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靈順公主還是非要挖出所謂的屍體不可,一眾朝廷官員,不由得相繼搖頭歎息,趙宴等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唉、公主殿下實在是……”


    “如此折辱忠良,實在是太過分了。”


    “是啊,桑大人忠心耿耿。”


    “說白了,就是要為難桑家。”


    “那還不是因為謝……唉……”


    “一而再再而三!”


    “桑侍郎的女兒,多好的孩子!”


    “是啊,那麽孝順。”


    “你們瞧她那般柔弱,能是什麽殺人兇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室宗親,欺人太甚。”


    “此事過後,我等必要上報陛下……”


    “斷然不可讓忠肝義膽,廉潔正直的桑大人白白受屈,若是對此等不平之事,視而不見,我等也枉為士人,亦枉為人臣呀!”


    “是啊是啊,那大家不都成了奸臣?”


    “沒錯、沒錯……”


    唏噓議論之中。


    挖掘許久,一無所獲。


    花圃角落裏的樹根,都快完全暴露在眾人眼前,堪堪便要倒下,地裏,也沒有什麽屍體,除了一些破舊雜物,什麽也沒有。眼下,靈順公主蕭沛靈無理取鬧,幾乎已成定局。


    府兵們挖無可挖,隻得停了手。


    一旁監察的董茂難以接受這種結果。


    “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自打調查桑府開始,便盯著桑家所有人,他們不可能搞出什麽小動作來,然而,為官這麽多年的刑部侍郎,府上怎可能一點紕漏都沒有?他怎可能,完全沒有私財?他們還能,將私財藏在別處不成?


    董茂滿臉難以置信,他越過幾個公主府府兵,準備再上花圃中檢查檢查,倏然間,一簇破敗的花枝絆倒了他。


    “啊——”


    董茂驚叫一聲,踉蹌著。


    正欲穩住身形,抬腿間,小腿又被一株歪斜的木槿花叢掛住,董茂重心一丟,猛然間向前栽去。


    哐當、噗嗤——


    他的腦袋好巧不巧,撞在了地上的一個鐵耙上,鐵耙上的耙齒,直直地刺穿了他的腦門。栽倒在地的董茂,當著所有人的麵,摔死在了鐵耙前,他的雙眼,都沒來得及閉上,一條鮮紅血跡,順著他的額頭淌下。


    “什、什麽!!!”


    蕭沛靈目瞪口呆。


    在場眾人,也是錯愕不已。


    這、這難道,就是做走狗的惡有惡報?


    蕭沛靈又驚又怒,氣險些沒能順過來。


    一旁的婢女見她要暈倒,趕忙過來扶她。


    蕭沛靈喘著氣,艱難唿吸著。


    終究,還是慘白著一張臉,在婢女懷裏暈了過去。


    趙宴很快反應過來,站出來主持大局,令兩部官員記錄事情的來龍去脈,著人處理董茂的屍身,至於桑家的清白,已然有目共睹,沒有什麽屍體,一切不過是救父心切的女兒,隨口說出來的話,靈順公主實在是借題發揮。


    桑侍郎更是,毫無罪責。


    整個案子,他將處理好,與刑部一同上奏天子。


    重獲自由的桑覓望著有些混亂的場麵,絞著自己的手指,低頭暗暗竊笑著,對她來說,不殺人那是不可能的,她畢竟是個大壞壞,又不是什麽好人。


    不過,桑紫玉的屍體……


    桑覓還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


    謝擇弈看著幾個人將董茂的屍體抬走,桑家不少女眷都被突如其來的死人,嚇得花容失色,一時有些恍惚。


    這個董茂雖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但他死得好像,太輕率了些?


    謝擇弈停頓片刻後,緩步來到了桑覓身邊。


    桑覓轉頭看他,一時心虛。


    她想起,謝擇弈曾說過,若是她再殺人,得先殺了他。要是被他知道,方才自己便當著他的麵殺了人,是不是要氣得自盡?


    桑覓是不願見謝擇弈自盡的。


    假若他當真要自盡……


    那她,她隻能給他挖個好看的坑埋起來了。


    謝擇弈不知道她神遊天外,是在思考些什麽,他默默抬起了她的手,輕輕揉了揉她有些發紅的手腕,盡管知道她不會疼,他卻還是心疼不已:“覓兒受委屈了。”


    桑覓迴過神來,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


    謝擇弈道:“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了,靈順公主的事情,我會去見陛下。”


    桑覓並未將這些當迴事兒。


    她湊近他,低聲問:“你是道士嗎?”


    謝擇弈不明:“什麽道士?”


    桑覓貼向他的耳朵,悄悄說道:“你使了法術,把我妹妹變走了。”


    謝擇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什麽法術。


    他分明是忍著臭味,數日之前便為她籌謀。


    他謝五郎,可從沒做過那麽髒的苦力活。


    ……


    不遠處,桑明容將花圃土壤裏挖出來的老舊茶罐、碎玉鐲子,還有破爛襪子,一同收拾到那個裝有絨球的木盒中。


    桑明容闔上蓋子,略顯失魂落魄。


    林氏想去拉他的胳膊。


    桑明容不著痕跡地避開,徑直迴房。


    林氏一臉無可奈何。


    桑家遭逢此禍,誰都不太好受。


    或許隻能等時間,去消弭這一切。


    衣裙看上去有點髒兮兮的桑覓來到家人身邊。


    “阿娘,阿姐。”


    林氏半分嫌棄也沒有,一把握住了桑覓冰涼的手,時不時的,伸手去捏她那細胳膊細腿,瞧她是否有受什麽苦楚。


    桑盈也長舒了一口氣:“覓兒,你沒事了。”


    “嗯。”


    “覓兒你的手,疼嗎?”


    “不疼。”


    桑覓把手腕拿給桑盈看。


    “你就知道說不疼不疼,”桑盈瞧見那些鐐銬摩出來的紅痕,心頭有些難受,她轉開注意力,轉向父親離開的那條小道,說著,“阿爹,他看上去不太好受……”


    桑盈視線一轉,掃了一眼波瀾不驚的謝擇弈,連忙改換了話頭,對桑覓道:“覓兒,你該早些迴家去,洗個熱水澡,好生休息休息,家裏這邊,你不必擔心,我來安排,那些挖開的土地填迴去……”


    話至半途,桑覓說道:“我去、看看阿爹。”


    林氏此時也有所會意:“老爺他一直以來,都是以忠君愛國為本心,陛下尚未登大寶時,你爹便已是人臣,如今受宗親所辱,到底是不好受的。”


    桑覓同母親與姐姐告別。


    去找先行一步離開的桑明容。


    謝擇弈若有所思。


    桑明容為官多年,和皇室宗親打交道,也不是頭一迴了,他倒不是個會輕易受到打擊的人。


    一陣恍神後,謝擇弈才邁開步子跟上桑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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