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洛錦書替女子把了脈,把脈越久,他的眉頭皺的越深。


    他深深看了眼王芸,忍不住歎一口氣,情緒好似有些低沉。


    隨後,他從包袱裏拿出針袋,將四根銀針分別插入不同穴位。


    片刻,女子悠悠轉醒,猛然咳嗽。


    待唿吸夠新鮮,女子才驚慌看著周圍的場景。


    想起了剛才的一切,見到顧憶生,她激動得跪下:“多謝小姐救命之恩,芸兒感激不盡。”


    “你要謝的人是他,是他讓我救你。”顧憶生朝洛錦書看去。


    芸兒瞬間明白,立刻朝洛錦書跪下:“多謝恩公。”


    “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為何要用火燒死你。”洛錦書立刻扶起芸兒,好奇問道。


    芸兒將事情來龍去脈緩緩講出,洛錦書聽的是義憤填膺。


    芸兒是孤兒,被人丟棄在路邊,被友愛村王大媽抱迴家的,取名王芸。


    初到那個家,嬰兒的她頗受一家人喜愛,但不久後,王大媽上山采藥摔死。


    大家都以為是意外,沒放在心上。


    不曾想第二個月,王大媽的兒子,也就是芸兒名義上的爹,帶牛耕田時,被牛踩斷了腿,好在家裏有餘銀,沒有耽擱病情,隻是留下病根。


    之後,王家幾乎哪兒哪兒都不順,做何事都倒黴。


    久而久之,村民都說,自從王家收養王芸後哪兒哪兒都不順,王芸定是災星。


    但那時王家人還會維護王芸,替她說話。


    不過,王芸八歲那年,小時候很可愛的她,臉上竟然慢慢開始長膿包,此消彼長,觸目驚心。


    王家人帶王芸去醫治,但鎮上的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王芸隻好每日戴著麵紗,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加上之後王芸的身體越發虛弱,王家人覺得養了一個廢物,便開始虐待王芸。


    從那時起,王芸幾乎成了王家最低級的丫鬟,就連王家的狗吃住都比她好。


    沒有王家人撐腰,流言蜚語不斷來襲,一波一波讓王芸遍體鱗傷。


    最誇張的是,友愛村不管何人遇到倒黴事和不順的事,都覺得是王芸的過錯,皆是因為她在友愛村,克了所有人,坐實了她是災星的名號。


    王芸這麽多年受盡欺淩,但她以為忍忍就過去了。


    直到前些日子,她因為夏日的炎熱,去無人的河邊洗個澡。王家人從不願意她浪費水,這麽多年她一直是這樣過的。


    可沒想到村長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裏,平日裏德高望重的村長不僅不避諱,甚至威脅王芸與他行苟且之事。


    王芸誓死不從,掙紮之中隨手撿起石頭打在村長頭上。趁村長吃痛之際,她慌忙逃跑。


    結果第二日,村裏莊稼大片死亡,村民怨聲載道,大叫天道不公。


    村長站出來說,定是王芸這個災星的怨氣害死了莊稼,隻要他們燒死王芸這個災星,那麽友愛村從此平安無事,風調雨順。


    背後,村長給了王家一大筆錢,讓王家同意他的說法。


    村裏本來有人覺得此舉不妥,但王家人很支持村長的行動,村民也欣然接受。


    這便有了開頭一幕。


    “畜牲!道貌岸然的畜牲。他是怕你把他的真麵目公之於眾,找了個借口要除掉你。”洛錦書義憤填膺說道。


    最可怕的還是人心。


    “恩人不必為我生氣,反正我的命如此,今生很幸運能遇到你們。”王芸已經看透,她反過來安慰洛錦書。


    洛錦書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不忍,溫柔笑道:“你終於脫離苦海了,開心點,以後想做什麽事都可以。”


    “恩人,你是大夫吧?”王芸笑著問道,“看你的針袋,你應該是大夫。”


    “我……”洛錦書支支吾吾,卻不曾迴答。


    顧憶生不解洛錦書的態度,他情緒好像不太對勁。


    “既然你是大夫,想必也知曉我命不久矣。”


    王芸依然笑著,隻是她的笑容有些苦澀,“在兩個月前我便頻繁咳血,身體也越發無力虛弱,我感覺很累,很想睡覺,心中像是有一堵無法拆除的牆,壓的我喘不過氣。那時我就有預感,我快死了!”


    顧憶生瞬間明白,難怪洛錦書一直愁眉不展,原來是王芸身體情況太差,讓洛錦書不忍直言。


    洛錦書於心不忍:“你能察覺出你的身體情況?”


    “正常人臉上誰會無緣無故長膿包,我定是從小就得了不治之症,身體才會越來越虛弱。這麽多年,隻有你們看到我的模樣未嫌棄過我。”


    王芸收斂起笑容,無奈道,“其實,我能離開友愛村,已經足夠了。一輩子一直困在那裏,還從未離開過,外麵的世界應該很美好吧。”


    “你是中毒了,這毒應該在你嬰兒時進入你的體內,一直侵蝕你的身體。”洛錦書說道。


    若在十歲前遇到他,他還能救王芸,但這些年王芸身體虛弱,毒性已經蔓延她全身。就算今日她不被燒死,她最多也隻有一個月時間可活。


    “嗬,原來有人對嬰兒的我下手,這麽多年活下來已經算是我的幸運了。”


    王芸先是震驚,隨後莞爾一笑,“不過我不想被燒死,多難看啊!我想開開心心死去。”


    聽到王芸這般坦然麵對自己的生死,洛錦書不忍心再看她,側目而視。


    王芸擦了擦眼角的淚,從懷裏小心翼翼拿出一枚月牙狀的玉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是個孤兒,這玉佩是奶奶撿到我時,掛在我脖子上的,也是我唯一珍貴之物。如今對我已然無用,恩人且收下吧。”


    洛錦書正要拒絕,沒想到一直未開口的楚之寒道:“你收下吧,她的一片心意。”


    洛錦書詫異楚之寒的態度,身為戰王什麽沒見過,為何讓他收下這枚玉佩?


    洛錦書聽楚之寒的話,還是收下玉佩。


    王芸從未出過友愛村,她的心願便是趁著有限的生命到處走走。


    洛錦書自然滿足她的心願,讓冷雲將她送到附近的鎮上,冷雲給了她五十兩銀子。


    王芸哪裏見過這麽多銀子,貧苦家庭恐怕一輩子也用不完,她堅持不肯收。


    直到洛錦書說,她不收下銀子,他便將玉佩還給她,不接受她的報答。


    王芸這才收下銀子,與四人告別。


    馬車再次往桃花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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