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光線十分暗淡,隻有元夏床頭點著一盞台燈。


    她雖沒什麽大礙,心裏卻傷得重了,抱著膝蓋坐在床頭,雙眼無神又空洞。


    顧宛然陪著她,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斷給予安慰,卻沒有得到什麽迴應。


    病房外——


    “究竟什麽事,值得你幫她喊我來。”


    慕白壓著一頂帽子站在江越辰麵前,清冷的眸在病房門上一掃,旋即又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江越辰抱臂倚靠在牆壁上,聞言唇角冷冷一扯,譏誚道:“這你應該去問問你的大哥,估計他的措辭會比我精彩許多。”


    慕白皺眉,聲線平淡的有些發冷:“如果是他們兩個之間的衝突,你不該來找我。”


    “這麽說,我倒是不該壞他和這個女人的好事。”


    慕白何等聰明,立即聽出話外之意,臉上的清冷淡漠有一絲龜裂。


    他抿一抿唇角,越過江越辰走過去,擰開病房門,走進去的腳步有一瞬間的遲疑。


    昏暗的房內,隻有床頭有一處光亮,元夏將身體團成一團,看起來無助又絕望。


    慕白頓一頓,用慣有的疏離語氣嚐試著喊一聲:“元夏。”


    熟悉的聲音讓元夏身子驀然一僵,眼神中閃過惶然之色。她抬眸看向來人,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湧落,喉嚨裏發出嗚咽聲響。


    “夏夏……”顧宛然心疼地摟著她,看向慕白,“你陪陪她好嗎?今晚她……”


    “我知道。”慕白打斷顧宛然的話,保持著平靜,淡淡望著床上縮著的人。


    猶豫許久,他還是邁開步子走過來。


    “慕白……”元夏小心地扯住他的衣袖,依賴又貪戀地仰頭望著他,“我真的好怕,慕寒……慕寒他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真的以為自己剛才不能平安出來了,我……我……嗚……”


    “嗯。”慕白應一聲,任由她扯著衣袖,在旁邊坐下來。


    他臉上依舊沒什麽波瀾,隻有眼底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努力克製著沒有伸出手去擦拭這個女人臉上的淚水。


    一陣啜泣聲當中,病房門被突兀敲響,江越辰緩慢收迴手,麵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床頭的女人:“出來。”


    語氣是一貫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顧宛然見元夏滿心滿眼都是慕白,便將時間留給他們,聽話地起身走出病房。


    她小心地看向站在門口的男人,關好病房門,極其小聲道:“謝謝你趕過來救下元夏。”


    即便這是折磨她,羞辱她,害得父親和顧氏遭禍的罪魁兇手,可今晚,確實是他救了元夏,如果不是他趕過來……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這才是求人辦事之後的態度。”江越辰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頭對視,深邃的眸底全是冷冽,“不過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顧宛然心底裏下意識一慌,可想到去那裏也是為調查公司的事,聯想到之前聽說的那場媒體圍堵事件,思路一下便開闊起來。


    她忙道:“我去那裏,是因為王妍,我懷疑她才是在香料裏下毒的人,剛才在餐廳,我也是親眼看到她進了慕寒的包間,你可以查監控,還有當初明遠出事的時候,慕寒能夠那麽快就來到我們公司門口,當著記者的麵火上澆油,如果不是有內鬼幫他,他怎麽會知道的那麽快。”


    果然是王妍。


    江越辰若有所思地蹙一下眉,鉗製著顧宛然下頜的力道有些鬆。


    就在顧宛然覺得是過了這一關時,隻覺得後背一涼,已經被江越辰狠狠按在牆壁上。


    “江……江越辰?”她茫然地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有些無措。


    這副無辜的樣子落在江越辰眸中,像是觸碰到他某種忌諱,讓他陡然惱怒起來:“怎麽?你難道真覺得晚上我是特意趕過去救你?少癡人說夢。”


    難道他也是為了這件事?


    似乎是印證她的想法,江越辰眸光閃動著厭惡,冷聲道:“如果不是你打草驚蛇,我現在已經拿到他們之間的證據,你今晚愚蠢的行徑,給我增加多少工作難度,你想過嗎?顧宛然,你該不會是和他們一夥來搞我的吧?”


    “我沒有!”顧宛然睜大眸子,努力辯解,“我隻是想要洗清嫌疑和冤屈。”


    “嫌疑?冤屈?”江越辰眸底閃過一絲嘲弄,“記清你自己的身份,你隻是玩物,清白不清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討好我,懂了嗎?”


