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辦事就是講效率啊,張所長答應幫助張冶聯係養火雞,還真聯係成了。這不,張冶在水庫北側辦起了火雞養殖場。”大清早,我坐在院子裏喝茶,一邊喝一邊悠閑地和錢傑閑聊。


    “確實是講效率。”錢傑坐在一旁有一搭無一搭地應著。


    “一會兒咱倆去看看吧。”


    “我不去,明天就要迴深海了,今天我要好好地待在家裏,享受一下鄉村的慢生活,哪也不去了。”


    “就這麽幾天的工夫,你就喜歡上這裏了,怎麽樣?攆都攆不走了吧?”


    “要是知道鄉村生活這麽愜意,這麽享受,我就多請幾天假。”


    “這也不算少了,一會兒,吃完飯咱倆各忙各的。”


    “老公,我再提醒你一遍,以後給人當大仙兒看事什麽的,要低調點兒,別讓人抓住把柄,節外生枝。”


    “這種事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就是民不舉官不究唄。”


    “怕就怕民舉啊,萬一有人拿這事兒說事,那就麻煩大了。”


    “前怕狼後怕虎的,什麽事也辦不成。”


    “行,我的話你當耳旁風了是吧?”錢傑陡然提高了音量。


    “好好好,我不說了行了吧?我以後注意行了吧?不過,終歸屬於傳統哲學的範疇啊。”


    “你往後注意就行了,我說個怪事你聽聽,前幾天,一次我剛從廁所裏出來,就聽一個老頭甕裏甕氣地說‘挺好’,再仔細一想是‘頂好’,我到處找是誰說的,可就是沒發現院子裏有人。又跑到門外看,也沒有老頭經過,你說怪不怪!”


    “你害怕嗎?”


    “不害怕。”


    “為什麽現在才想起告訴我了?”


    “我原來以為是幻聽,沒當迴事。現在,不知怎麽迴事,冷不丁地就想起這事兒來。”


    “咱倆經曆的一樣。”於是,我就把剛進原來爺爺留下的三間老房子院子時,也聽到了一個老頭甕裏甕氣地說了一句話的經過,詳細地對她講了。


    “看來那個老頭是你爺爺吧,或者是太爺爺。”


    “或許吧,總之,他是咱家的先人,不管說什麽話,沒有惡意。


    錢傑不再理我,坐著擇韭菜。


    “六月韭,臭死狗,還擇?”


    “一會兒叫媽和我烙韭菜合子吃,韭菜加雞蛋,鮮著呢。”


    “行,你烙你的韭菜盒子吧,我可要到水庫逛風景嘍。”說著,我起身,慢慢地朝門外走去。


    “你不吃飯了?”


    “不餓,等中午,早飯午飯一起吃吧。”


    錢傑迴深海的第二天,吃完早飯後,我又到水庫北山轉悠,站在聖水洞前欣賞水庫的旖旎風光。


    下了山,我朝水庫北岸走去。遠遠能看見於林趕著兩大三小,一共五頭魯西黃牛從水庫北側的一所三間小房子裏走出來。再往東500米,還有一棟兩間的小房子。房子北側圍著用長棉槐條子紮成的籬笆。於林趕著牛向南走去,牛們邊走邊吃草。


    我和於林一北一西地向那棟兩間的小房子走去。我快走到小房子了,就看見張冶正在手忙腳亂地抓火雞。


    於林也看見張冶在忙活,他把隨身帶的一端帶環的足有半米長的鋼釺插進泥土裏,又把10餘米長的牛韁繩拴在鋼釺環上。五頭牛分別被他拴牢在5根鋼釺上,然後向張冶走去。


    於林遠遠地打招唿:“張冶,大清早忙啥呢?”


    張冶正一隻手按住一隻火雞,另一隻手往雞頭上滴什麽,不抬頭地迴答:“搞防疫。”


    於林來到張冶麵前蹲下,關切地問:“防的什麽疫苗?”


