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息怒,兒臣昔日雖與徐鳳元有些過節,但,兒臣身為大乾皇子,自小便受父皇熏陶,一心以天下百姓與家國太平為己任,怎麽可能為了除掉一個區區徐鳳元,就去命人刺殺南疆太子,挑起兩國戰爭呢?”


    “兒臣,兒臣從未做過此事,一定是有人構陷兒臣……”


    禦書房,被奏折砸得頭破血流的姬元慶,正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下一秒,更是直接將目光轉移到了汪經綸身上,“是你,一定是你……”


    “文淵侯府覆滅,你與徐鳳元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你想借此讓徐鳳元成為兩國罪人,你想借刀殺人!”


    “二殿下……”被姬元慶陰冷的目光盯著,汪經綸滿眼驚慌,不可置信。


    此計明明是姬元慶授意,自己不過是聽命行事,怎麽一朝東窗事發,對方竟將一切都怪在了他的頭上?


    這難道就是壯士斷腕,棄軍保帥?


    他想解釋,可卻換來姬元慶的質問,“怎麽?不是你難道還是本殿下不成?”


    “汪經綸,我知你痛恨徐鳳元,但你也不要忘了,汪家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汪琦玉,速速在父皇麵前認罪,本殿下還可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上,寬恕你妹妹,否則……”


    姬元慶的話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可到了這一刻,汪經綸哪裏還能不明白他言語中的威脅?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妹妹與他說過的話,與虎謀皮必遭反噬。


    難道,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可,他隻是想為父候報仇?隻是想重振門楣……


    汪經綸牙冠緊咬,嘴唇顫抖,一時間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乾帝,更是一語就定了他的罪行,“大膽汪經綸,你本就是罪臣之子,但朕念你父多年侍君,無功有苦,不拘一格,重新啟用你,你卻為一己仇怨,意圖刺殺南疆太子,挑起兩國爭鋒……罪不可赦!”


    “來人,傳朕旨意下去,即日起,剝奪汪經綸官身,貶為庶民,汪家子子孫孫,世世代代,不得入仕為官,還有,汪經綸……杖殺!”


    乾帝端坐高台,聲音凜冽,無一不彰顯著帝王威儀。


    他旨意一下,汪經綸瞬間渾身癱軟,如被抽幹。


    他從不自恃什麽正人君子,但對國,對君,對二皇子,都是忠心耿耿……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即便如此,汪家還是會淪入此境地?


    更不明白,為何會牽連整個汪家旁支,後代子孫?


    所謂君,真的值得效忠嗎?


    這一瞬息,他內心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汪經綸,沒聽到陛下旨意?隨我等去領死吧!”身邊已有侍衛上殿,押住他的手臂。


    被羈押出禦書房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


    磅礴大雨。


    雨水衝刷著他的軀體,這一生的記憶,從王公貴族,到父親慘死,家道中落,到再啟官途,到如今……


    他已經看到那些人高舉的木杖,聽到一聲又一聲的板子聲。


    他似乎疼,又似乎不疼,整個思想浮遊在外,既不甘,卻也認命。


    就在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就在他即將閉上雙眼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看到了一張‘可惡’的麵龐……


    “統統給本世子住手!”


    是徐鳳元。


    與他的狼狽不同,徐鳳元一襲紫色長袍,佇立雨中,身後有人撐傘,滴雨未濕,尊貴至極。


    望著對方,他突然自嘲一笑,“徐鳳元,你是來嘲笑我的吧?”


    “嗬,我汪經綸是敗了,但你放心,我汪家人有骨氣,我絕不會向你求饒,更不需任何人同情,選錯了路,我認!”


    他目光倔強,竟有幾分風骨。


    這讓徐鳳元看了,不禁蹙眉,“本世子沒你那般無聊,更不屑落井下石,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汪經綸眉宇緊蹙,瞬息之後,目光森寒的盯著徐鳳元,“你把琦玉怎麽了?”


    是了,他多次對徐鳳元不利,對方怎麽可能會同意救他?除非……


    想到徐鳳元多次對妹妹汪琦玉的調戲,他心中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然而,徐鳳元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良禽擇木而棲,跟著本世子,不比跟著姬元慶好多了?至少,本世子敢作敢當,不會推身邊人抵罪。”


    說罷,徐鳳元對衛煬道,“將汪經綸給本世子帶走。”


    “徐鳳元,你敢!杖殺汪經綸可是陛下旨意……”身側侍衛蹙眉。


    徐鳳元道,“本世子已經找到證據,證明刺殺南疆太子並非汪經綸所為,故而要麵見陛下表明此事,識趣的話,速速滾開!”


    “你……”那侍衛對於徐鳳元囂張的態度很是不爽,畢竟他可是陛下的人,可對上對方冰冷且充滿殺氣的眼睛,他所有氣焰全部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大乾誰人不知道這徐鳳元就是一個瘋子?仗著其父有功,為所欲為,即便對方一個不高興,將他殺了,也不會掀起什麽風浪。


    徐鳳元冷哼一聲,將汪經綸帶走。


    禦書房內,乾帝和姬元慶似乎因為此事解決,長舒了口氣。


    但也僅僅是瞬息,便有人來通報,“陛下,不好了,徐鳳元來了,而且,他,他將汪經綸劫了……”


    “什麽?”


