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請你,畫一下淑貴嬪娘娘的模樣嗎?」溫阮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緊張,手悄悄握緊。


    「可以啊,溫姑娘你等一會兒,很快的。」畫嵬倒是應得快,沒有半分推辭,走到書桌邊,提筆蘸墨。


    溫阮與殷九野站在書桌邊,看畫嵬畫畫,他不愧是難得的丹青天才,寥寥幾筆間,已經可見淑貴嬪的氣韻,那是一個很淑婉寧靜的女人。


    但畫嵬畫著畫著,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勁了,時不時地抬頭看溫阮一眼。


    溫阮也越看越心驚,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心尖在顫栗,一個肮髒的秘密正在她眼前浮現。


    等到淑貴嬪的臉完全被畫出來的時候,二狗子尖叫「我草,阮阮,淑貴嬪跟你好像!我上次就覺得她像什麽人,但我沒往你身上想!」


    溫阮拿過桌上的畫仔細看,輕咬了一下唇,問畫嵬「畫嵬,你沒有畫錯,對吧?」


    畫嵬點頭,又搖頭「絕對沒有,我看過的事物和人,都能畫出來的,淑貴嬪娘娘就長這樣,當時娘娘他離得很遠,下麵的畫師和樂姬都看不太清呢,所以我還特意上前細看過,以免畫師出錯。溫姑娘,這……」


    溫阮半晌說不出話,她感覺她的大腦正在經曆一場頭腦風暴,瘋狂湧入的信息和過往點滴都能被串聯起來了。


    殷九野當即立斷地將畫撕得粉碎,對畫嵬道「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


    畫嵬白生生的手指執著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殷九野,又看看溫阮。


    溫阮說,「聽他的。」


    畫嵬點頭「好的,溫姑娘。」


    溫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晉親王府的,她隻覺得腳下很飄,殷九野一路半抱著她才能站穩走直。


    迴到馬車上後,溫阮仍在出神。


    過往的一切在她腦海裏有了串聯,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皇後討厭她進宮,第一次進宮的時候,文宗帝正與自己說話,皇後趕來,對自己說,滾出宮去。


    那一次大哥溫北川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反複叮囑她不要與陛下起衝突,也說這宮少進為好,自小到大,溫阮進宮的次數都寥寥。


    文宗帝對自己格外好,可明明他是討厭溫家的,整個溫家,他唯獨對自己有諸多不同,百般疼愛,甚至超過了對自己女兒的喜歡和關切。


    弄廢盛月姬的嗓子後,文宗帝將她囚在宮中整整九天,不許她在宮內自由行走,也不許任何人來探望,包括皇後,是怕她在宮裏走動時,遇上淑貴嬪,發現此事。


    還有三皇子,三皇子瘋了似地說,溫阮,救救我,隻有你能救我。


    他不是在說要娶溫阮,他想把自己,送給文宗帝,就像將那個舞姬送給文宗帝一樣,換他脫離困境。


    三皇子是知道此事的,所以三皇子送過淑貴嬪一隻貓,一隻白貓,而淑貴嬪明明是不喜歡貓的人。


    不為其他,因為自己有一隻貓。


    原主溫阮死前,向陛下求旨,求他將自己許配給紀知遙,然後,溫家就被滅門了。不僅僅是出於對溫家和紀家的權勢忌憚,更因為,文宗帝無法忍受溫阮嫁給別人。


    家中大哥隱約有讓阿九早些與自己成婚的意頭,這對於一個疼愛妹妹的人來說,是極為反常的,他應該是想留妹妹在府上多些日子才好,而不是希望她早早出嫁,也不會認可阿九不與朝堂沾染的想法,為的是避開文宗帝。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以前溫阮覺得難以解釋的事情,今日終於都得到了答案。


    唯獨一點沒法兒解釋,在溫阮出生前,淑貴嬪就已經進宮了,這個邏輯是有問題的,那麽答案隻是……


    淑貴嬪像的人不是溫阮,是溫阮的母親,靖遠侯的妻子,皇帝的臣妻,皇後的妹妹,阮明月。


    前些日子的萬壽宴,她無緣無故地病倒,病得那麽巧,就在進宮前一天病倒了,應該不是風寒,是父親和大哥不想讓自己進宮麵聖。


    以靖遠侯和溫北川的能力,想要在萬壽宴之前提前知道三皇子要進獻一個舞姬給陛下,並不難。所以他們早就知道那舞姬棠兒的存在,早就知道「伏鶴」這隻舞。


    這隻自己母親在世時,最喜歡跳的舞。


    所以,他們才不讓自己進宮,怕文宗帝看著那隻舞,對自己生出什麽想法。


    後來靖遠侯的憤怒半真半假,有一定的表演成份,他是演給文宗帝看的,因為文宗帝想用此激怒靖遠侯,靖遠侯就怒給他看。


    但靖遠侯的怒,也有一半是真,他的妻子,已往世的妻子仍被當朝陛下惦記,他的女兒被陛下垂涎,這樣的事情,想想都讓人膈應。


    所以他才會在母親的靈位前坐了整整一夜,說了一夜的話。


    那麽,這麽多年來,文宗帝對溫家的忌憚和恨意,也可以理解了,不單是對一個權貴世家的不滿,還有這一層私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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