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能讓裴聿珩主動請辭,讓出世子之位呢?


    裴國公越想越覺得此計甚妙,可行性頗高。


    主動讓出世子之位,此等事情,任誰都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應承下來。


    即便他身為裴聿珩的生身父親,想要強行逼迫,也是難上加難。


    若要讓人舍棄利益,必然得拿出足以等價的東西用以交換。


    裴國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身影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崔氏——裴聿珩的母親。


    在裴國公的心中,裴聿珩雖說聰慧過人,但性格方麵更像崔氏,溫柔且和善。


    隻需他憑借崔氏哄上一哄,裴聿珩或許就能乖乖交出這世子之位。


    裴國公嘴角噙起一抹笑容,自信滿滿,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隻能說,裴國公從來都未曾真正了解過自家兒子。


    裴聿珩在他麵前,一直呈現出一副乖順的模樣,實則心中滿是心機與盤算。


    裴聿珩迴到自己房中,瞧著今日這局麵,裴逸承恐怕不會輕易放棄世子之位。


    他也生起好奇,想看看他父親將會如何勸說自己。


    裴聿珩眼睛眯了眯,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思索。


    ——


    賀簡迴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緩緩行至薑楚儀殿外。


    “少微公子,不知殿下可在?”賀簡迴拱了拱手,語氣謙遜,出聲詢問道。


    少微輕點了點頭,抬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殿下,賀公子求見。”


    過了許久,房門才輕輕開啟。


    開門的人竟是裴聿珩。


    賀簡迴見此,心中不禁微微一驚。


    這個時辰,裴世子居然在長公主屋內?


    “裴世子。”即便心中滿是驚訝,賀簡迴麵上依舊恭敬有禮,他朝裴聿珩拱了拱手,麵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裴聿珩微微頷首,“賀公子,殿下請你入殿。”


    聞言,賀簡迴這才抬起頭。


    隻是一垂眸,便瞧見了裴聿珩脖頸處的那一點紅痕。


    賀簡迴心中暗道:好眼熟!


    這痕跡他在少微和蕭和身上都曾見過。


    察覺到賀簡迴的目光,裴聿珩伸手輕輕攏了攏衣衫。


    他朝賀簡迴微微一笑,“賀公子請吧。”


    賀簡迴收迴目光,隨著裴聿珩走入房間。


    賀簡迴走進殿內,看到薑楚儀正慵懶地靠在軟榻上,連忙恭敬地行禮:“參見殿下。”


    薑楚儀抬了抬手,眼睛卻未抬起,“免禮,賀醫師所為何事?”


    賀簡迴看著薑楚儀,心間微微一動。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有些異樣。


    賀簡迴:一定是因為那蠱蟲作祟。


    他不敢再直視薑楚儀,垂下眼眸迴答道,“這是臣為裴世子配的香線。”


    “來得正巧,裴世子今日也在這。”


    薑楚儀垂眸看向賀簡迴,嘴角噙起一抹動人的笑。


    她站起身,緩緩向賀簡迴走去。


    薑楚儀走至賀簡迴的身前,伸出手輕輕拿起了他手中的錦盒。


    薑楚儀的手指不經意間輕輕劃過他的手掌,一股電流瞬間從掌心傳遍他的全身。


    他垂眸看著近在身前的薑楚儀,心髒毫無節奏地開始劇烈跳動。


    薑楚儀並未察覺出賀簡迴的異常,她將錦盒打開,一股清幽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拿到鼻尖輕嗅了嗅,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站在一旁的裴聿珩卻將賀簡迴的表情盡收眼底。


    裴聿珩眯了眯眼。


    賀簡迴喜歡殿下。


    她轉頭朝裴聿珩招了招手,嘴角含笑,“賀公子特意為你做的。”


