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間,有時甚至比不上一個陌生人,三虎便從未感受過所謂的兄弟之情,兄長之愛,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是。


    雖然賈玉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很不錯,該護該罵,一樣不落,時機都恰到好處,但他可不是三歲小兒,豈是那麽好糊弄的?


    論演戲的功夫,孰強孰弱,還不一定呢。


    這不,剛剛被兩名家丁架著,走出巷口的三虎,表情立馬變了,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行了,你們倆先退下吧,本少爺要自己待會兒。”


    “三少,這可不好吧,二少爺可是命令我等...”


    “行了,我知道了,二哥那裏我會去說的。”


    “這...”


    “囉嗦個屁,趕緊滾,別煩我。”


    或許是看到了賈玉對三虎的變化,亦或是三虎本身態度的強硬,兩名家丁猶豫了好大一會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躬身退下。


    而三虎一直注視著二人離開,再原地等待了片刻,見沒有異常發生,才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行去。


    幽深的小巷總是不會讓人暢行無阻,當然也有便於隱蔽的好處,七拐八拐,三虎終於來到一處破舊的民宅前。


    這處宅子不大,牆石破敗,裂痕縱橫,更沒有什麽雕飾裝點,一看就是普通的人家。


    不過,略有不同的是,宅子是獨立存在的,門前隻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楊樹,在落葉的秋季裏,倒還算茁壯,兩旁並沒有其他的鄰居,這點在這密密麻麻的小巷中可不多見。


    此時宅門緊閉,像是很久無人居住的地方,但宅門上的虎頭環鎖卻並未閉合,又像是裏邊有人一樣。


    小心的探查了下四周,三虎深唿一口氣,走上前去,扣動鎖環,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三長一短,靜等片刻,再重複的敲了四下,隨即側開身子,靜立一旁。


    “稍等。”


    很快,宅子裏傳出了一位婦人的聲音,大門“吱嘎”一聲,輕輕的向內開啟。


    三虎也不猶豫,快速的一閃而入,宅門又再次關上。


    與此同時,兩側的牆頭之上,各自顯露出了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四下觀察了一會兒,見無旁人,才又隱去不見。


    進得宅門,映入眼簾的是一處不大的院落,稀稀拉拉的一片雜草,一條斜角門庭連廊直通正屋中堂,左右各有幾間廂房。


    此時開門的婦人滿臉和善的看著三虎,眼中帶著慈祥的目光。


    “三虎少爺,您怎麽來了?”


    “阿嬸好。”


    或許,此刻三虎才完全卸下了偽裝,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裝傻充愣,成為了婦人眼中的孩子一般。


    “呀,三虎少爺,您受傷了?”


    “無妨,無妨,讓阿嬸操心了,對了,莊叔在嗎?”


    “唉,這些你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小心,快去吧,老爺等著你呢。”


    話語雖短,卻句句發自肺腑,也隻有這裏才能讓三虎感受到久違的親情,再看賈玉,兄弟之情,高下立判。


    若不是自己有急事,非得再跟阿嬸好好說說。


    “阿嬸,您先忙,不用管我,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好好,快去吧,別再毛毛躁躁的了,慢點。”


    又是讓快,又是讓慢的,但三虎一點也不覺得矛盾,反而心裏暖暖的,腳下不自覺的穩重了一些。


    穿過連廊,正屋中堂房門虛掩,三虎遲疑了一會,這才走上前去,還沒等他伸出手敲門,屋內便開口傳出了一聲頗為威嚴之音:


    “進來吧。”


    三虎立馬換上嚴肅的表情,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將褶皺理順,推門而入。


    屋內陳設十分簡樸,除了一張八角桌子,兩張圓木椅子,再無其他東西。


    不對,正麵牆上還掛著一張女子畫像,婉約嬌小,手持竹傘漫步雨中,巧笑嫣然,顧盼生輝,十分的逼真。


    三虎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畫,但每次見到都會被吸引,內心升起一股強烈的親近之意,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一名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士,身姿挺拔,正背對著他,負手而立,看著牆上的畫卷入神,即便三虎走近身後,他也似是未覺。


    “莊叔。”


    那人卻是沒有理會,三虎也不好打攪,隻得耐心的等待著。


    “畫中之人覺得眼熟嗎?”


    “有點,莊叔,這是?”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首先開口詢問的卻是畫,好似背後長眼般的發現了三虎在偷偷觀瞧。


    而突兀的一問,讓三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能老老實實的迴道。


    “以後你便會知道她是誰了。”


    “對了,你今日過來有何事?”


