漩渦再一次出現。


    迴頭掃視了一眼後,沒有猶豫,維爾直接踏了進去。


    ……


    因為維爾的幹涉,此後,光明陣營和黑暗陣營再也沒有出現什麽大型的衝突。


    當然,也有一些家夥對此非常不滿。


    不過,在絕對力量的碾壓下,他們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就去見了各自信仰的主神。


    時間在緩緩流逝著。


    光陰的洗禮總是會讓人遺忘很多東西。


    凜冽的風壓從溝壑中吹起。


    唿嘯的怒風中,戰爭的傷痛也在逐漸淡去。


    休戰分割線。


    以那條分割線為準,光與暗陣營重新分割了土地。


    廢墟之上,那些名為“希望”的種子正在重新發芽……


    ……


    南大陸·阿斯萊米村——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附近的魔獸徹底消失無蹤。


    更詭異的是,就連那橫堵著的一座大山,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失去了阻隔之後,這裏的交通也便利了起來。


    在流民和“墾荒者”的攜手下,這個某種意義上已經不算偏僻的小山村再一次重建了起來。由於沒有魔獸威脅的緣故,商旅也很願意來到這個地方交換或者是購買那些當地的特色產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貿易往來中,這裏,竟是重新出現欣欣向榮的跡象。-


    村子某個寬闊的角落,幾間精致的木質排屋頗為引人注目。


    按照當地人的意思,這是一位在“村子重建”出力最多的墾荒者居住的地方。


    不過奇怪的是——


    這裏麵,似乎根本沒有人居住的跡象。


    久而久之,這幾間和村裏建築差別明顯不同的木屋也吸引了越來越多人的注意。


    某天清晨——


    當村子在商人的吆喝聲中蘇醒的時候,很離奇的是,這木屋緊閉的小門,終於打開了。


    一男一女從那裏麵走了出來。


    一個女性精靈。


    和,一個……


    “惡魔”?


    看那親密的模樣,似乎是一對情侶或是夫妻。


    這樣的組合,瞬間讓所有人都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


    沒有人會自討沒趣。


    即便是好奇心旺盛的旅人和村民們同樣如此。


    尤其是,看到那個“惡魔”全身上下都被一種古怪的黑霧包裹的時候,那些原本因為精靈容貌而圍過來的群眾們瞬間唿啦啦的向著遠處逃離開來。


    是的,就像是看見瘟疫一樣。


    “呐,別這樣……你知道嗎?聽了你的事情,殿下很高興呢~”


    調皮的吐著舌頭,伊芙在靠近門口的椅子坐下。


    “所以?”


    “所以呢,我也說服了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出來了。”


    “那很好啊……”


    “你呢?你接下來還有什麽打算?”


    “打算?嗬……我這模樣,還能有什麽打算。”


    似乎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言語,維爾苦笑了一聲。


    因為接受了神力的緣故,維爾右眼位置已經徹底被虛無替代。


    至於左手……


    即便是媲美神靈,維爾照樣無法讓左手再生。所有傳導過去的力量,都被某種寄宿在維爾體內的那個蘊含死亡氣息的古怪物質吞噬了。


    當然,這隻是微乎其微的兩點——


    一隻斷裂的獨角斜生長在維爾右側的太陽穴上,在那上麵,隱約可見巴掌大的森白怨靈在低聲嘶吼。因為【神力】和【死亡力量】的雙重侵蝕,大麵積的深黑像是燒焦的表皮一樣貼合在了維爾的半個身子上。被深黑色脈絡包裹的心髒赤果果的顯現在外麵,從胸腔長出的黑色骨骼宛若交錯的刀刃一般層疊在那上麵。


    猙獰。


    詭譎。


    任何一個看見維爾的人,都會把他當成是從烈焰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這是最真實的感受,無法狡辯的事實。


    是的,如果不是左眼的眸子裏依舊閃爍著人性的光輝,恐怕連伊芙也會不由自主的這樣去想。


    “從頭到尾,似乎都在被那群幕後的家夥玩弄在鼓掌之中。那兩種力量的疊加和侵蝕,就連克拉倫特都變成了那個樣子……如果說真有什麽打算的話……那麽應該就是——活下去吧,活到時間的盡頭,在有生之年,盡可能的製止那種足以稱得上是毀滅的戰爭就行了……說起來我真的是很慶幸……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早就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了……”


    “嗯哼哼~~”


    伊芙的臉色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她把腦袋靠了過來,就那麽靜靜的倚著。


    距離很近,維爾甚至都能嗅到空氣中彌散的,那種青草的氣息。


    “說起來,你救了那麽多人,也製止了戰爭……你是一個英雄呢!”


    “英雄?”


    似乎是被伊芙的言語驚了一下,維爾愣在了當場。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還是自嘲式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英雄可從來都不會是這幅模樣……故事裏的英雄,都是騎著白馬去擁抱公主的,我可不是什麽英雄。如果真正說起來的話,嗯……教皇亞力克斯,或者博德他們,才算得上是英雄吧……”


    “哪有……”


    絲毫不在意維爾的麵容,臉頰紅得幾乎滴血的伊芙把整個人像是樹袋熊一樣掛了上來。


    她望著維爾的眼睛,隻有兩個人可以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在後者耳畔輕吐。


    “在我眼裏,你,就是唯一的英雄……”


    ……


    ……


    ……


    我揭開了命運的麵紗,可是看見的卻隻有湮滅。


    我想改變一切。


    掙紮,反抗。


    就像是一張逃不開的蛛網。


    墮入暗影,黑暗也會迎來黎明。


    光暗本就是共生,有光的地方也會有黑暗。


    不管怎麽樣,到最後,都會留下一縷光芒。


    沒有絕對的黑暗。


    長夜裏,一顆被遺忘的種子也會發芽。


    當光明吞噬黑暗時,會有影子在不起眼的角落肆意扭曲;


    當黑暗席卷世間時,也會有隱沒的“希望”緩緩誕生。


    即便是無人知曉,


    即便是被碾碎了灑在塵埃之中;


    然——


    當咆哮寒風帶走了一切的時候,曆史的車輪又將滾滾向前!


    黑夜將會過去,黎明終將重生!


    維爾的故事至此終於落下帷幕,終於,塵封的書頁也翻開新的一頁。


    ——寂夜凝眸


    (全書完·謝謝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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