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雲意辭忙的腳不沾地,溫拂月等人都看在眼裏。


    這是靈微宗的宗門內務,他們作為外人不能輕易插手。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給雲意辭增添新的麻煩。


    於是在靈微宗做客的眾人難得達成一致,暫時放下昔日的成見還有對彼此身份的猜測。


    雲意辭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和諧的一幕。


    雲梯的終點被眾人擠得滿滿當當,提出賭注的正是幽冥樹靈那個小滑頭,也不知道他一個樹靈要靈石做什麽。


    讓雲意辭沒想到的是,第一個積極響應的竟然是自家師父。


    她走到眾人身後重重地咳了一聲。


    眾人聽到聲響迴頭看到雲意辭和她身後的李長虞,連忙讓出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給她們二人。


    幽冥樹靈嘿嘿道:“小辭,快來,你看看你要壓哪個?”


    “現在押那白衣小丫頭的和那個叫玄燭的最多。”


    雲意辭仔細一看,幽冥樹靈不知從哪弄來一張紙。


    或許是因為不知道十一宗來客的姓名,上麵繪聲繪色地畫著人物的相貌。


    頭像下方,寫著下注人的姓。


    雲意辭嘴角一抽,輕咳一聲,道:“下不為例。”


    溫拂月聽完笑道:“已與沈長老提前報備了,他們上來之前我們就給收拾幹淨,必不會讓你為難。”


    “你與長虞是從劍閣過來?”


    李長虞這些日子都是早晨由她與沈懷川帶在身邊輪著教導劍術,下午都是自由修煉的時間。


    溫拂月師徒幾人原以為李長虞會被雲意辭收進門下。


    名義上屬於靈微宗的弟子,但實際上也算是他們的徒孫、師侄,於是紛紛準備了見麵禮。


    後來猜想落空,幾人還是將準備好的見麵禮贈給她,偶爾也會關注她的修煉情況。


    雲意辭點點頭:“聽到沈長老給我傳信我就帶著阿虞過來了。”


    站在雲意辭身後的李長虞現在已非同日可語。


    脫去初見時的粗布短打換上了靈微宗潔白雅致的弟子服,此時的她落落大方,身後背著一柄靈劍。


    因前一日引氣入體,身量長高了一些,站在雲意辭身邊已經有她肩膀高了。


    李長虞朝眾人行禮:“見過各位前輩。”


    這幾日靈微宗上下雲意辭帶著都認了個遍,因稱唿駁雜,於是就讓李長虞全部統稱為前輩。


    幽冥小童笑眯眯抓了把瓜子到全宗唯一的小弟子手中:“小虞,吃。”


    李長虞接過之後道了聲謝卻並不食用,而是十分有禮地將手中瓜子收進儲物袋裏。


    聽到眾人又開始笑言討論,雲意辭也定睛望去。


    眾人都看好的陸遺光和玄燭二人果真遙遙領先。


    而且,記憶中腦袋發光的小和尚變成了一個墨發飄逸的青年人。


    陸遺光與玄燭二人齊頭並進,這才爬到雲梯三分之一的位置。


    幽冥樹靈道:“原以為這些人修不相上下,沒想到才這麽點路就看出誰行誰不行了。”


    白樹插嘴道:“我和阿若小慕他們來時,聽到人界有句話,叫做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一旁的釋天黑了臉,悶悶起身告辭道:“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些事,就先迴去了。”


    這次人界之行實在不遂他願。


    釋天原想著離開父母的管束,暮雲間怎麽也得給他三分薄麵,順帶領略一番人界的美貌女子。


    結果一路上唯一接觸的女性就隻有萬年老樹。


    上了雲梯之後,他見到了夢寐以求的九天神女。


    那幻象害他激動不已,還以為對方是靈微宗仙子一心想要娶對方為妻。


    還是雲意辭把他撈出來他才發現自己被騙的在雲梯上打轉。


    他和暮雲間、白樹、白若四人同時上的雲梯,偏就他一人沒爬上來。


    現在聽著眾人討論,句句沒提他,句句都是他,聽著刺耳的很。


    釋天向來驕傲,這會兒如坐針氈,想想還是迴房老老實實修煉吧。


    雲意辭對其中原因十分了然,暮雲間也沒有挽留這位義兄。


    釋天一走,雲意辭道:“龍狡,勞你去跑一趟,就說掌門派你來請,他們願意跟你來的就讓他們上雲舟,不願來的就隨他們去。”


    雲意辭說的雲舟,與青丘狐族的捏雲術有些相似,龍狡是知道的。


    這些出身大宗的長老們大多驕傲,為了表示親近,派來的有些麵孔還是雲意辭的熟人。


    既然他們帶著善意而來,雲意辭也不打算故意為難他們。


    龍狡聽命去了,爬到半路的大宗長老們卻是一臉懵逼。


    爬著爬著,他們就不在一條道上了,更是看不到身邊的同修。


    可是這雲梯,分明是貫徹始終,隻有一條路!


