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太霄子身邊坐了很久,是有些心痛的。


    太霄子不算聰明,跟機關算盡的溫仲德和自己比起來,太霄子簡直可以用天真來形容。


    但這樣天真的人,恰好是文宗帝可以傾訴說真話的對象——就像大多數霸總總會愛上小白花一樣,愛上他們的好清純好不做作。


    可現在太霄子不在了,文宗帝也就再無可以掏心說話的人了。


    而且,太霄子一去,文宗帝也就真的不知道如今的太子是何麵目了,更不能讓太霄子幫他指著街邊的王二麻子和張三李四,說那就是太子。


    文宗帝沉沉地歎氣,抬手理了理太霄子身上的道袍,靠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久不能迴神。


    像是在迴顧此生可信任之人還有幾個,也像是在迴想此生那段有朋友有愛人有夢想的青蔥年月,還像是在為一個有幾分交情的朋友哀悼。


    ……


    溫府。


    溫阮與溫北川依次迴家,先到家的是溫北川,然後溫阮和殷九野才從迴春閣迴府。


    殷九野手裏提著一大堆溫阮買下的胭脂水粉,活脫脫一副陪著心上人剛剛逛完街迴來的架勢。


    大家在花廳裏相遇,沉默相對,都說不出話。


    外麵的紅日往地底沉。


    十一月三日,這個被無限拉長的日子,終於在第一顆星星眨動眼睛時,結束了。


    殷九野坐在右邊的椅子上,看了看靖遠侯,又看看溫北川,說「我有話想與諸位說。」


    溫仲德喝著茶,慢聲道「過兩日吧,今日大家都累了。」


    「此事……」殷九野還想說什麽。


    溫仲德卻抬了下手,抬眸看他「過兩日,聽話。」


    他此刻已經知道了宮中之事,知道了自己險些鬧開的那場宮變早被陛下了然於胸,他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殷九野便隻好收迴了要取下麵具的手。


    「阮阮啊。」溫仲德歎著氣,看向溫阮。


    溫阮點頭「爹。」


    「辛苦你了。」


    「爹哪裏話,這是女兒該做的。」


    「你怎麽知道要出城去找紀知遙的?」


    溫阮看了一眼已經窩迴自己懷裏的二狗子,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的這隻貓兒是她的福星,還是一個講義氣的福星。


    她隻能說「我料想宮中今日肯定有事,又與安陵君有過一席談話,猜到他今日會在城外,便去了。」


    她的這番說辭自然不能說服靖遠侯,但大家都不再問了。


    事情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演變到最後那般情景的,大家心裏都清楚,那是所有人的齊心協力,各司其職,就像拚圖,也像下棋,共同造就了現在這局麵。


    在這場「戰役」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參與其中,就連落落,連於悅都被調動了起來。


    實在是一場耗費心神的大戰。


    溫阮心力交瘁,又淋了大雨,這會兒隻覺全身酸痛,頭腦昏沉,像是病了。


    她起身行了一禮,說「爹,大哥,以後有事不要瞞著我了,你們看,其實我比你們想象中的更理智些,也能幫上你們不少忙。」


    「對,阮阮長大了。」靖遠侯欣慰地看著溫阮。


    「我先迴房休息了,爹也早些歇著吧,大哥也是。」


    「好。」


    溫阮抱著貓兒迴到春庸闕,端端正正地在床沿處坐了會兒,忽然鬆了力氣,連人帶貓地倒在了床上。


    二狗子在她懷裏撒嬌「阮阮你抱抱我,親親我,你得謝謝我,我今天就是你們家的大功臣!」


    溫阮揉著二狗子的腦袋,又親了一下它的大臉「謝謝。」


    二狗子趁機鑽進溫阮胸口「那你讓我踩幾下,雖然你的沒有於悅的大,但好過沒有嘛。」


    溫阮提著它的後頸起來。


    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皮的二狗子「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溫阮抓過被子將貓兒裹起來,迷迷糊糊地說「有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別生病了。」


    「你是不是病了?」


    「有點感冒。」


    「吃藥啊,你有病得吃藥啊!」


    「睡一覺醒了再說吧。」


    溫阮抱著貓兒睡到一半,一翻身翻進了一個胸口,連忙睜眼看了看,看到是殷九野才放心地躺迴去,偎在他懷裏,問「我爹知道你在這兒嗎?」


    「那我能讓他知道嗎?」


    「……」


    殷九野收緊手臂抱著溫阮「你有些發燙,要不要我幫你叫大夫?」


    「不用了。」


    「我看於悅挺喜歡二狗子的,你要不要把二狗子送給她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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