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真心待你!你竟然要刺殺我?”


    蕭殊羽退遠了去,震驚之中顯露幾分受傷。


    桑覓一刀沒殺成,不耐地蹙眉:“你好煩。”


    張既塵戰戰兢兢地擋在了蕭殊羽身前,惶恐不已地拔出了隨身所攜的一柄古舊木劍:“殿下小心,此女是個妖物!”


    蕭殊羽悶聲不吭,簡單地抬了抬胳膊,暗中布下的甲士密密麻麻地從佛寺殿宇之後竄出,提刀殺上來,連同原先嚴陣以待的上百人,數量眾多,數也數不清了。


    一隊人迅速擋在了桑覓與蕭殊羽之間,忠心耿耿護主。


    “真是可惜……”


    蕭殊羽心有餘悸地碰了碰脖頸上的血痕,殺心已起。


    隨著一個簡單的眼神示下,眾人一擁而上。


    他們神態如常,揮刀的姿態一派輕鬆。


    然而他們眼前,看上去柔弱無辜的身體,爆發出的力量遠超想象,利落的動作下,刀刀致命,靈巧的閃轉騰挪,蹦到他們的腦袋之間,一個使勁便輕而易舉地把住了他們的頭顱,喉嚨割斷的瞬間,一眾兵卒滿含震驚的雙眼都沒來得及閉上。


    鮮血迸飛,驚恐慘叫一聲又一聲。


    沒有人能看清她的動作。


    不遠處,蕭殊羽同張既塵驚駭著連連後退,命令手下眾人,以人海戰術圍殺。


    “此乃妖物,快上!除掉這妖物大大有賞!”


    “勇夫死則死矣,殿下必重賞諸位親眷家人!”


    “快上!快上!保護殿下——”


    張既塵沒見過這場麵,顫抖著擋在蕭殊羽身前,頂著滿頭大汗催促著不怕死的兵卒。


    桑覓聽見這家夥在人群後嚷嚷,抓起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砸了過去。


    討厭的臭道士,話真多!


    張既塵險些被人頭砸到,嚇得一肩膀撞在了蕭殊羽身上。


    蕭殊羽嫌棄地推開他,仿佛沾染了什麽髒東西似的,掃了掃自己的衣裳。


    “本王這可是浮雪緞。”


    卸下假麵的他,再無半點平易近人的柔和之意。


    眼神、語調皆高高在上,對一切都滿含輕蔑與不屑。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張既塵縮著脖子退開,轉開話頭:“當初咱們重金請來的南河七煞所領的那些江湖人士,一定就是死在了這妖怪手中!怪不得、怪不得他們能活著迴來……殿下,這顯然就是我們要找的妖怪!”


    說話間,恐懼之中,又難掩驚喜。


    蕭殊羽漠然交代道:“把目擊者處理掉,封山,本王今日要拿到該拿到的東西。”


    話音落下,他轉身便走。


    一刀一條人命的桑覓眼見他欲離開,趕忙突出重圍追上。


    一躍而起的瞬間。


    接連幾道鐵索擲出,由左穿右,橫亙在她麵前。


    一直圍殺不得的死士們,擺出了陣勢,選了對付巨大野獸的方式來對付她。


    鐵索勒住她的同時,佛寺殿宇之中,傳來連綿不斷的慘叫聲。


    幾名僧人倉皇無措地從文殊殿內跑出,驚唿不斷。


    “饒命啊、饒命……”


    “啊啊啊啊啊……”


    “阿彌陀佛、阿彌……”


    兇狠的兵卒拽住了他們的僧袍,二話不說便是割喉取命。


    被重重鐵索困住的桑覓,此時才意識到,蕭殊羽早有意要殺她。


    成百上千的死士,都是為她而準備。


    殺她的同時,他還要藏著他自己的秘密。


    桑覓不明白他有什麽秘密,她隻知道,她得殺了他。


    她急著追上蕭殊羽他們,一通蠻力扯斷了厚重的鐵索。


    “哢噠——”


    重重鐵索被掙斷,七七八八的青壯男子順著巨力被甩出去。


    隨之,神射營、神弩營精銳整整齊齊地翻上殿宇高牆,整齊劃一的動靜下,漫天箭雨直衝渾身都是血的桑覓而來。


    她無從躲閃下,幾支箭紮在了她背上。


    桑覓默默撇嘴,反手將箭拔了出來,順手刺進了麵前一人的眼珠子裏。


    氣勢恢宏的寺廟中,原本雪白的台階,被浸染成血紅色。


    濃稠的鮮血,順著高處的台階一層一層地流淌而下。


    一具具屍體堆疊在一起,殘肢斷臂、七零八落。


    從未見過這等慘狀的死士們,在十幾個將領的指揮下,一次次地衝上來圍殺。


    桑覓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亂七八糟的血液混雜在一起。


    她妝發淩亂,臉上都被濺過來的血弄得髒兮兮。


    她的反擊,卻未顯半分頹勢,好像全然不知疼痛,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然而殺不完……


    這些人根本殺不完……


    帶血的長刀砍下,桑覓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胳膊掉在了地上。


    她沒有去撿,麻木地握緊鋒利的葉刀,抵擋著攻勢,割開所有攔阻之人的喉嚨。


    恍恍惚惚間,她想起了小時候窩在阿娘懷裏吃饅頭的事情。


    白麵饅頭這種下人糧食,便宜且不好吃。


    阿娘見她喜歡,差人上街買了好些個迴來。


    桑覓窩在阿娘懷裏,蹬著腿心滿意足地啃著。


    她跟阿娘說,自己要吃一千個饅頭。


    阿娘笑話她,說一千個饅頭,她能吃一年。


    桑覓渾渾噩噩地迴想著,不禁咧嘴笑了起來。


    是啊,一千個饅頭,她都要吃好久了。


    這成百上千的人,她得殺多久呢?


    驚懼惶恐的死士們見她自顧自地在那裏笑,嚇得渾身顫抖。


    但隨著一聲號令,眾人還是壯著膽子,又一次衝殺上來。


    桑覓潦草地殺了衝鋒在前的幾十個人後,覺得累累的。


    她忽然很想吃饅頭。


    被血紅遮蔽的雙眼掃視一圈,埋伏的甲士層出不窮。


    根本數不清,他們在寺廟裏藏了多少人。


    桑覓的視線落在了遠處,重重甲士保護之下,退入佛殿裏的蕭殊羽和張既塵身上。


    有些看不清楚他們麵上的神情。


    依稀可見佛祖的金光混雜著血光,映照在他們身上。


    仿佛慈悲為懷的佛,正在保佑著他們。


    簌簌——


    幾聲穿空響,勁風攜箭簇劃來,兩支箭,猛地射進了桑覓的大腿裏。


    整條大腿血肉模糊,衣裙早已不見曾經的模樣。


    桑覓想著饅頭,丟下了刀,無力地躺倒在了屍山血海之上。


    累累的、困困的。


    睡一覺再說吧……


    睡一覺再尋個機會殺他好了。


    夢裏會有饅頭嗎?


    夢裏,會有阿爹、阿娘他們……


    夢裏,會有不再生她氣的謝擇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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