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賴待在小山洞裏的桑覓,將藏在石堆後麵的一條胳膊找了出來。


    “唉——”


    今晚,謝擇弈沒有給她帶好吃的來。


    右手拿著自己藏起來的那隻左手的桑覓,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她在這裏待了好幾日了,謝擇弈每日都會爬到山上來看她,然後給她喂吃的,他待不長,仿佛有許多要緊得處理。


    桑覓什麽也沒問,她隻知道自己挺享受這種日子。


    隻需躺著不動,他就會用一種快碎掉的眼神看她,耐心且仔細地伺候著她的生活。


    喂食、洗漱、擦身……


    為了讓謝擇弈一直這麽照顧自己,桑覓趁他不在,將自己長好的胳膊拆了下來,藏在了石堆後麵。


    每日,她就以不動的姿勢躺著,等著他來照顧,然後悄咪咪地觀察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表情總是那麽有意思。


    桑覓有些鬱鬱寡歡地將胳膊接了迴去,好奇著謝擇弈發生了什麽事,稍加思索便熄滅了小篝火,冒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下山去了。


    ……


    今夜的望京城氣氛格外不尋常。


    遠遠的,桑覓便聽見了皇城那邊傳來的動靜。


    迎著夜色趕往皇城的路上,她順道去了一戶正在沉睡中的人家,偷拿了幾個剩下的饅頭。


    臨走時瞥見掛在後廚窗前的幾顆辣椒,便也一把撈走了去。


    自打上迴沒能一下子殺掉那個狡猾的梁王,她痊愈後,整個人心口總覺得古怪非常——跟吃了很辣的辣椒似的,一想到某人心口就辣得疼疼的。


    這天夜裏的皇城亂成一團,一陣陣火起為號,不認識的人在互相殺來殺去,無關人等院門緊閉,裝作無事發生……


    聞到了熟悉氣味的桑覓坐在黑夜中仍然氣勢磅礴的皇城殿宇頂端。


    她沒有尋找謝擇弈的身影。


    兀自待了一會兒,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涼了的饅頭。


    桑覓兩手掰開饅頭,將鮮紅大辣椒夾在饅頭裏,一口咬下一大半,嚼巴嚼巴著,一瞬間辣得心巴疼疼的。


    捧著剩下的半個饅頭,她神智飄忽。


    果然,還是兩隻手好用。


    桑覓恍恍惚惚地想起小時候,自己同阿姐撿到一條聽話小狗的事,她們喂著飯菜將那條黃狗養大,感情甚厚。


    後來有一日春旬總角會上,那條小黃狗為護阿姐,與光祿大夫家養的大狗起了衝突,挨了大狗一頓狠咬,犬牙周邊整個血淋淋的,後腿站都快站不起來。


    桑大人將它帶迴家,眾人皆以為這狗要死了。


    阿姐不信,守在小狗身邊從早到晚照顧,親自處理傷口,悉心喂食。


    沒想到那狗當真活了過來,日漸恢複,並且愈發聰慧親人。


    桑家眾人對這事兒都感到不可思議。


    阿姐說,愛會讓小狗長出血肉。


    愛、會長出血肉……


    怔怔看著手中半個饅頭的桑覓,陷入沉思。


    念頭一轉,她忽然很想知道謝擇弈有沒有用晚膳。


    短短幾日,他好像人都瘦了。


    思忖間,桑覓將沒能吃完的半個饅頭用手帕包了起來,潦草地塞進了懷裏。


    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略顯倉皇的腳步聲。


    桑覓迴神,定睛去看,有一道漆黑的身影正越過地上的數具屍身,孤身一人,緊張焦急地往別處逃竄。


    一瞬不瞬地瞧了一會兒,她覺察出了此人身上的氣息。


    ——梁王。


    轉眼蕭殊羽便過了一扇大門,轉入狹道來到一堵無人的牆前。


    正準備翻過高牆時,尾隨他而來的桑覓倏然叫住了他。


    “喂。”


    蕭殊羽迴頭。


    借著月色,瞧見她這張臉吃驚的瞬間,麵色慘白。


    桑覓絞了絞手指,略顯難為情:“你看見我夫君……我是說,謝擇弈,你看見他了嗎……”


    此時此刻,聽見聲音的蕭殊羽更是目瞪口呆。


    “你、你是人是鬼?”


    桑覓搖頭:“我不是人,應該也不是鬼,我也不曉得我算什麽呀。”


    蕭殊羽倒吸一口涼氣,一步步退到了牆邊。


    “你這個妖女!”


    桑覓點頭:“我是妖女。”


    蕭殊羽退無可退,額角的冷汗映著寒冷蒼白的月光。


    他沒想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謝楊兩家會破釜沉舟,更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被張家的人擺一道。


    如今功虧一簣……


    好在他向來有所籌謀,留下替身為自己假死,隻要還能活著離開望京,往後必有東山再起之時。


    蕭殊羽勉強鎮定下來,試探著說道:“你這妖女,要來取我性命嗎?但你的妖丹……那顆妖心,在張既塵那裏……”


    “我隻是問問你,有沒有瞧見謝擇弈。”


    桑覓的迴答純粹直白。


    “我沒見到他!”


    蕭殊羽既懼又怒:“真不知道,他對你使了什麽邪術,讓你這妖女為他死心塌地,你為何不成為我左膀右臂,同我一起建立千秋功業呢?我是皇室帝胄,真龍之子,倘若給我機會,我會讓這片土地更加遼闊,也會帶來全新的公道與正義!”


    “什麽公道與正義?”


    桑覓似有所好奇,走近他。


    蕭殊羽別開臉思索,憋了一會兒後,才顫顫巍巍地迴話。


    “小貓、你喜歡小貓不是嗎?我也喜歡小貓,我可以頒布庇護小貓的律令,讓它們不再遭受欺淩,我還可以讓你父親領相位……”


    桑覓朝著他的腦門一拳過去:“你總是撒謊。”


    蕭殊羽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桑覓來到他身邊緩緩蹲下,她摸索一番後,從衣裳裏翻出了一根手指長短的細木針。


    穿上撕開的緞條,她扶著蕭殊羽的腦袋,將他的上下嘴唇一針一針地縫起來。


    “以後不許騙人了,桑大人說啦,騙人是不對的,下輩子注意點。”


    剛穿過兩針,暈厥過去的蕭殊羽便被疼醒了。


    他齜牙咧嘴想要叫喊,腿腳不聽使喚地掙紮了起來。


    桑覓麵無表情,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蕭殊羽再次被劇烈的疼痛感激醒。


    他隻覺滿嘴的鐵鏽味,發不出半點聲音。


    腿腳未來得及動彈,一個小拳頭便迎麵打了下來。


    他的腦袋猛地受一重擊,眨眼又昏了過去。


    桑覓輕哼著兒時的簡單歌謠,仔仔細細地將他整張嘴都給縫上。


    “向上刺,拉拉線,向下刺,拉拉線,繡了一朵小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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