    “以後這件事你少摻和,再讓我發現,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顧宛然屈辱地咬住唇角,忍下一切辯解。


    江越辰已經鬆開對她的鉗製,卻再度握住她的手臂,毫不憐惜地將她向外麵拽去。


    她被硬塞進車中,還未坐穩,江越辰便已經命令司機開車,讓她胳膊撞在了門上,嗑得生疼。


    輕輕呲牙吸一口氣,顧宛然狼狽地捂著胳膊坐直身子,錯眸看一眼身側高冷矜貴的男人,咬住嘴唇,偏開頭看向窗外。


    她這副仍舊倔強不肯服輸的神情,看得江越辰又是一陣心頭火起,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病房內,慕白靜靜坐在旁邊看著元夏哭,不安慰,也不再開口多說什麽話,隻間或“嗯”一聲算是給她一個迴應,卻顯得格外疏離而有距離感。


    元夏卻在他的陪伴下,逐漸冷靜下來。


    她抽抽噎噎地吸一下鼻子,抬起頭望著慕白那張涼薄英俊的臉,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慕白。”她揪著慕白衣袖的手沒有放開,“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怨我和你哥哥訂婚了,可這不是我願意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


    慕白指尖微微一動,克製著提醒:“元小姐,你現在已經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了,請你自重。”


    “不!我才不要和那種人結婚!”元夏咬牙切齒,雙眸噴薄出怒火,“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他以為騙過了所有人,可我知道,我知道當初的事情究竟是怎麽樣。”


    “當初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臨終之前都說過什麽?”


    元夏閃爍著眼眸,用力握住慕白的雙臂,“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死的?你大哥,當初隻有他陪著你父親,你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古怪嗎?”


    慕白臉色冷下來:“你想要向我傳達什麽?”


    “我想要說什麽,你還不明白嗎?”元夏喉嚨一梗,眸中又泛起淚花,“你真的沒有懷疑過他嗎?他在我們之間橫插一腳,你怪我這麽多年,為什麽就不懷疑他?”


    “他和你訂婚,是因為喜歡你,你欣然接受,我自然祝福你們。”慕白一字一句,極其冷漠地在元夏心口上插刀,“這是你的選擇,那就好好走下去。”


    “不是這樣的……”元夏眸底的淚水再度泛濫,“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接受,我怎麽可能接受別的男人,我喜歡的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人,當初我隻是天真的以為,隻要我用離家出走這樣的方式威脅元家,他們就可以妥協,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卻反倒是來催我結婚。”


    慕白眸中閃過一絲動容。


    當初她走,是為抗爭?


    “慕白,你相信我,就算你不喜歡我了也沒有關係,我隻希望你相信我,不要被那個惡魔欺騙,離他遠一些。”元夏祈求地看著他,靈動的眸底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影。


    慕白避開這道視線,將她肩膀按下去,“你先睡覺,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慕白……”


    “睡覺。”


    慕白繃著臉不鬆口,元夏知道隻要他拿定主意,就不會有半分改變,便乖乖躺下去,聽話地睡覺。


    次日是休息日,顧宛然不必上班,因此一早和元夏打過電話,就去醫院接她。


    可她來的不巧,一推開門就見慕寒和慕白站在病床前對峙,元夏白著一張小臉躲在慕白後麵,神情緊繃,仿佛隨時要崩潰。


    “慕白,你不該出現在這裏。”慕寒意有所指,語調涼颼颼的,“她現在可是你的嫂子。”


    “我們還沒結婚呢!”元夏咬著牙大喊,“遲早有一天,我會跟你解除婚約,讓我真的嫁給你,我不如去嫁給街邊的一條狗。”


    慕寒臉色陡然冷下來,眸中有一瞬的陰毒閃過,目光直直落在元夏身上,看得元夏一陣打顫。


    慕白錯開兩步,擋住慕寒的視線。


    “很好。”慕寒被氣笑,陰冷地目光不斷在兩人身上逡巡,“那就看看,到時候你究竟是要嫁狗,還是嫁給我。”


    他放下狠話,冷哼著轉過身,大步向病房外走去。


    顧宛然忙讓開位置,慕寒與她擦肩而過時,嗅到一陣清甜好聞的香味,驀然想到昨晚江越辰為她砸門的情景,眸中不由閃過一道算計。


    目送著男人走遠,顧宛然才走進病房,坐到床上去安慰元夏,滿眼的愧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查這件事,你也不會冒險。”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元夏臉上迴溫,故作輕鬆道,“都是那個混賬的錯,你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不是嗎?何況是你把我救下來的啊,很好的履行了我們之間的戰術安排,我很滿意。”


    “我先迴去了。”慕白的聲音突兀插進來,不帶一絲情緒。


    他沒有等元夏或是顧宛然的迴應,隻是通知般的留下這句話,便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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