    “張冶在給火雞防疫嗎?”一會兒,我也來到了張冶的小屋外麵。


    張冶抬頭一看,趕緊站起身來:“是萬總啊,你怎麽過來了,這裏到處都髒兮兮的,小心踩著雞屎。”


    於林也起身,衝我點頭。


    “踩著了也沒事。以後別叫我萬總萬總的了,就叫大哥吧,聽著舒坦。”


    “那哪成呢,論起輩份來,我倆都管你叫爺呢。”於林在一旁說。


    “你倆呀,可拉倒吧,叫我爺,那不把我叫老了?鄉道輩,沒那麽多講究,就叫大哥吧。”


    倆人沒再說什麽了。張冶邊拿膠頭滴管往一隻小瓶子裏吸藥液,邊和於林說話:“這是法氏囊疫苗,雞痘剛防完。這是第一遍法氏囊疫苗,隔六七天還要防第二遍呢,爭取再用半個多月的時間防疫完。這兩種疫苗防完了基本上能確保火雞不得瘟病了。”


    正說著,他又在雞眼上滴完一滴藥液,起身把雞扔在房子南側的一個小一些的籬笆裏。他對我說:“萬總,你自個兒進屋拿凳子坐吧。”說完,他打開籬笆門,進去抓雞,雞圈裏頓時響起了火雞撲愣翅膀的聲音,亂哄哄的。有隻健壯的火雞竟然飛上了籬笆,眼看著要往外飛走了。


    於林連忙起身,來到籬笆外,一邊嚇唬著往裏趕那隻火雞,一邊說:“我來幫你吧。”


    我顧不得進屋拿凳子,也走過去,和於林一起幫著張冶趕雞。


    突然,張冶瞅準一個空當,猛地一伸手,左手抓住火雞的翅膀,右手順勢關上了籬笆門。


    他一手提著雞,一邊問於林:“你不是要放牛嗎?”


    “牛拴在那邊吃草呢,放完牛後到果園打藥,今天就這麽多活兒,趕趟兒。這樣吧,我打疫苗,你抓雞,不就是往雞眼裏滴一滴藥水嗎?”


    “對,其實很簡單,你先滴一滴試試。”


    於林右手拿過膠頭滴管捏住膠皮,伸向旁邊的一隻小玻璃瓶子裏,吸了一下,然後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在雞眼睛上滴了一滴藥水,雞眼眨巴了幾下,藥水被吸收進去。


    “好勒,就這麽簡單,吸一次能滴三四次。”張冶提起雞,向南邊的籬笆裏扔去,火雞叫著飛進籬笆。


    我也加入到抓雞的行列中去,和張冶合力,抓雞的速度快多了。兩人抓雞,一人防疫,速度快得很。


    突然,於林驚叫一聲:“哎呀,不好!”


    張冶一怔,迴頭看他:“怎麽迴事?”


    “我滴雞鼻子裏了。”


    張冶撲嗤一聲笑了:“沒事兒,滴鼻子和滴眼睛效果一樣。”


    我一邊和張抓雞,一邊問:“張冶兄弟,你這500隻雞花了多少本錢呀?”


    “萬總,8塊錢一隻,4000塊,這還是張所長朋友的友情價呢,別人去買雞苗,得10塊錢一隻。”


    於林說:“這火雞苗可真貴啊,咱本地的小雞苗8塊錢能抓好幾隻昵。聽說這種雞能長三四十斤,能長那麽大嗎?”


    “我這是養的小型火雞,喂得好的話10個月長十七八斤應該不成問題。大型火雞得人工授精才能繁殖,咱馬家鎮,不,整個龍山市現在都沒有搞人工授精成功的。小型的用蛋就能繁殖,也好養。”


    於林問:“這火雞真的好養嗎?”


    “好養,這種火雞叫青銅火雞,老家在歐洲,適合半山半泊地區養殖,主要以青草為主,吃少量的料。”


    “我的天哪,張冶兄弟,你今年發財了!一隻火雞就按15斤,每斤10塊算,就是150塊錢,100隻,500隻就是塊錢呐!等掙了錢,先給你媽買點好吃的。”


    張冶臉上閃著燦爛的笑容:“哪能那麽算賬啊,如果大批地往處批發,就不能算10塊錢一斤,最多8塊。還有成本、疫苗錢、料錢,還要去掉因病死亡的,一年掙個三四萬就算是燒高香了。”