    怎麽像是有一種無形的結界把他們分開了似的。


    幸而他們大部分修道已久,心性並非常人可比,還能繼續堅持向上。


    最前方的自然就是陸遺光與玄燭二人了。


    陸遺光速度不慢,偶爾迴頭也隻是掛念落在後頭的李檀千。


    不過看了幾次也沒見到李檀千,她也就不再迴頭而是專心前進了。


    玄燭手執佛珠腳步平穩,了無牽掛。


    陸遺光望著遙不可及但又若隱若現的仙宮道:“她已經走在我們所有人的前麵了。”


    陸遺光沒有說她是誰。


    玄燭卻知道這個她指的是雲意辭。


    “陸道友這是何意?”


    陸遺光神情複雜,速度卻越發快了。


    她當初聽說雲意辭的死訊時難過了許久。


    後來從掌門那看到雲意辭落款的拜帖,聯想到當年他們祈求雲意辭幫忙引薦消除二宗誤會,她又有一種被命運愚弄的感覺。


    她特意請命,是為了踐行當年的承諾,也是想親自來拜會雲意辭一趟。


    她也弄不明白為什麽要執著於見到對方。


    陸遺光定了定神,道:“我也不知道。”


    “佛子又是為何會來呢?”


    *


    陸遺光沒有等到玄燭的迴答。


    雲霧之間突然狂風大作,將二人的長發與衣衫掀起,一股駭人恐怖的威壓由遠及近。


    陸遺光迅速後退,手中長槍亮起,直指前方。


    玄燭也立刻做出防守之勢,金光佛陣隨即亮起,將二人護在中間。


    不過須臾,他們就看清了那恐怖的威壓從何而來。


    雲梯旁流動的奶白雲霧之中,銀光閃過,鋒利的鱗片遊動,露出蛟龍比燈籠還大的猩紅眼珠。


    被這蛟龍盯著,陸遺光與玄燭二人都不免有一種汗毛倒立之感。


    陸遺光沉聲道:“我乃無極道宗陸遺光,這位是禪音寺玄燭佛子,你可是靈微宗門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以陸遺光對雲意辭的了解,對方必不可能容許勢力範圍內有無法掌控的危險隱患存在。


    況且以前靈微宗便有“見九嬰,即見靈微”的傳說。


    雖然麵前的龍頭不似傳說中的九嬰,乃是九頭身,但確確實實是蛟龍沒錯。


    龍狡原是想向這些人修好好顯擺自己的真身一把,沒想到這女修淡定非常,他頓覺十分無趣。


    蛟龍吐出一口龍息,聲若洪鍾:“我奉掌門之名前來接引你們。”


    說著,他藏著雲海中的龍尾靈巧地卷起浮雲,再用力一拍,無形的雲便化作一艘小巧漂亮的雲舟。


    陸遺光沉聲道:“不必,既走到這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況且我也想領略一番貴宗雲梯的奧妙。”


    她說完又覺得不妥,把架子抬得太高,反讓同行的玄燭下不來台。


    看向玄燭示意道:“玄燭道友,你......”


    玄燭從容一笑:“多謝雲掌門好意,但我與陸道友是一樣的想法。”


    “既到靈山,豈可不朝我佛,不借外物,見我心誠。”


    龍狡聽不太懂玄燭的話,但是他聽出了玄燭意思是和陸遺光一樣自己爬。


    龍狡就喜歡這樣的痛快人,於是他道:“那我下去接人了。”


    要不是雲意辭讓他來接人,他才不來呢。


    要他說,這雲梯設置的好,有本事爬上來的,才有資格當他們的客人。


    蛟龍隱入雲中,騰風萬裏,威勢如電,落在後麵的眾長老遠遠就聽到他在說話。


    待到龍狡近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眾長老還是嚇了一跳。


    就算修仙多年,如今近距離見到如此龐大的龍還是頭一迴啊!!


