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又去了明月居送蜂蜜柚子茶。


    顧婉月身子骨不好,如今夜裏又是咳嗽不斷,婢女寶翠看幼梨送來蜂蜜柚子茶,還聽說了功效,自然是喜不自勝。


    顧婉月拉著幼梨說話,“我哥哥愛喝這個嗎?”


    幼梨說:“愛喝的,正是因為愛喝,去上課的時候還帶了一壺去,又叮囑奴婢給您和老夫人也送些來。”


    顧婉月說:“他想衝一衝明年的春闈,所以一門心思讀書,別看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外人看著富貴,但也有難處在,我的身子骨好一陣,壞一陣,總幫不了他什麽……”


    顧婉月外表看著是個很要強的人,實際上因著早早沒了母親和姐姐,很多女兒家的心事也沒有辦法跟哥哥說,久而久之,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幼梨寬慰道:“二姑娘,您能多保重自己,便是世子最大的安心,世子上迴交代送來的燕窩,您要經常吃,好好將養著,等世子進士及第,便好好給您尋一門好親事。”


    永安侯府本就是高門世家,顧婉月再如何都能尋一門好親事,隻是她自幼沒了親生母親,父親妻妾兒女多,也不在意她,雖有老夫人庇護,可餘力不足,如果兄長進士及第,自然能為她的親事錦上添花。


    可以說,世子便是顧婉月在侯府裏最大的倚仗。


    和顧婉月說了一會兒子的話,二姑娘給了幼梨一些自己做的脂粉和香膏,幼梨十分喜歡。


    幼梨謝過後就離開了明月居,路上卻碰到了從侯夫人院裏出來的綠柳。


    綠柳滿臉幽怨,看到幼梨,那雙眼實在是遮掩不住的憤怒。


    幼梨感到莫名其妙。


    她又怎麽了?


    綠柳忍無可忍怒聲道:“你怎麽就這麽會巴結人?你是哈巴狗嗎?”


    幼梨:“……”


    這個綠柳自己在侯夫人那裏受了氣,總愛找她撒氣。


    真當她軟柿子好捏啊!


    她默了幾息,便正色道:“這是我們當奴婢的本分。”


    綠柳一想到要抄那麽多佛經,就想yue。


    本來幼梨沒去之前,都好好的,她去了之後,自己的任務就重了。


    顯然侯夫人拿幼梨和她比較呢!


    綠柳說:“你想當狗就去當,別拖我下水。”


    幼梨佯裝詫異:“嗯??是誰在犬吠……”


    綠柳不爽,“喂,跟你說話呢?”


    “哎呀,園中誰養狗了,竟叫得這樣大聲,真真該打死……”幼梨故意尋覓過去,然後走了。


    綠柳後知後覺。


    靠,罵她呢!


    綠柳氣得跺腳。


    就在她夜裏苦哈哈抄佛經的時候,幼梨已經看好了兩本賬本,晚上跟世子探討。


    世子之前給她的兩本賬本,一本是鬆濤院的日常開支情況,一本是名下酒樓收支賬目。


    當時世子跟老夫人提出要接管母親的產業時,也提出自己和妹妹院裏的日常生活開支都由自己這裏出。


    這些賬本平時是由鬆濤院單獨的賬房管著,他會定期來看看,現在幼梨已經是鬆濤院管事的大丫鬟了,自然要幫著看這些賬冊。


    而給她看酒樓,也是想她稍微了解了解,看看能不能提出什麽見解。


    幼梨根據世子教自己怎麽看賬冊,然後自己做了總結,把鬆濤院開支情況做了個總結清單。


    小丫頭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對市麵上的市價有不少了解,比如小廚房買菜,像有些菜品高出市麵太多,她就會記錄下來……


    世子很滿意她做的功課,“你哪裏知道外頭的行情的?”


    “奴婢平時就常去廚房走動,跟廚娘們都熟,過去就了解一些,現下得空的時候也會跟各個守門的婆子聊天,這幾日剛好有不少柚子和石榴,奴婢就拿去分一些,那些婆子自然願意跟奴婢聊這些……”


    世子拿書卷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也不算笨……”


    “本是聰明的,不過世子敲了敲,就不聰明了……”幼梨也不知何時膽子大了起來,竟跟世子開起了玩笑。


    世子彎唇:“本就笨,不聰明的事情可不賴我。”


    幼梨暗暗吐吐舌,給世子捏捏肩。


    世子也喜歡幼梨給自己捏肩,放鬆肩頸,“這廚房采購的事情,本就是有油水撈的地方,若是不適當給出些油水,底下人如何會盡心盡力辦事?”


