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被雲意辭按在水中撲騰一陣,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雲意辭見這樣刺激也無用,隻得先讓他換身幹淨的衣服,自己則坐在河邊靜坐思考解決辦法。


    現在所有人都被九夢困在各自的夢中了。


    她第一個選了沈懷川,結果是最難叫醒的。


    聽到身後傳來的淅淅索索之聲,雲意辭不由有些泄氣。


    她沒有時間一直與年輕的沈岫耗,但又不能真的殺了他。


    現在放棄沈岫迴去的話,她怎麽知道下一個同伴的夢境會不會比現在的沈岫還要難搞。


    “你在想什麽?”


    雲意辭聽到問話轉過頭,說話的沈岫已將此前濕透的白衣換成了一身玄色修身瘦袍。


    她道:“走吧,陪你去抓妖豬。”


    若是幻境,因幻術受施術人的意誌影響,那麽隻要找到其中的破綻便能破除幻術。


    而這是夢境,夢境受沈懷川本人的意誌影響。


    他怎麽可能會認為他為自己編織的夢境是假的呢。


    對沈岫來說,一切都是真的。


    沈岫一臉訝然之色,接著走到雲意辭身旁坐下。


    他有些苦惱:“跟我說說夢境之外的情況。”


    雲意辭定定望了他一會兒:“你不是不相信你睡著了嗎?”


    沈岫被她盯得忍不住側過臉:“在遇到你之前,我所經曆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鮮活的。”


    “可是你看起來真的很著急。”


    “所以我決定聽聽你的說辭,我相信我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雲意辭歎了口氣:“抱歉。”


    “其實我要找的沈懷川就是幾千年後的你。”


    “我們因為一些原因在外遊曆,現在正在地靈域的魔域。”


    “這裏的魔族發生了異變,同時有兩位魔王,我們要找的一樣的東西在叫做九夢的魔王手中。”


    “可是我們才到九夢的地盤,除了我所有人都睡著了。”


    “我必須把你們喚醒,因為我不確定九夢能不能夢中殺人,或者你們永遠都醒不過來。”


    以常理推斷,殺了沈懷川夢中化身是叫醒他最快的方法。


    可是魔族性格捉摸不透,雲意辭對著同伴的臉下不去殺手,也害怕弄巧成拙,正中魔族下懷成了九夢借刀殺人的那把“刀”。


    雲意辭一股腦說完,就見麵前的少年沈岫雙眼放光。


    “我當真有一日去到魔域挑戰魔王嗎?那時候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雲意辭笑著正想開口,待意識到自己將要說什麽,她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棍。


    她麵前的沈岫,這會兒最大的煩惱不過是為了五百塊靈石上山捉拿妖豬。


    哪裏知道自己的未來是被照世鏡割裂三次,剝奪氣運雙眼修為,失去一切,最後淪為永遠都無法飛升的魔了呢。


    沈岫敏銳地察覺到雲意辭的遲疑:“你怎麽不說了?”


    雲意辭穩住臉上的笑:“很好,很強,我們所有人都很信任你。”


    沈岫搖頭:“你在撒謊。”


    “前麵的話是真的,最後一句是假的。”


    “看來以後的我過的並不好啊。”


    少年雖是這麽說,但話語間不見自憐自歎,平和倒像在說別人的命運一樣。


    雲意辭想了想,輕聲問他:“如果現在不是夢,你希望我告訴你以後會發生什麽嗎?”


    沈岫笑道:“那就不必了。”


    “即便你告訴我,我也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走上一樣的路。”


    “我們該走了,小辭。”


    少年輕快起身,雲意辭仰頭迴望他的背影,等反應過來,她連忙起身跟上。


    “沈......沈懷川?你醒了?是什麽時候?”


