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縣尉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女子點撥到,自覺案中失察,麵有菜色,心知倘若不能好生處理,恐小小烏紗難保,兀自踟躕片刻後,他試探性地看向謝擇弈。


    “謝、謝大人,你看,這……”


    劉縣尉欲言又止。


    眼下隻想得一二指點,服帖地辦好事,但願謝擇弈能看在他態度恭順的份上,不追究他之失察。


    可,謝擇弈靜默不言,視線也沒落在他身上,劉縣尉一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思量一番後,劉縣尉勉強定下心神,再去查探王生的屍身,若是李阿花之死可疑,王生也未必就是自己吊死。


    這一看,他果然又發現了端倪。


    劉縣尉撥弄著王生的眼皮,輕輕掰了掰他的脖子:“觀其死狀,應當就是窒息而亡,可這勒痕不太尋常,非簡單的粗麻痕跡,看來,此案是另有真兇呀!”


    謝擇弈一臉置身事外的神情,語調平淡:“我想劉縣尉你說的沒錯。”


    隱隱約約中,潛藏著陰陽怪氣。


    劉縣尉擦了擦額角的細汗,略顯戰戰兢兢:“唉,是下官失察……”


    謝擇弈沒說話,挪著腳步站到桑覓身邊。


    離她近一些。


    桑覓意識到他靠近,啃手指甲的動作倏然停下,她有所不安地收著手,小心翼翼絞起了手指。


    劉縣尉沉思著,說道:“另有一真兇,殺死了李阿花,給她穿上了衣服,並且勒死了王生,可,為何……”


    兩名縣吏,也四下觀察起來。


    企圖發現點什麽。


    劉縣尉踱著步,停下後,望向床榻靠著的那麵牆:“方才那隔壁老嫂子說,常聽見王家動靜,但她家與王家,有牆相連之處,正好是王家內室臥房……這李阿花,莫非有人行苟且?!”


    兩個縣吏聽到這裏,麵露驚訝。


    其中一人,好一會兒,才有所恍然,手掌托著書冊,提筆記下。另一人也連連點頭,迴想起那聒噪老嫂子的一些真真假假的證詞。


    劉縣尉繼續說道:“王生迴來時,李阿花就沒穿衣服!莫不是,正與真兇苟且?王生自虜縣忙活完,竟也不過夜,突然殺迴來,恰好撞破這一幕,怒極之下,生了衝突,兇手勒死了他!”


    說到此處,劉縣尉亦是恍然大悟。


    謝擇弈問道:“他用什麽勒死了他?”


    劉縣尉一時想不出來。


    “這……”


    這難道,也是什麽重要線索嗎?


    正疑惑不解中,悶悶絞著手指玩的桑覓抬了抬眼皮,迴道:“衣服,是女人的那件衣服。”


    劉縣尉再度豁然開朗:“我懂了,兇手用那件衣服,殺死了王生,兩人掙紮打鬥之間,那衣物或有破損,也或許,留下了其他的痕跡,兇手沒法把那件衣服,再穿迴李阿花身上,這也是為什麽,李阿花的衣服會穿成這個樣子!”


    殺人行兇者,帶走了那件衣裳。


    並且找了另一件來給李阿花穿上。


    但兇手是男子,不懂那麽多。


    故而,留下了這麽大的漏洞。


    循著此漏洞,則能找到抱腹衣之漏洞。


    劉縣尉思索著,自顧自地點頭:“這麽說來,李阿花約是死於王生之後,兇手眼見王生已死,不得不對李阿花也痛下殺手,以此滅口,最後,將事情弄成了這樣,以求脫身。”


    漸入狀態的劉縣尉,又開始在房中踱步。


    謝擇弈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轉向桑覓,淺笑著,輕聲說道:“覓兒好厲害。”


    桑覓眼神一陣閃躲,低頭繼續絞手指。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好像被他附身了一樣,腦中會想到那麽多東西,心頭始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劉縣尉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忽然看向桑覓,躬身道:“姑娘慧眼,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有所冒犯,還望姑娘恕罪呀!”


    謝擇弈張了張嘴,差點沒忍住接話搭腔。


    ——你這眼睛總算沒白長。


    ——覓兒是什麽人?


    ——覓兒可是刑部桑大人的好女兒。


    ——兇手小小詭計在她麵前算什麽?


    ——她是陛下都賞識的非凡人。


    最終,謝擇弈還是抿了抿唇,心緒不形於色。


    桑覓看著畢恭畢敬的劉縣尉,懶得理他,心不在焉地繼續玩自己的手指。


    劉縣尉道:“這奪命的情郎,到底是何人呢?我們難道,要挨家挨戶去查,誰同李阿花有過苟且嗎……”


    兩名縣吏聽到這兒,也接連附和。


    胡亂查一通,街坊鄰裏都會來看熱鬧。


    到時候弄不好,縣衙也要掉臉麵。


    劉縣尉自是不願,采取如此簡單粗暴的辦法找兇手的,便求救般地看向桑覓:“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洞察?還望姑娘,不吝賜教呀!”


    桑覓絞了絞自己的手指,抬眼瞥他,略顯鄙夷——這什麽破縣尉,就指望她來幫他破案了嗎?


    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查案。


    劉縣尉不明所以地盯著桑覓的手指看。


    手指,難道有什麽玄機?


    沉思片刻,劉縣尉眼前靈光一閃,恍然地點著頭:“哦~~~下官明白了!”


    桑覓微微怔了怔。


    什麽東西?


    劉縣尉斬釘截鐵道:“繩結!”


    手指的玄機,便是指兇手打結的方式。


    劉縣尉已得指點,趕忙來到李阿花屍體旁,將她翻了過來,查探抱腹衣後細繩打結的方式,這種抱腹裏衣,後麵都有數量不等的細繩,或是腰後,或是頸後。


    不同的人,打繩結的方式,多多少少會有幾分不同。衙門通過兇手留下的這些痕跡,再去排查可能與李阿花苟且之人,也就方便多了。


    劉縣尉很快,同兩名縣吏安排起來。


    務必,要在今日天黑之前,揪出這一兇犯。


    桑覓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縣尉交待完畢,又恭恭敬敬地朝著桑覓行禮:“錄事姑娘真乃神人,是小人淺薄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呃……”


    桑覓還是沒明白他在說什麽。


    劉縣尉見她不說話,幹巴巴地笑了笑後,看向謝擇弈,問道:“對了,謝大人,今日是否在鄙縣歇息?”


    “嗯。”


    謝擇弈應聲,準備帶著桑覓離開。


    劉縣尉急忙又問:“可容下官,替兩位安排住所?”


    謝擇弈迴道:“不必勞煩劉縣尉了,我們明日還要去虜縣,時間緊急,自行來去即可。”


    劉縣尉還想再說點什麽。


    謝擇弈已牽著桑覓,出了屋子。


    徒留劉縣尉,茫然看著。


    話說,這兩人,該是什麽關係?


    絕非,所謂的共事上下之關係吧?


    隻不過,這些,都非他能問的。


    他小小縣尉能安然度過這一天,已是幸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夫君白天審案,我在夜裏殺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牙霸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牙霸子並收藏我的夫君白天審案,我在夜裏殺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