    “是的。”幼梨應和。


    “但底下人做,我們也不能當睜眼瞎,若是太過,必要的時候你就要去敲打敲打……”


    “我?”幼梨詫異。


    “嗯,你如今是我身邊得力之人,以後這院裏大事小情你都管著,能自己做主的,就不必過問我。”世子還給了她庫房的鑰匙。


    幼梨瞬間覺得自己肩膀的任務又重了幾分,激動地說:“奴婢一定不會辜負世子的信任。”


    “嗯。”


    然後又開始說酒樓的賬本情況。


    世子之所以要聊這家酒樓,是因為這家酒樓的經營情況不善,這一年一直處於虧損狀態。


    “奴婢單從賬本上來看,能知道菜色一直不變,這樣的情況其實是會降低食客來吃飯的次數的……”


    “哦?”世子想聽聽她詳細的見解。


    幼梨不好意思地說:“奴婢在世子身邊伺候久了,也看得出來世子不喜在一段時間裏總吃同樣的菜色,為此廚娘是煞費苦心,奴婢也會經常和廚娘一起商量著新菜色,奴婢相信,那些能經常來酒樓喝酒吃飯的客人,也是一樣的心情……”


    世子也沒想到自己的一些飲食習慣,居然讓小丫頭有這麽大的啟發,“所以是要推新一些酒樓菜色?”


    幼梨說:“這是奴婢愚見,還有旁的原因也很重要,例如酒樓裏掌櫃小二待客之道,同樣是關鍵,奴婢休息時難得和寶翠一塊兒出門吃東西,有時候瞧著店家態度不好,就不想吃了……”


    世子點點頭,“你的這些想法倒是很好。”


    他養尊處優慣了,倒不會去在意這些小細節。


    因著日常他一身不菲的著裝,又帶著仆從,不管去哪裏,誰都敬重著,不太能看出一些酒樓裏實際的服務經營問題。


    被世子誇,幼梨心裏有點開心。


    世子又說:“找個空,帶你出門逛逛。”


    幼梨聽罷十分開心,“真的嗎世子?”


    自她入府後,出府的次數一隻手指都算得過來,若是能隨世子出一趟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嗯,不過也要看你表現……”世子故意拿喬道。


    “奴婢伺候世子,就沒有不用心的,何曾有表現不好的?”幼梨在這方麵還真是不謙虛。


    她也很難謙虛啊。


    她一直把伺候世子當做自己的事業,事事要求完美,還真不覺得哪裏有做得不好的,但如果世子能提出一二來,她自然是要努力改進。


    “越發不懂得謙虛。”世子又想捏她揉揉的臉蛋,但想想,算了,好好一張漂亮的臉蛋,可別捏壞了。


    世子還是很吃幼梨的顏的,光看著就舒心。


    其實綠柳和紅桃的模樣也不差,各有風情和韻味,但世子就好幼梨的模樣,乖乖的,那雙鹿兒般清澈懵懂的眼睛,仿佛誤入迷林中般,很輕易便能讓人心生憐惜……


    幼梨說:“世子,奴婢若是有伺候不周全的地方,您隻管提,奴婢一定改。”


    “自然是有……”


    “是什麽?”


    “自己想。”


    幼梨:“……”


    她別的不怕,就怕世子給她打啞謎。


    關鍵是世子的心思很難猜啊!


    猜對了便也罷了,要是猜不對,會被厭棄的。


    “世子,奴婢愚笨,能不能明示?”


    “不能。”


    世子從搖椅上起身,坐到床邊,竹節般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床邊。


    但幼梨看不懂這暗示,隻是如往常一般伺候他就寢。


    世子怒,“去,拿《道德經》來,念給我聽……”


    幼梨立刻應聲:“是……”


    這世子莫非是要出家當道士不成?


    但世子愛聽,幼梨隻能念給他聽。


    念《道德經》還能學不少生僻字呢,剛好增加一下詞匯量。


    不過幼梨姑娘哪裏知道,某人心不靜,需要聽聽睡前讀物《道德經》靜一靜。


    第二天,幼梨就拿著世子給的庫房鑰匙帶人去清點財物。


    她現在接管了鬆濤院裏的事情,就要對各方麵清清楚楚。


    幼梨隻覺得自己責任越大,能力也必須跟上,才能不辜負世子的信任。


    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連世子的庫房都管上了。


    這庫房裏堆著不少奇珍異寶,可見世子私庫之富貴。


    她不僅清點清楚,還要挑幾樣,到時候給世子送禮用。


    忙了一天,臨到酉初時,幼梨突然被侯夫人喊去說話。


    幼梨也是挺奇怪的,這麽晚了侯夫人找她幹嘛?


    她去見了侯夫人,侯夫人也是剛從伯爵府打了葉子牌迴來,這會兒在沐浴,幼梨來的時候,就隻能等著。


    幼梨心裏挺著急的,這世子快迴來了,她得迴去伺候,但侯夫人這裏也不知道什麽事,好像是故意要讓她等。


    好不容易等到侯夫人沐浴結束,換了身衣服,這才宣她進內室說話。


    “夫人……”幼梨恭敬行禮。


    侯夫人坐在梳妝鏡前,由著曹嬤嬤梳頭。


    “你與世子近來的關係可有進展了?”侯夫人懶洋洋地問。


    幼梨更覺得奇怪了,這問題不是前兩天才問過嗎,怎麽又問,她隻能迴答,“世子待奴婢並不親厚,奴婢隻每日伺候世子生活起居,並無其他……”


    “他可是不喜你?”


    “奴婢也不知,世子的心思,奴婢也猜不透。”


    侯夫人輕笑一聲,“是不知?還是不願意說實話?”


    低著頭的幼梨微微瞪大了雙眸,一時接不上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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