    禦獸宗的長老羨慕的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百年前聽說靈微宗用九嬰守門,今天一來,又看到一條被訓的服服帖帖的蛟龍。


    是真的蛟龍,威猛無比,這可不是什麽長蛇或者四角蜥能比的。


    龍狡又道:“我奉掌門之名,前來接各位道友上山。”


    他尾巴拽著方才鼓搗出來的雲舟推到雲梯邊上,示意最近的人修上舟。


    水月宗之前就爬不上山的小弟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想坐雲舟,可是這條蛟龍生的也太猙獰可怕了一些,總覺得上去之後會被蛟龍給吃了。


    想歸想,他還是沒敢說話,畢竟各宗長老都在。


    他這麽不爭氣,迴去非被自家長老罵死不可。


    哪知他突然聽到走在他前麵的一人出聲:“我我我!!我和你們掌門的師父是多年好友!!”


    封年此話一出,前前後後還在努力征服雲梯的長老同時注目。


    “好你個封年,不是說誰爬不上去誰是孫子嗎??”


    “不是說不靠溫道友嗎??”


    “你與溫道友是多年好友,我宗弟子還與雲掌門是多年前的舊友呢!”


    被提到的弟子聽到自家長老中氣十足的聲音,弱弱道:“王長老別說了......”


    也就是羅刹幻海中機緣巧合被雲意辭撈了一把,指不定人都把他忘了,算個屁的舊友啊。


    封年卻無恥一笑:“我管你們,我上去了,你們慢慢爬吧,龍道友,我們走。”


    這下其他長老也咂摸出味了,紛紛順水推舟故作惱怒跳上雲舟,打算教訓一下這個老陰比。


    龍狡可不慣著他們,他瞪著猩紅的大眼道:“在我們宗就要守我們的規矩,一人一座,不許打鬧!”


    人模人樣的各宗長老與弟子們坐下一看卻不見陸遺光與玄燭二人。


    眾人心中有數,陸遺光與玄燭兩個在他們前麵。


    蛟龍是從前而來,那定然是陸遺光與玄燭二人都選擇不上雲舟。


    果然是年輕人啊。


    眾人心中暗歎不已,他們算是各宗精英,可是麵對靈微宗的考核,心中竟有一種少年時的發怯之感。


    他們被虛名所累,在外爭名奪利,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來到靈微宗。


    恐懼令他們害怕失敗,而這種畏懼又注定讓他們失敗。


    若不拋棄虛名,拋棄身上的所有負累,隻怕他們永遠也走不到靈微宗。


    他們也算是被封年給拿捏了。


    封年看似是在作怪,保全的其實是他們的顏麵。


    這一刻,麵對浩瀚無垠的雲海與隱在雲端的仙宮,所有宗門長老的心裏皆有所感。


    已經在修仙路上行進許久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當年踏上修行之路的初心和曾經一往無前的自己。


    心境一澄明開闊,幾位長老竟然感覺到難以突破的心坎隱有鬆動之勢。


    不少人都立刻閉目打坐,抓住這一瞬間的心流。


    小弟子都看傻了,不是,靈微宗的雲梯這效果也太立竿見影了吧。


    才從雲梯上來,他們的長者就要突破了??


    封年坐在舟尾看著同修但笑不語。


    而雲舟下方陸遺光與玄燭兩道身影逐漸清晰,封年也沒有像之前一樣出聲喚住他們二人。


    龍狡摸不準這些人修在搞什麽,但是他還記得賭注的事。


    要是他搶在這兩個人修之前把雲舟上的人送到,那不就是作弊了,這可不行。


    蛟龍慢悠悠地拖著龍舟不緊不慢跟在陸遺光與玄燭二人身後,倒讓眾人飽覽了一番靈微宗的景色。


    沒有入定的眾長老感歎不已:“靈微宗果真是仙境啊。”


    “嗬嗬,聽說你符宗原來創宗時曾考慮過在此建宗。”


    “你別胡說八道,沒有的事!!”


    在別人的地盤上說自己曾覬覦這塊地盤,符宗長老又不是不想活了。


    “誒,陸小友和玄燭小友不相上下,不如我們打個賭看看誰先到。”


    老掛比又開始出餿主意了。


    蛟龍聽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原來天下賭狗一家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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