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關天玄則選了一種最輕鬆的方式,那就是沉默不語。


    他選擇了逃避。


    成蘭素萬念俱灰之下,迴到了深灣,迴到了成家。但她沒想到的是,這裏迎接她的竟是又一個噩夢。


    原來,她與關天玄之間的事情已經被成家上下所知曉。甚至有一種流言在當時甚囂塵上——她肚子裏的孩兒是孽種。


    “豈有此理!”


    聽到這,齊山憤憤不平地拍案而起,怒道,“明明是關天玄那小子軟弱無能,逃避責任,怎麽怪起孩子和母親來了?!”


    徐風也是深蹙其眉,向成清問道,“當時成家的長輩不應該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就不站出來主持公道?”


    成清搖搖頭,自嘲地一笑,“沒用的。不止是成家,當時的關家也是這個態度。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無價值的真相,去得罪關家。”


    “就這樣,母親在飽受流言和冷眼之苦生下了我,但四年之後,她也不堪這種痛苦,鬱鬱寡歡地死去了。”


    “而我,也因為屢次幫母親說話,被成家逐出了家門。”


    話畢。


    成清雙目空洞,表情微微淒然,沉默不語。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誰呀沒想到,平日這個看著安靜,為人處事都極為得體的女子竟有著這般沉重的過去。


    “那怎麽突然之間,關家又想把你抓迴去了?”徐風問道。


    成清輕聲一笑,嘴角略微有些嘲意,“關天玄向來極重麵子。這些年,他屢次派人來警告我和成家,不得將我是她女兒這件事公之於眾,以免影響他的名聲。”


    “可能他是看見成家幾位家臣的死竟然在深灣引起了那麽大的轟動,怕我也整這麽一出,影響了他名聲?”


    成清忍不住搖搖頭,表情裏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輕蔑之色,“關天玄這個人向來軟弱自卑,對失去控製的一切,他非要完全掌控在手中才會安心。這些年要不是有成家負責看著我,不讓我亂說話,他早就派人來抓我迴去了。”


    徐風雙指下意識捏出了響聲,語氣淡漠道,“這種人,該死,根本不配作為人父。”


    成清麵無表情,“他從未履行過丈夫和父親的職責,所以我從不承認他是我父親。”


    “小清,來。”


    齊山將成清帶到沙發邊上坐好,語重心長道,“齊叔跟你說呐,我們人雖然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啊。”


    “你千萬不要因為你的過去就有內心負擔,犯錯的又不是你,何須有負麵情緒?不要讓關天玄的悲哀成為你的悲哀,我們要往前看,明白嗎?”


    成清和煦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齊山說的這些道理,她自己很早就想明白了,但聽到身邊有人竟然這麽關心自己,她還是有一番別樣的感受。


    齊山又安慰道,“你以後也別客氣了,你把這當自己家就好!反正我們家業寂寞,多個人也熱鬧不是?將來有什麽困難,就跟齊叔說,就跟徐風和北鬥說,咱們能幫的都幫!”


    “徐風!”


    齊山忽然喊道。


    徐風被嚇了一跳,不由得掏了掏耳朵,“咋了齊叔,擱這咋咋唿唿啥呢?”


    齊山一瞪眼,沒好氣道,“我剛剛說的,你聽見沒?”


    徐風無奈道,“我就在你旁邊,肯定都聽見了啊......”


    齊山哼哼冷笑,“你可別讓我發現你欺負成清,要不然,哼哼!”


    欺負?


    徐風頓時有些懵,忍不住嘀咕道,“啥跟啥啊,我是那種人嗎......”


    “你再嘴貧?”


    “......”


    徐風歎了口氣,內心有些無奈。不過他知道齊山是在開開玩笑,隻是為了讓成清別把他們當外人而已。


    而至於徐風自己,對這女孩也是充滿讚賞。


    成清過去的經曆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恐怕都足以將一個小孩子壓垮了吧?可成清卻好好地走到了今天,且性格純澈善良。


    他忽然想起向平葬禮舉行前的某個夜晚,他情緒莫名有些失落,整個人渾渾噩噩地走到小區公園,望著夜色發呆。


    然後,成清便走來了。


    簡單地交談幾句後,他發現這個女孩的內心,其實通透的很,就像一麵鏡子,把這個世道照得明亮。


    經曆了那麽沉重的過去。


    卻還能在這個渾濁的世間,保持著一個清明的心,徐風自問換做自己,也沒法做到比成清更好了。


    花都。


    天高無雲。


    在花都的cbd商業區,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林立,彼此的鏡麵窗戶折射著天空的光線,無比耀眼。


    此繁華之景,可謂遠超深灣。


    不過想來也算正常。


    花都作為南方兩廣省區的省會,其城市人文、經濟以及政策扶持都遠不是深灣這種小城市能比的。


    而在這座完全由摩天大樓構成的cbd商業區的中央,有一棟高樓尤為地突出——


    足有一百一十層的樓層。


    六百一十九米的總高度。


    這等建築規模堪稱冠絕全市,其位置和高度放眼於整個花都商業區,都可以稱作是鶴立雞群。


    而鮮有人知曉的是,在這座一百一十層的大廈頂樓,竟坐落著一套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朱牆碧瓦。


    雕欄玉砌。


    以及簷頭浮誇的琉璃。


    很難想象,竟商業區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竟有人能有這麽大的體量,建了一座“樓中樓。”


    而這座樓中樓,卻有著另外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關家,關府!