    乾帝與姬元慶一同蹙眉,繼而喃喃自語,“這徐鳳元不是一向與汪經綸不和嗎?怎麽會……”


    “父皇,兒臣知道了,那徐鳳元一直覬覦汪琦玉的美貌,一定是為了汪琦玉,才出手營救汪經綸!”姬元慶在沉思一瞬後,突然道。


    聽聞此話,乾帝緊蹙的眉頭,才終於舒展,“看來,這徐鳳元的本質沒有變,他還是那個好色之徒……”


    “隻要有弱點,就好掌控。”


    話畢,徐鳳元的聲音便從禦書房外傳來,“臣徐鳳元求見陛下!”


    乾帝與姬元慶相視一眼,繼而對身側太監道,“傳。”


    “傳徐鳳元覲見——”


    隨著一道高亢有力的聲音,徐鳳元一步一步踏入大殿。


    見君不跪,這世間怕也隻有他永安王父子膽敢如此了。


    乾帝心中不悅,但卻也隻能壓製怒火,“徐愛卿怎麽來了?”


    徐鳳元道,“陛下,臣與汪經綸同為接待使,南疆太子遇刺一事……事關重大,臣知曉些線索,自然不該知情不報。”


    “哦?”乾帝挑眉,“徐愛卿知道些什麽線索?”


    徐鳳元道,“就臣所知,授意人刺殺南疆太子的並非汪經綸。”


    “那是何人?”乾帝問。


    徐鳳元道,“昔日金吾衛副統領薛天何麾下陳百諾!他已認罪伏法,指控二殿下的折子也正是他所寫。”


    聽到陳百諾這個名字,姬元慶的麵色驟然間難看了許多。


    此人為薛天何麾下,在薛天何死後,他一直未敢再與此人聯絡,想必也正是因此,此人才被徐鳳元鑽了空子……


    若對方指認自己,即便是父皇想保他,怕也無濟於事。


    破壞兩國和睦,這可是重罪!


    “徐鳳元,你的意思是,刺殺南疆太子之事,是本殿下所為了?”姬元慶咬牙,死死的盯著徐鳳元。


    “嗬。”徐鳳元輕笑一聲,“臣從未如此說過,二殿下何必如此緊張?”


    “那你何意?”姬元慶道。


    徐鳳元道,“二殿下,臣是這麽認為的,這陳百諾乃薛天何麾下,必然對其忠心耿耿,薛天何一死,對方勢必想為其報仇雪恨……”


    “而薛天何為何會死?一方麵,是構陷永安王府未成,另一方麵向二殿下求助未果。”


    “據臣所知,在薛天何死後,陳百諾曾多次想向二皇子頭投誠,而二殿下並未理睬……所以,此人可能因此懷恨在心,伺機報複二殿下。”


    聽著徐鳳元的話,乾帝道,“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陳百諾所為,故意構陷吾兒?”


    “不錯。”徐鳳元泰然自若的點了點頭。


    乾帝看了姬元慶一眼。


    顯然,姬元慶也沒有想到徐鳳元今日竟會為自己脫罪。


    對方到底打得什麽主意?他真是越發看不透了。


    見二者沉默,徐鳳元繼續道,“陛下如若不信,可宣陳百諾前來一問。”


    乾帝適才迴神,“不必了,朕是信任徐愛卿的,既然此事與汪經綸無關,那便撤銷對汪經綸的懲處,至於陳百諾,押至午門斬首示眾,以告示天下朕與南疆和睦之心!”


    “陛下英明!”徐鳳元讚道。


    乾帝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在踏出禦書房後,姬元慶攔在徐鳳元身前,“徐鳳元,你到底想做什麽?”


    徐鳳元反問,“二殿下以為呢?”


    姬元慶咬牙,“你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一個汪琦玉!”


    徐鳳元嗤笑一聲,“那二殿下覺得我是為了什麽?”


    “……”姬元慶語塞,他是真猜不出徐鳳元的目的。


    而徐鳳元從他身邊走過,輕輕的撞擊了一下他的肩膀,“既然殿下猜不到,那不妨就拭目以待,看看本世子到底想做什麽……”


    “殿下放心,臣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


    徐鳳元語氣平靜,麵容更是古井無波。


    這讓姬元慶的心不由得狠狠懸起,他有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總覺得徐鳳元救了汪經綸後,還會發生什麽不利於他的事……


    到底是什麽呢?


    這該死的徐鳳元,明明就是個廢物,為何會一次次成為他前行路上的阻礙?


    不行,他必須想辦法鏟除徐鳳元,不然,大位將與他無緣!!!


    盯著徐鳳元漸行漸遠的身影,姬元慶眼底漸漸浮現一抹陰冷的殺意與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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