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耳力向來不錯的楚紀南聽見此言,不屑地笑了笑,他直視著徐風:“看來你的手下對你很有信心呐?”


    徐風看了一眼楚紀南,思緒迴到了很多年前。


    身材壯碩修長,擁有刀刻般側臉的徐風,眼神微冷地看著馬路對麵那座行政樓。


    在那座行政樓底下,一個個金裝玉裹的名流,在記者漫天的閃光燈下,施施然地從豪車上走下,踏上紅毯,在彼此得體的談笑裏,步入其間。


    一年前。


    曾經深灣市第一名門的掌權者,向平,因不堪眾叛親離、妻兒皆叛的痛楚,在這座行政樓高逾百層的樓頂,縱身躍下。


    “哈哈哈哈!”


    那一夜,淒楚而又歇斯底裏的笑聲如雷,深響徹灣市的上空。


    “你們以為一味退讓就沒事了嗎?燕京王族所謀之大...你們根本一無所知!”


    “我向某馳騁一生,曾親手將楚家從一介底層家族,推向深灣的頂峰,本想老來享福,卻不曾想,落得了個眾叛親離,妻兒皆欺的下場!”


    “也罷,既已一無所有,那我便化作亡魂,看著你們如何一步步再跌到穀底!”


    一代強者。


    含鬱而終。


    然而,逝者已矣,向平那番歇斯底裏的遺言,卻沒有實現。


    反而是向平的兒子向越,接過父親的權柄,非但沒有為亡父舉行一場葬禮,而且為了不得罪燕京王族,更是對外聲稱,如此冥頑不靈之輩,死不足惜。


    如此違背孝道的事情,自然是震撼了不少人。


    尤其是,當他們知道向越母子,曾經帶著九成的族人反對向平,倒戈燕京王族的事情後,更是悚然而驚。


    畢竟,這件事可是促使向平自盡的直接原因。


    有心人再一思忖,以為向越是打算隱忍不發,日後再向燕京王族雪恥。


    但卻聽到今日的一則消息。


    楚家即將在行政樓行政樓舉行發布會,宣布與燕京王族強強聯手。


    美其名曰“聯手”,實則是用楚家百年的基業為籌碼,拱手相讓給從燕京南下的燕京王族,以求步步高升。


    這時,有些人才明白。


    那些被世人視為做人底線的綱常倫理,在那權勢縱橫的上層社會裏,有時候也不是那麽適用。


    一念至此,徐風內心的鬱悶與難過,再也難平。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徐風,是向平的養子。


    雖是養子,無血脈之緣,但向平十數載的養育,一直視如己出。而徐風也將這位養父視作親生父親一般。


    後因徐風受軍部一高層青睞,十八歲入伍,開啟軍伍生涯,就此金戈鐵馬,平步青雲。


    向平死時,徐風正鎮守國關,力擊海外六大兵王,隻恨迴身乏術,無力迴援。


    “老爹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楚家,其謀略鐵索橫江,一身實力滔天,這才將楚家推向了深海市的巔峰。”


    “你們倒好...”


    “拿著老爹畢生的心血,試圖造就己身高位?這般如意的算盤,真打得如此好麽?”


    憤怒難平,徐風不禁冷哼一聲。


    頓時,深海市的上空,忽然卷起一陣狂風。


    狂風掠過無數高聳入雲的樓林,卷起紅毯上那些綽約名流的衣擺。人們當即若有所思,心想這正值初冬,怎麽會生出這般狂風?


    卻不知,元帥一怒,便可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更何況,兀自生風?


    “元帥,東西準備好了。”


    一道身影恭敬地走近前來,雙手遞上了一份文件。


    作為冉冉升起的新星,實力不俗的吳銘很被軍部看中,前幾日被調到徐風身邊,讓他這個將門之才,任由徐風調動。


    徐風打開那文件,迅速閱覽,微微點頭。


    吳銘見事情辦妥,這才長舒一口氣,餘悸消後,他忍不住打量了徐風一眼。


    畢竟,站在他麵前的,可是一尊元帥啊!


    原本,自唐夏立朝綱以來,便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無開國功勳者,不可命元帥。


    但奈何,這個男人曾經孑然一身力擊無數外敵,鎮守國關,又曾經多次挽狂瀾於既倒,扶行政樓之將傾,救國於危難。


    這些功勳,都太過卓絕,即便是最高的三星將位...都無法道盡他的功德!


    何以授之功勳?唯有元帥!


    吳銘猶豫了會兒,還是道:“其實元帥一聲令下,今日發布會便可強行取消,你要斷了那楚家的族運,軍部也唯命是從...您何必親身而至?”


    今日,楚家要舉行家族祭典,宣布與燕京王族強強聯手。


    而家族祭典的地點,正是在馬路對麵的行政樓行政樓。


    “向越母子泯滅人性,楚家人忘恩負義,若是如此隨意地賜他們一死,難解我心頭之恨,也雪養父慘死之冤,更何況...”


    徐風凝實著對麵人來人往的行政樓行政樓,聲音甚是淡漠:“楚家這些人視權勢如性命,我若是將他們視作禁臠的東西,一點點地奪走,豈不是更好玩?”


    吳銘聞言,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備好車,在門口等我。”


    說完,徐風合起文件,朝對麵的行政樓走去。


    十年戎馬,讓徐風的身形,尤為挺拔,在其信步間,隱隱散發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這一點,本就極其罕見。


    以致於,他剛踏上紅毯的那一刹那,他挺拔的身軀和淩厲的五官,便引得周遭名流、記者紛紛側目。


    氣氛微微一滯,旋即大量的相機調轉鏡頭,指向了徐風。


    “看見沒,那公子哥好帥!”