    少年身上的稚嫩仿佛在起身的一瞬間全然褪去,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溫和與從容。


    “上一個問我想不想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的,是照世鏡的主人。”


    那桀桀大笑的魔,就那麽堂而皇之的折斷了他的人生。


    好在,他並不後悔。


    好在,這一次問他的人是雲意辭。


    雲意辭既驚喜又內疚:“我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麽辦。”


    若這是無害的夢,外頭又不緊要,就是讓沈懷川做場無憂無慮的夢又何妨。


    沈懷川迴首歎道:“你對身邊的人太柔軟了,這是你的缺點,也是你的優點。”


    “若非歪打正著,你跟在我身邊一千年也喚不醒我。”


    “此時的我初次下山,離開宗門管束無憂無慮,自以為自己天大地大,正是滿心喜悅之時。”


    “你不該憐惜我,甚至開始猶豫動念要將我先留在這裏。”


    “虛幻的美好既無法成真,便不是慰藉,應盡早斷我妄念。”


    雲意辭老實道:“我不知道九夢是不是故意誘我夢中殺你,再說我也不能欺你沒有武器。”


    沈岫雖欠揍,但被她按在水中都未曾還手。


    這就是她的極限了。


    沈懷川沉默片刻,伸手到袖中摸出個儲物袋,然後從儲物袋中拿出閃閃發光的懷川劍。


    “小辭,你實在有些好騙。”


    雲意辭深吸口氣:“我現在捅你兩劍還來得及嗎?”


    沈岫那狗東西睜眼說瞎話,騙她說自己沒武器讓她放下防備心。


    要是她真包藏禍心,估計懷川就要暗劍傷人了。


    “來不及了。”


    沈懷川無奈的笑,卻還是將沈岫最寶貝的靈劍交到雲意辭手中。


    雲意辭拿了劍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捅吧,惡氣難出。


    捅吧,麵前的沈懷川是無辜的。


    到底是沈懷川主動給了台階:“該去找帝詔了。”


    雲意辭:?


    “再不去,隻怕快要結契了。”


    雲意辭:!!!


    *


    不是,這叫什麽事啊。


    雲意辭驚呆了。


    沈懷川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細想下還真有可能。


    帝詔不比沈懷川,從小在魔界長大,雖說橫行霸道,但說不上快活。


    所以帝詔會夢到什麽,不好說啊。


    沈懷川人已清醒,隻需他心念一動,二人周圍的青山秀水便化作一片黑暗。


    黑暗中另懸著其他八盞顏色各異的光點。


    雲意辭說起她之前發現的事:“那個赤紅的便是帝詔,燭見也是紅色,不過相對更亮一些。”


    “他們兩個的本源之火屬性不同,感覺也不一樣。”


    “要不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找帝詔,你去找我師兄他們?”


    沈懷川微微垂眸:“你對帝詔能狠得下心嗎?”


    雲意辭有些心虛:“能!”


    沈懷川:“我不信。”


    雲意辭無法,隻得妥協:“那就一起去吧。”


    沈懷川卻笑了笑:“那也不必,掌門隻需記得夢中一切皆為虛幻,勿要一味縱容對方。”


    “我去喚寧小友。”


    說著,沈懷川先一步將神識送入屬於寧聽瀾的白色光點中。


    沈懷川的身影消失之後,雲意辭歎了口氣,也隻得將自己的神識探入屬於帝詔的亮點。


    雲意辭這迴早有準備,在眼前場景變幻的瞬間便動了,省的又砸到帝詔身上。


    可是一隻手比她的速度還快,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


    “小辭,你這孩子是怎麽了?為何突然站起來?”


    關切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雲意辭循聲望去,冷豔出塵的神女正和顏悅色地看著她。


    雲意辭驚訝道:“鳳音神女?你怎麽會在這?”


    不對,這是帝詔的夢,出現他娘很正常。


    鳳音奇怪道:“這是我族族地,你與詔兒也已從下界歸來,我自然在這。”


    “倒是你,好不容易改了口,怎麽又變得如此生份了?”


    雲意辭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改口?”


    鳳音歎了口氣:“你雖非我所生,但為我兒所愛,我亦愛屋及烏,你不願隨詔兒喚我一句娘嗎?”


    雲意辭感覺腦殼開始痛了,不是,劇情到底發展到哪了。


    她後悔了,她應該和沈懷川換換的!!


    救命!!!


    雲意辭僵著舌頭,半天喊不出那個字。


    鳳音見狀,也不勉強,隻輕輕將她攬在懷中拍她的背。


    感知到雲意辭後背緊繃,鳳音和聲安撫她:“小辭,放鬆些,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雲意辭勉強“嗯”了一聲,終於找迴思緒:“請問神女,帝詔現在在哪?”