    於林興奮地睜大眼睛,情緒有些激動地說:“不管怎麽算,都有賬算,比養跑山雞強,同樣養一年雞,一隻火雞的體重抵得上三隻跑山雞。這樣吧,你養一年試試,掙錢的話明年我也養,咱們合夥,把這個新興的養殖項目搞起來。”


    張冶高興地說:“好哇,這個項目是新興的,目前全市沒幾家,火雞還屬於綠色食品,市場潛力大。要不,我也不會動這個心思的。”


    於林上前緊緊抓住張冶的手,興奮地說:“兄弟,你無論如何都要養好,哥明年就和你合夥兒,也養火雞,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兒呀,比養牛強多了!”


    “行,有錢大家掙。目前來看,牛羊肉不值錢,雞肉價格沒怎麽變,值得養。能把這個項目做大做強,搞個專業的火雞養殖場才過癮呢!咱們自己繁殖自己育肥,利潤空間更大。”


    “好,張所長幫引進的這個項目是個好項目。我年底就把這5頭牛處理掉,攢點本錢也養火雞!媽的,養一年牛,吭嗤吭嗤的雖然也能掙上幾個錢,可賠上的工夫可就嗨了,還是養火雞輕鬆,來錢多,來錢快!”


    “你倆別光顧得說話了,於林,你的一頭牛是不是要跑了,快點去追迴來。”突然,我發現一頭大牛掙脫韁繩,慢慢地向遠處走去。


    於林放下手中的活計,連忙起身,話也不說,一溜小跑朝那頭脫韁的牛追去。


    我剛和張冶搞完防疫,晴朗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暗起來,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張冶對我說:“萬總,啊,萬哥,你看昨天晚上的天氣預報了嗎?”


    “看了,報的有雨。”


    “萬哥,我沒有不良想法,才和你說這話,你要看風景就隨便看看吧,我還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用不用幫你?”


    “不用了,萬哥。”


    “那你忙吧,我迴家了。”


    我走後,張冶快速地把火雞趕出來,向山上趕去。他推了一輛鐵車跟在雞群後麵,向水庫西邊的山上走去。上了山坡,張冶邊看雞,邊割草。不到兩個小時,他已經割了一大堆草。此時,大部分火雞已經吃飽了,聚在一起,翹首四望,另有五六十隻還在慢慢地吃草。張冶連忙往車上裝草,隻裝了一半就裝滿車,他推著車走在前頭,群雞見狀,跟著他往迴走。


    當張冶推著最後一車草往迴走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他連忙加快腳步。等他趕迴養殖場時,火雞聚在一起,任憑雨淋,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張冶急忙從屋裏拿出塑料薄膜,在籬笆四角及中間的長木杆上搭棚子。不一會兒,塑料薄膜搭成的棚子罩住了雞群,為了防止積水,他又拿來幾十根長木杆搭架子。架子搭好後,他把火雞逐一抓上木架。當他抬頭看塑料棚時,發現中間長木杆四周積水很多,排不出去,沉重地壓著塑料薄膜,成了個大水袋。張冶跑出去,拿來幾根長短不一的木杆,頂在中間長木杆附近,積存的雨水很快排出去了,碩大的雨點打擊塑料棚的叭叭聲傳來,雨水順勢流下。看著架好的塑料棚,張冶抹了一把頭上的雨水,開心地笑了。