    此時。


    被徐風簡單粗暴地從深灣趕了出來的關允,正帶著身後一幹模樣狼狽、衣衫襤褸的林輝等人緩緩登上了大廈頂樓,走進了關府大門。


    行到敞亮宏闊的廳堂處,關允等人的腳步忽然頓住,僵硬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因為在廳堂的紅木長椅處,有一個雙鬢灰白的中年男子,正麵色自若地舉杯飲茶。


    男子剛邁過知命之年,年紀雖約莫四十出頭,但卻目光如炬,身穿如意織金緞綿馬褂,狀態很是精神奕奕。


    這人,正是關家關天玄!


    關天玄看了關允等人一眼,並未說話,反倒是又斟滿了麵前的一盞茶,幽幽地抿了起來。


    關允等人麵麵相覷,表情有些窘迫。


    他們有些不確定,是否要告知關天玄——他們幾個,此行不僅未能完成任務,沒能將成清帶迴來,還盡數遭到了的羞辱......


    “算了,先去換身衣服。”關允朝身後的林輝等人低聲說道。


    畢竟,林輝等人現在一個個如同流浪漢一般,西裝破破爛爛,無一完好將自己收拾地,若是就這麽跟自家老爺說話,則顯得有些不敬。


    就在眾人打算挪步之時,關天玄忽然將杯蓋合上,喝道,“站住!”


    眾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剛邁出的前腳也僵在了空中。


    關天玄用冰冷的目光,掃了林輝等人一眼,旋即麵無表情道,“人沒帶迴來,還弄成這個鬼樣子,看來是失敗了?”


    關允內心暗自喟歎一聲,果然瞞不過自己的父親。


    他深吸了一口氣,來到茶幾邊上,垂首作揖,硬著頭皮道,“父親,此行確實出了一些意外,不過那是因為......”


    “夠了!”


    關允的聲音被關天玄無情地打斷,後者冷冷道,“我不想聽任何關於無能的辯解,說吧,是誰幹的?”


    關允膽戰心驚地瞄了關天玄一眼,旋即猶豫道,“是徐,徐風......”


    空氣沉默了一秒。


    旋即。


    砰!


    茶幾上那盞還冒著熱氣的茶杯,立時被關天玄憤怒地摔到了地上。他鐵青著臉,沉聲問道,“你再說一遍,是誰幹的?”


    關允渾身顫抖,感覺膽都快被嚇出來了。


    他顫著聲音道,“是徐風......”


    嘶!


    廳堂再次陷入了壓抑般的沉默,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關允也能聽見父親那粗重的唿吸聲......


    “出發前我就提醒過你,讓你注意徐風這個人,你們就是這樣注意的?還被別人打迴來了?”


    關天玄感覺自身的怒氣接近爆發的邊緣,但他還是強壓下了怒意,麵色陰沉道,“先跟我說說經過。”


    五分鍾後。


    聽完關允那“原封不動”的複述之後,關天玄麵色鐵青,枯槁的五指近乎是死死握緊,手背的青筋暴起。


    “讓我關天玄,別把手伸得那麽長?”


    “還說什麽‘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關天玄不住地冷笑,“這小子可真夠猖狂啊。”


    關允附和道,“是啊父親,他還說你老人家不自量力,竟敢幹預他徐風的事務,讓你自覺爬遠一點......”


    “嗯?!”


    關天玄頓時盯著關允的眼睛,質問道,“他真這麽說了?”


    關允心髒下意識漏了一拍,有些心虛,但旋即還是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是的父親,相信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哼!”


    關天玄意味深長地看了關允一眼,這才收迴了眼神,旋即喚來管家,道,“去練功房將天武的曹長老請來,我有事拜托他!”


    ......


    深灣市。


    與暗流湧動的花都不同,徐風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


    起因,是因為蘇康、黃明在整合三大家族剩下的產業時,遇到了一些來自本土二流世家的阻力。


    所以,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據悉。


    這幾個二流世家似乎是意識到蘇康、黃明應該有所依仗,可能與葬禮那道年輕身影有些關係,所以他們找了一個外地的商賈作為靠山。


    想通過讓渡一部分利益,以分到三大家族產業這塊蛋糕,頂替三大家族過去在深灣的位置,一舉魚躍龍門。


    一輛黑色商務車駛出高速公路,迅速拐入匝道。


    駕駛位上的北鬥,邊開車,邊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其實這些二流世家的心態也很好理解。”


    “無非是趁著目前的深灣商界群龍無首、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可以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徐風雙目看著窗外,微微首肯,淡聲道,“很多人都覺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混亂之下,誰都覺得自己是那個天選之子,能一局翻盤。”


    “但也從來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


    其實,從徐風迴歸,再到出手覆滅三大家族。


    整個過程,除了葬禮那天比較聲張之外,其餘的過程徐風都做得滴水不漏,事後保密工作做得極好。


    所以,這些個本土二流世家並不知道自己對抗的是誰。


    要不然,也不會覺得自己找個外來商賈就能對抗堂堂西天總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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