    提起帝詔,鳳音笑道:“小辭你忘了嗎?這些日子詔兒一直忙著準備你們下月的結契大典。”


    雲意辭:這我哪敢吱聲啊。


    不過,她也越發肯定這就是在夢裏。


    此前下界之後,容暄他們跟她說起過帝曜在神眷之地識破他們身份的事。


    要不是當時鳳音相護,他們所有人都要被帝曜清算。


    因為現在是帝詔的好夢,所以一切都按照帝詔的心意在發展。


    不然的話,鳳音不會這麽痛快的接受一個人修作自己的兒媳婦。


    雲意辭歎了口氣:“抱歉,鳳音神女,我真的有很著急的事要見帝詔。”


    鳳音不解其意,但卻還是讓族中陪侍的小童立刻去通知帝詔。


    得到消息的帝詔第一時間趕到。


    鳳音見他進來便退了出去,順帶貼心的關上門,將空間留給他與雲意辭二人。


    “阿辭,你找我有事?”


    帝詔勾魂攝魄的鳳眸此刻歡喜滿溢,他走上前來熟練地想將心上人擁入懷中。


    雲意辭一個激靈閃身躲過:“帝詔!醒醒!你隻是睡著了,我並沒有同意與你結契!”


    帝詔傻在原地,迷茫道:“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願與我結契做我的妻子嗎?可是......我等了你那麽多年你才答應我。”


    “我可以繼續等的。”


    雲意辭默念沈懷川的叮囑,她定了定神,狠下心道:“帝詔,醒過來,你當真要和夢中一個虛假的幻身結契嗎?!”


    “你若執意陷在夢中,和一個虛假的幻身耳鬢廝磨長相廝守,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死心吧,我永遠也不會看上這樣軟弱的男人。”


    帝詔腦子瞬間像是炸開了一樣,連眼前的人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是了,他喜歡的人慣來不喜歡他。


    一直追逐無望的愛讓他編織出這樣可恥的夢境欺騙自己,並且被她發現了。


    他明明醒了,卻仍嘴硬逞強道:“那不是幻身,是......”


    是什麽呢?


    其實在夢中他依然追逐著她,並無其他逾矩之舉。


    盡管如此,帝詔還是心虛。


    找不到借口也懶得狡辯帝詔垂下頭不敢看她:“抱歉。”


    雲意辭輕唿口氣:“你想起來了?”


    “嗯。”


    “帝詔,抬頭看我。”


    帝詔向來強勢,這下卻也隻得僵硬的梗著脖子抬起頭。


    “在你的夢中我隻見到了鳳音神女,其他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雲意辭的聲音溫和而堅定。


    帝詔不知怎的一股委屈湧上心頭。


    他脫口而出:“若這是沈懷川的夢呢?”


    “你也能這樣平和嗎?”


    雲意辭知道帝詔自尊心極強,方才不過是怕他尷尬才會那麽說。


    見他提起沈懷川,雲意辭隻得無奈解釋:“沈前輩對我並無男女之情。”


    不,他有。


    帝詔正想反駁,又聽雲意辭道:“沈前輩的夢境我也已去過了。”


    “沈前輩的好夢不過是一場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


    她竟然先去了沈懷川的夢境?


    帝詔因這個認識徹底生惱了。


    他深吸口氣:“我剛蘇醒的時候,隻覺得被你撞破我最不堪的心思,我覺得羞恥,唯恐你叱罵我指責我。”


    “但是你真的輕輕放過的時候,我寧願你罵我是登徒子,對你有不軌之心。”


    “我不喜歡你這樣風輕雲淡地對我,哪怕是被你責罵,我也想做你心裏最特殊的那個人。”


    雲意辭苦惱道:“所以你是因為沒被我罵而不高興?”


    帝詔木著臉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我是因為你先去找了沈懷川而不高興。”


    他已經發現了,如果他不直說,小辭遲鈍到這輩子都不會發現他的心意。


    雲意辭這下倒無話可說了。


    總不能火上澆油,說因為沈懷川行事更加穩妥,保險起見所以她才選擇第一個叫醒沈懷川吧。


    帝詔見她不語,也不逼迫催促,隻悄悄望她一眼:“小辭,你的夢呢?你的夢是什麽?”


    雲意辭被喚迴心神:“我沒有夢,我的夢就是把你們從夢裏叫醒。”


    “帝詔,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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