    棚外,暴雨如注。張冶一直哆哆嗦嗦地蹲在塑料棚裏,這邊綁一下,那邊綁一下,生怕棚子塌了。


    夜裏,雨更大了。


    水庫邊於林的房屋裏,於林的雙手搭在胸前,睡得正香。突然,窗外傳來牛羊的慘叫聲。於林一翻身,伸手一摸,炕上積滿了水。他一個激靈直起腰來,伸手一摸才發現屋內的積水已漫到炕麵上。探身看看窗外,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隻聽叭叭叭急驟的雨聲,暴雨下得正急,隱隱約約傳來“哞--哞--”的牛叫聲。他顧不得穿衣服,下炕向外走去,用力打開門仔細一看,外麵一片汪洋,他的三隻羊漂浮在水麵上,活似三個棉花堆。5頭牛由於韁繩未解,一邊低沉地吼叫,一邊用力向外掙紮,急於脫離這看似危險的地方。於林先把三隻羊解開,又解開一頭牛,全部牽到西麵山坡的高處。拴好牛羊後,他急忙迴來解下一頭牛往高處轉移。當他第四次返迴小院,水平麵又高了一些,那頭還拴著的牛浮在水麵上。那頭牛急切地叫著,他快速地解開牛韁繩,剛直起腰來,牛頭用力一甩,順勢把他帶離地麵,他手握牛韁繩,在牛的拖動下,離開小院。於林剛離開小院,隻聽“轟”的一聲悶響,他扭頭一看,小屋在積水的浸泡下,頹然倒塌。


    於林在雨中凍得瑟瑟發抖,他想到了張冶的小屋,安頓好牛羊後,借著微弱的天光,一步一滑地向東走去。快走到張冶的小屋時,他發現有個人影在高處的山坡上活動,同時傳來暴雨擊打什麽的聲音。他仔細一瞧,那人正在忙著搭塑料棚子。


    於林大聲問:“是張冶兄弟嗎?”


    “是我,於林哥嗎?來幹什麽?”


    “我剛把牛轉移到高處,我的小屋就塌了。我還光著身子呢,來借件衣服穿,你幹啥昵?”


    “我的雞棚子進水了,估計水麵還要漲,我正在高處搭塑料棚子,把雞轉移到高處。屋裏有衣服,你自己找吧。”


    “好!什麽時候轉移?”


    “這就開始了,一會兒你穿好衣服,幫我抓雞。”


    “好!”


    張冶搭好塑料棚剛下山坡,於林就出來了,邊走邊向他扔過一件雨衣。


    “穿上也沒有用,我渾身濕透了。”


    “還是穿上吧,被雨水冰著可不是好玩的。”


    張冶邊穿雨衣邊說:“於林哥,咱得加快速度,水都漲到木架子上了,火雞最怕雨水淋,拿的時候用雨衣擋著,盡量別淋雨水。”


    “好,他媽的雞比人金貴。”


    “別囉嗦了,快幹吧。”


    兩個人高一腳低一腳地忙著往高處轉移火雞,半個小時的工夫,火雞全部被轉移到高處的塑料棚裏。


    於林說:“兄弟,進屋歇歇吧。”


    張冶看看眼著平坦寬闊的水麵,擔心地說:“怕是不敢進去了,你的房子都塌了,我的也剩不了,你先待在雞棚子裏,我迴去收拾收拾東西,都搬進雞棚子裏。”


    “我幫你拿吧。”


    “好吧,看來今夜要在雞棚子裏待一宿了。”


    兩個人把鋪蓋和一些灶具搬出來,搬到高處山坡上的雞棚裏。他們坐搭在雞棚裏的木架上,呆呆地望著外麵的雨。突然,張冶拔腿就要跑。


    於林嚇了一跳,忙喊:“怎麽了?”


    “我拉東西屋裏了。”


    張冶剛向前跑了幾步,隻見夜色中,他的小屋隱隱地動了,緊接著傳來“轟”的一聲悶響,房子塌了,漂浮在水麵的木杆、笆草等物件順著雨水向水庫裏漂去。


    夜色中,傳來絕望而痛苦的喊叫聲:“我的錢,我的兩千塊錢呀——”


    說話的同時,他猛地跳進了渾濁的山洪中,在水裏到處扒拉著,試圖找到裝錢的櫃子。


    突然,一股山洪夾雜著泥沙衝下來,瞬間淹沒了張冶。


    於林吼叫了一聲“張冶!”,衝進了山洪中。渾濁的水流夾雜著石塊,一下子就將他打倒在水裏。好在不大一會兒,水勢減弱了,他掙紮著站起身來,四周張望尋找張冶。


    突然,在他左前方不遠,一個黑色的腦袋冒了出來。“張冶你不要命了!?”說著,他上前抓住張冶的胳膊就上岸。張冶掙紮著,還要下水找他的錢。


    “你上來!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於林死命地往岸上拖張冶。


    二人上了岸,再迴頭看身水麵,朦朧的天光下,哪裏還有櫃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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