    說著,那人終於轉迴身來,露出了一副堅毅鋒俊的臉龐,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但更多了一些歲月所帶來的颯颯之姿。


    三虎趕忙端正態度,輕聲的迴道:


    “莊叔,今日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小郎,九劫,其使出一式極為厲害的飛石之術...”


    “九劫?你臉上的傷便是他出手的?”


    “嗬嗬,這個...”


    三虎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又繼續說道:


    “也不全是,後來他與鍾無樓對決,您猜怎麽著?”


    說完,饒有興致的等待對方的猜測,哪知對方好似根本不感興趣,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


    這讓三虎更加尷尬,隻能用輕咳來掩飾,也不敢再自討沒趣的繼續賣關子了。


    “莊叔,不知怎麽的,鍾無樓竟在他手上吃了大虧。”


    “哦?就是你說的飛石之術?”


    第一次問起,讓三虎感覺他已經提起了興趣,連對方看來的目光都覺得帶著好奇,趕忙再次說起,恨不得將九劫吹的神乎其技。


    “是的,原本鍾無樓是穩占上風的,可不知怎麽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打敗,而且像是身負重傷。”


    “是嘛,然後呢。”


    “然後就是賈玉來了,那麽奸詐的人,在他身上也沒討到便宜,哈哈,若不是正好碰上郭威和一眾狗腿子,他肯定會逃掉。”


    “嗯,有點意思,我知道了。”


    三虎一股腦的全說完,難得的語言精煉,不拖泥帶水,本以為對方會仔細問問情況,卻等來了一句不鹹不淡的知道了,頓時讓他心情失落不少。


    隻有在此地,三虎才會將自己的內心世界,不加掩飾的表現出來,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不需要隱藏,這種感覺很舒服,所以他雖是有些失落,但並不反感,更像是孩子對父母的那種抱怨。


    猶記得剛懂事的某一天,莊叔很突兀的出現,自此便一直守護在自己的身邊,如同影子,隱在暗處,教導,幫助,每當危險降臨,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遮風擋雨,無怨無悔。


    特別是失去了賈霍的父愛之後,三虎其實是很慶幸的,生而不教的父親,他早就不想認了,不敢想象,若是沒了莊叔的教導,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紈絝子弟?


    心中的父親隻有一個,就是眼前這個護佑自己長大的男人。


    忽然,三虎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大罵自己傻了。


    自己身上什麽事能瞞得過莊叔?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算了,在莊叔麵前不能再賣弄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對了,莊叔,最近賈玉好像有什麽大動作,貌似跟郭威走的很近,兩人還約在今晚芙蓉街,肯定是要合謀什麽,您說怎麽辦?”


    “你賈氏之事,我不參與。”


    語氣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表現出了他對賈氏極大的厭惡。


    三虎從小與他相識,自是深知他的性格,雖不知為何每次提到賈氏之事,他都如此態度,但也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便一直保持的求教的姿態,笑盈盈的望著他。


    然而,莊叔卻再沒有理他,轉身向著內屋走去。


    三虎一看這個情況,趕忙上前,想要將其攔下,卻見莊叔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畫卷,頭也不迴的說道:


    “去後院找你宏叔,他有東西給你,自己最近小心點。”


    說完,推開內屋房門,步入其中,門隨即又被關上,中堂隻留下三虎這個胖胖的身子,臉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裝的漠不關心,其實心思很軟。


    當然,三虎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感動。


    後院不大,再加上幾棵歪七豎八的林木,更顯狹小了許多,相比較於這種獨立門庭的宅子,後院一般多為平時休閑之地,而這裏更像是一處露天倉庫,除了雜物,還是雜物,亂糟糟的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頭。


    “宏叔,我來了,你在哪?”


    “這裏。”


    一棵小樹堆放的雜物旁,伸出了一個中年人的半個身子,衝著三虎招招手。


    三虎趕忙走過去,也顧不得渾身沾滿的塵土蛛網,躬身行禮。


    “宏叔,近來可好,小虎子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哈哈,好著呢,無病無災,有吃有喝的。”


    “小虎子,怎的這麽沒禮貌,看見你宏叔,沒看見你伍叔啊,快行禮。”


    原來,這裏還有一處不小的空間,能容得下好幾人,三虎這麽胖都不覺得擁擠。


    而宏叔並不是一個人在此,身旁還有一個比三虎大不了多少的小郎,肩膀上纏著一圈繃帶。


    若是九劫在此,一定會認出他們,正是之前有過朝麵的叫花子一行人,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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