    “確實,隻不過雖然相貌堂堂,卻看卻著有些麵生,不知又是哪位名門之後?”


    “楚家極為重視這次的家族祭典,據傳邀請了多位外地名人前來捧場,不知是不是他?”


    在徐風無視人群的騷動,沉穩邁入行政樓後,在紅毯前,有位穿著奢華、名為楚楓的青年,冷冷地看著徐風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


    為了今天的閃亮登場,他楚楓可謂是用心良苦。


    無論是他身上這套量身定製的正裝,還是精美的方巾、袖扣、胸針、領結,都經過他一番精心準備。


    這一切,隻為了借助那些鏡頭和目光告訴全世界。


    他楚楓,已從海外名校求學而歸,即將要橫空出世。


    但想不到,他才一登場,便有人無聲無息地奪走了他的風頭。


    片刻後,楚楓微微測首,朝著身後的老者問道:“楚紀南,這人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在楚楓身後,跟著約莫十數名保鏢。


    而為首的一名老者聞言,稍作沉吟,道:“老朽也不知,在老朽見過的所有名門之後裏麵,似乎沒有見過這張麵孔,不知道是不是......”


    楚楓登時微微抬手,打斷了楚紀南接下來的話語。


    “既然連你都沒見過,那就是不重要的人。”


    這樣的人,他見過很多。


    無非是些窮盡手段,想要攀緣附會之輩。


    料想剛剛那個人的如意算盤,便是企圖在這種重要的場合下露個臉,和一些名流搭上兩句話,便以為自己開啟了通往上層社會的陽光大道。


    但他不知道,一個人的根骨劣性,是生來就決定好的。


    不屬於這裏的人,窮盡一生也不會屬於這裏。


    楚楓邁步走向徐風消失的方向,淡淡道:“走吧,去給他點教訓。今天的家族祭典對本少爺很重要,這裏...不需要閑雜人等。”


    ......


    ......


    徐風邁進大門,順著指引,走向展廳。


    剛踏進拐角,卻見楚楓正帶著十數名黑衣人,在前方等著自己。


    徐風常年出入戰場,對殺意甚是敏感,他當即稍作觀察,便知對方來者不善。


    且,他瞧見人來人往經過那青年時,皆是微微欠身,恭敬地以顧少爺相稱。


    但,那又如何?


    徐風麵色不便地向前走去。


    果不其然,在他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楚楓伸手攔下了他。


    徐風盯著楚楓的眼睛,淡淡道:“有事?”


    楚楓聽見此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他麵前,玩欲擒故縱的招數?


    先立下一番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姿態,再試圖以平等的姿態與他結交?隻可惜,你遇上的可是我顧少爺呐...


    楚楓瞥了一眼徐風,冷冷道:“少給本少爺端著性子說話,你那套我見得多了,隻要你現在跪下喊一聲顧少,尚有與我結交的可能。”


    徐風表情一愕,旋即心中微歎,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個什麽東西。


    說來也鬱悶。


    自己與一幹軍中男兒郎在前線打生打死,隻圖保全夏國子民的平安,卻不曾想,他們試圖守護的子民裏,竟出了這樣的貨色。


    但他早已權傾天下,胸懷氣度足以海納百川,又豈會在這等鼠輩看在眼裏?當下隻是兀自搖搖頭,無視了楚楓,繼續向前。


    見徐風竟敢無視自己,楚楓登時怫然大怒。


    他喝道:“給我站住!沒聽到本少爺說話?”


    行過的旁人微微側目,一見說話的人竟是燕京王族中的顧家三少爺,頓時有些詫異。


    “那人是誰啊...不知顧少爺的身份?”


    “有一說一,確實。敢得罪顧少爺...估計是不想在深灣市混了。”


    但徐風仿佛對這些旁言,充耳不聞,隻是兀自抬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圍觀的旁人越來越多,楚楓見徐風仍一副無視自己的模樣,頓時麵色鐵青。


    若今日之事傳出去,我楚楓顏麵何在?


    不過是一介無名小兒,竟爾對自己這般無禮?正好,本少爺初臨深海,也需稍立威嚴。


    楚楓冷冷道:“楚紀南,出手。”


    “斷其膝,讓他跪在我麵前。”


    然而,這話音未畢,徐風終於頓步。


    楚楓見狀,登時縱聲長笑,笑意說不出的囂狂。


    “哈哈哈,怕了?”


    “你不是挺硬氣嗎,來,再給本少爺裝一個試試看?!”


    徐風緩緩轉過身,麵若寒霜。


    他道:“你平日便是如此?仗著身邊幾位異於常人的強者,肆意恃強淩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給本少爺跪下!不過...”楚楓眼神一眯,朝自己鞋麵上吐了口唾沫,“這次你要給本少爺舔幹淨!”


    話已至此,即便徐風修養再好,也不禁怒極反笑。


    “嗬嗬,有意思。”


    下一刻,他輕輕揚了揚手。


    忽然,走廊裏兀自刮過一陣風。


    風勢極沉,砰的一聲,直接將楚楓壓至伏地。


    他又揚了揚手。


    又是一陣難以言明的沉風灌入,以一種極為奇怪的方式強行將楚楓的皮鞋卸下,繼而又是一聲悶響,那隻沾滿唾沫的皮鞋,便落在了摔了個狗啃泥的顧家少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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