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


    「這事兒過了有個十……十幾年了?」


    「迴陛下,十五年。」


    「嗯,十五年了,太子今年二十二,孤在他這般年紀的時候,已經在暗中準備皇位之事了,說來,得多謝你啊,當年若沒有你,孤這個七皇子,哪裏摸得著龍椅,上頭還有六個哥哥呢,仲德,你是不是想再扶一個皇帝上來?」


    「臣不敢!」溫仲德起身,拱手謝罪。


    「誒,坐下坐下。」文宗帝虛虛地抬了下手,讓溫仲德坐迴椅中,「不過是閑聊,別這麽緊張,總是行禮。」


    文宗帝靠迴椅中,若有所思地問道「孤最近一直在想啊,你說你兒子,像不像當年的你,也是在朝中隱忍低調,暗裏斡旋,悄沒聲息地安插人手,他做得還挺不錯的,孤若不是對這個外甥格外疼愛上心,估計都看不出來,他有多少門客?孤前幾日粗略算了算,好像有十幾二十個呢,不少了。」


    溫仲德低頭「犬子那點小本事,能入陛下的眼,是他的榮幸。」


    「嗯,你兒子不錯的,你教得好啊,孤還在想,他會不會也千裏走個單騎,去找個什麽藩王,後來孤想了想,如今的大襄朝沒有這樣的王了,倒是有個紀知遙不錯,他與紀知遙來往得還算多吧?」


    「紀將軍忠君愛國,與犬子關係並非密切,甚至頗有嫌隙。」


    「是嗎?孤還以為,一開始阮阮喜歡紀將軍,是你授意的呢,原來不是啊?」


    「臣斷不會拿女兒的終身之事,開這樣的玩笑!」


    「別這麽嚴肅嘛,孤也隻是隨口一說,來來來,喝茶。」文宗帝推了一下茶盞,「紀知遙這個孩子呢,命苦,祖父與父親都為大襄戰死,孤看著心疼啊,給他封了爵位,你不會生氣吧?畢竟這大襄有世襲爵位的,也就你,晉親王,和他了,他年紀輕輕就與你和呂良瀚並尊高位,聽著是有點風頭太盛了。」


    「紀將軍功名蓋世,當有此殊榮,臣豈會不滿?」


    「說得對,紀知遙呢,孤讓他去辦了個事兒,他一開始挺不解的,不明白孤為何叫他去將那麽多人擒住,不過孤跟他說,這都是為了大襄朝的安定,他便去了。將軍好啊,將軍沒那麽多疑惑,隻管聽令行事,令行禁止,才是一個好兵應有的品格。」


    溫仲德明白了。


    紀知遙迴軍中是個幌子,去捉拿陳文這般舊屬,還有溫北川的門客,才是真。


    文宗帝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為了此事,他該隱忍了多少年呢?


    如果他願意,他一早就可以這麽做了,畢竟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毫無停頓,從容自然,說明他早就爛熟於心。


    但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可以全力一擊,以山頹之勢,摧枯拉朽地將溫家四分五裂,打落無底深淵。


    皇後病危,欲召太子迴京侍疾,就是這個時機。


    ——一如當初原溫阮向文宗帝請求賜婚,以嫁給紀知遙一樣。


    來來迴迴,文宗帝還是要促成這個局麵。


    忽然文宗帝又似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地說道「對了,你家老二極擅鑽營生錢之道,是吧?」


    靖遠侯給自己穩了穩難得有些波動的心緒,應話「正是。」


    「前些日子有一大筆銀子進了他的錢莊,那可不是一筆小錢,他做得很漂亮,帳麵上一點問題也不看出來,以前孤倒是小瞧了他,你的兒子都不錯。」文宗帝笑說,「仲德啊,那筆錢,是誰給他的?」


    「臣不知,臣很少過問他生意上的事。」


    「這就巧了,孤也不知。孤好奇之下,著人去問了問,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古怪得很,莫不是他以前少繳了賦稅,藏的私錢吧?」


    「若真如此,老臣迴去一定嚴加管教,著令他補齊賦稅,再向陛下請罪。」


    「倒也不必,商戶嘛,總是如此,無奸不商對不對?孤是當皇帝的,不可寒了這些商戶的心,睜隻眼閉隻眼的,差不多就算了。」


    「謝陛下寬囿。」


    「可是還有一件事,想來仲德你也不知道,你還不知,你兒子的商號,已是大襄第一商號了吧?」文宗帝眼露讚歎,「這可是天下第一富啊。」


    「天下第一富,是國庫,是陛下的皇商字號‘玖’字號,犬子不敢擔此盛名。」


    「皇商國庫的錢,是天下的。行兵打仗要錢,開倉賑災要錢,給朝中百官發俸祿要錢,就連後宮的妃子們日常開銷,還是要錢,這錢啊,落不到孤的口袋裏,總是得之天下,哺之天下,所以說,這論起來還是你兒子有錢,他隻管溫家就好。」


    「溫家,也是陛下的。」


    「說得好,孤最喜歡聽你說這些漂亮大話了,說得孤心裏熨帖舒坦。」文宗帝又笑,「那孤上迴想讓溫西陵將錢交出來,你怎麽又不肯?仲德,你不要總是如此說一套,做一套嘛,孤都讓你弄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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