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嶙峋隻覺得他這語調有股說不上來的古怪,一時之間不得頭緒,索性轉開了話鋒:“呃,北戎戰事有變,太子殿下得勝歸來,眼下已迴了望京,這些你可知情?”


    謝擇弈無所謂地說道:“這得勝是指損了數萬將士,連帶著賠進去一個輔國大將軍,最後換來北戎叛賊投降稱臣嗎?”


    謝嶙峋說:“贏了就是贏了,那些參與反叛的,遲早要殺光。”


    “贏確實是贏了。”


    謝擇弈也不得不承認,仗是打勝了,叛賊該殺的都得殺光,不過深究輸贏,現在也沒什麽意義。


    他很快將話引迴正題:“三哥護送殿下迴朝,敗北戎叛賊,該是大功一件。”


    謝嶙峋搖頭:“如今太子靜閉東宮,陛下重病,這種時候可不會封賞誰。”


    謝擇弈沉思一瞬,道:“傾力培養的太子,一場仗打成了這副模樣,陛下定然氣壞了,蕭常肅東宮之位恐怕也難以保住。”


    謝嶙峋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且不說東宮之位,就這金尊玉貴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古往今來,所謂太子一向高危,秦皇公子扶蘇、大漢武帝太子劉據,可都是死於非命的。”


    謝擇弈道:“此等僭越之言,傳出去,謝家怕是不夠誅。”


    謝嶙峋滿不在乎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我自己來就好。”


    謝擇弈連忙自己上手接過。


    繼而補充說道:“不過三哥方才所說,有一點不對,扶蘇他沒當過太子。”


    謝嶙峋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


    謝擇弈抬眸,認真地看著兄長。


    “三哥,北戎那場仗到底怎麽迴事?”


    謝嶙峋停了停,將北邊近期發生的事情,悉數說給了他聽。


    自從新的北戎王悄然崛起反叛朝廷,太子領兵出征,一切原本都很順利,奈何旗開得勝後,蕭常肅迫切想將仗打得更好看些,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邊地叛亂,同時對叛賊施以懲戒,越來越不聽旁人的提議。


    與北戎叛賊幾番拉扯下,他將謝嶙峋的赤嶸騎往西邊調,欲成掎角之勢夾擊敵軍,而後,罔顧輔國大將軍阻攔,自覺優勢在他,渡河去追殘兵,最終陷入圍困。


    蕭常肅於圍困中,堅守幾日,謝嶙峋引援兵趕到,才救下險些被活捉的當朝太子。


    自此,北戎戰事全部交由謝嶙峋指揮。


    他重整軍隊怒斬反叛的北戎王,護送蕭常肅迴望京,卻連半點封賞都沒得到。


    謝擇弈聽完,不由得一聲輕歎。


    “沒辦法,如今打成這副樣子,陛下不高興,太子不高興,梁王也不高興。”


    陛下和太子,顯然是高興不起來的。


    至於梁王……


    梁王可能巴不得自己的親大哥死在北邊。


    然而,蕭常肅要是真被活捉、或是死了,參與這場戰事的大小將領,都得完蛋。


    為將者,忠君愛國乃是本分。


    若連太子都保護不了,全部殺光都不足為惜。


    謝家再怎麽站在梁王那邊,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


    這一點,謝擇弈自然明白。


    說到底,蕭常肅的脾性被他的對手摸了個透,麵對接二連三的危機,他的處理越來越糟糕,越是迫不及待地要證明自己,則越容易落入陷阱之中。


    他身邊可信之人,又還有多少呢?


    謝擇弈垂眸,理了理思緒。


    靜默良久後,他出聲問道:“三哥迴京,帶了多少人?”


    謝嶙峋坦誠道:“護送太子迴京有八百赤嶸騎,眼下駐紮在外城八十裏驛站。”


    “那三哥可知,皇宮禁衛軍現在情況如何?”


    謝擇弈順著話頭又問。


    謝嶙峋視線有些閃爍不定,他停頓片刻,移開臉緩緩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是什麽情況了,天家親兄弟之間的爭端已在明麵上,皇城禁衛軍中楊家的人已被換值,但楊濟手底下有好幾千人,逼到最後極有可能要在皇城見刀兵,我手底下的人會聽我的,至於我,我隻聽從大哥的吩咐,你跟楊家的人有私交,然而現在不是論私交的時候。”


    謝擇弈一臉的無所謂:“其實三哥多慮了,我一點也不關心誰贏誰輸。”


    “你最好是。”


    謝嶙峋提醒著,而後補充道:“桑侍郎隻是被關押,倒也吃不了多少苦頭,風波一了,他會全身而退的。”


    ……


    屋頂上。


    桑覓腦中一片紛雜。


    這兩人說的那些東西,她聽得一知半解的。


    隻曉得桑大人不會有什麽危險。


    還有,太子可能要換人了。


    這不關她的事。


    那麽還有什麽呢?


    桑覓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靜靜躺在屋頂上。


    對著遙遠的弦月胡思亂想起來,腦中忽然又想起了謝擇弈所說的細碎話語。他說什麽來著?謝大笨蛋好像是,誇她良善溫柔來著?


    屋下,燈火微動。


    小書房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謝擇弈終於和謝嶙峋說完了話,告別離開。


    桑覓眨了眨眼睛,連忙坐起身。


    她略顯緊張地從屋頂上下來,踩著瓦片往自己的小院竄去,盡管她根本沒聽懂他們在討論些什麽,但她還是因為偷聽別人說話這件事,而感到做賊心虛。


    桑覓先一步迴到小院裏。


    突兀地出現在兩個丫鬟麵前。


    她繞過她們,悶悶地鑽進了被窩。


    兩個丫鬟見她迴來,忙進屋伺候她就寢。


    桑覓捏著被子蓋著自己半個腦袋,在熟悉的大床上躺了許久,恍恍惚惚便陷入了半睡半醒,隨著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謝擇弈迴到了房間。


    當溫熱的氣息靠近,他的手輕輕搭在她肩頭,桑覓便清醒了過來,然而尚在做賊心虛之中的她,裝睡不理。


    謝擇弈和衣在她身邊躺了一會兒。


    微涼的黑夜中,一片靜謐。


    閉著眼睛的桑覓,可以清晰地聽見身邊的人均勻的唿吸和沉穩的心律。


    “覓兒?”


    就在她以為謝擇弈睡著了的時候。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桑覓沒有答話,自顧自靜躺著。


    片刻後,滿是熟悉氣息的薄唇輕落在她臉上。


    桑覓的睫毛顫了顫,麵頰有些發燙。


    他要做什麽?


    趁著自己睡著幹嘛呢?


    緊接著,熟悉的溫熱漸漸遠去。


    謝擇弈摸黑起身出了門。


    桑覓在黑暗之中,悄然睜開眼睛。


    此時的謝擇弈已闔上門離去。


    她自床上坐了起來,不明所以。


    他怎麽迴事?


    學她,摸黑出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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