    裴聿珩走來,他雙手捧著薑楚儀的手,垂頭輕嗅了嗅那香線的味道。


    他的手掌包裹著薑楚儀的手,兩人的距離極近,顯得格外親昵。


    賀簡迴看到兩人相觸的手指,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澀。


    看到裴聿珩與長公主殿下站在一起如此般配,他心中的妒忌難以抑製。


    “多謝賀公子。”裴聿珩抬起頭朝著賀簡迴微微一笑,目光柔和。


    隻是他脖頸處的那點紅色格外惹眼。


    他從前不明白這紅色是什麽東西,如今似乎明白了。


    肯定不是蚊蟲咬的。


    賀簡迴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說道:“裴世子客氣了,這香線有凝神靜氣之效,希望能對裴世子有所幫助。”


    薑楚儀笑了笑,說道:“賀醫師有心了。”


    賀簡迴又拱了拱手,說道:“殿下,若無事,臣便先告退了。”


    薑楚儀點了點頭,說道:“好,你且退下吧。”


    賀簡迴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隻見裴聿珩與薑楚儀牽著手,心中極其不是滋味。


    他走出房間,深唿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紊亂的心緒。


    門外的少微就這樣靜靜地瞧著。


    少微看著賀簡迴的樣子,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麵上並未表露出來,隻是淡淡地說道:“賀公子,慢走。”


    少年的承受力還是太低了。


    賀簡迴勉強笑了笑,快步離開了。


    房間內,薑楚儀重新坐到軟榻上。


    她撐著腦袋,笑盈盈地看著裴聿珩。


    “裴世子是故意的吧。”


    “臣隻是想幫殿下試一試他的意圖。”


    薑楚儀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裴世子覺得這賀簡迴是個什麽樣的人?”


    “氣質帶著絲冷意,可內裏不過是個十八的少年。”


    薑楚儀輕點了點頭。


    經薑楚儀這幾日的觀察,賀簡迴的心機還不如蕭和多。


    若是蕭和有三分心思,那賀簡迴便隻有一分。


    “臣瞧著賀公子似乎喜歡殿下。”


    薑楚儀聽到裴聿珩這話,輕笑道,“說不定是,姬堯派給他的任務呢。”


    “想要勾引本宮。”


    薑楚儀這算是猜對了。


    賀簡迴可是姬堯千挑萬選出來的。


    姬家人中模樣最好,蠱術一流的男人。


    不過姬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精挑細選出來的青年才俊就這樣被長公主反攻略了。


    另一邊,賀簡迴迴到自己的住處,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他捂著自己的心口。


    那裏有一股如銀針刺痛的感覺。


    賀簡迴不知道這是蠱蟲作祟,還是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


    照理說,“情”蠱不應有這種反應的。


    想來他外祖派他來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賀簡迴實在不明白,他祖父為何一直執著於重生之事。


    還讓他勾引長公主殿下!


    他才十八,十八年來從未出過南華郡,下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這事對他來說太難了,長公主殿下一對他笑,他便什麽都忘了。


    賀簡迴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


    裴聿珩坐在棲凰殿內同薑楚儀下著棋。


    “本宮準備做一件大事。”


    薑楚儀落下一棋開口說道。


    “殿下想做何事?”裴聿珩看向薑楚儀嘴角含笑,目光十分溫柔。


    “本宮要在各郡設立書社和女院。”


    薑楚儀抬起頭,與裴聿珩對視了一眼。


    裴聿珩聽到薑楚儀這句話微微一怔。


    大楚如今隻有富貴人家的女子能夠讀書認字,大多也是請一些女先生教導讀書認字,學一些《婦德》,或者詩詞歌賦。


    少有人學習治國策論這些。


    裴聿珩緩過神來,說道:“殿下此舉,怕是會引起諸多非議。”


    薑楚儀不以為意,輕笑一聲:“非議又如何?女子也該有讀書明理、一展抱負的機會。”


    “殿下說得在理,不過朝中那些老頑固。”裴聿珩蹙眉,心中升起一絲憂慮。


    那些老頑固,連殿下都容不下,豈能容下此舉。


    “本宮若是直接提出,此議必定會遭受他們的阻攔。”


    “所以本宮準備提個更過分的。”薑楚儀緩緩說道,嘴角仍帶著那絲笑意。


    裴聿珩疑惑道:“更過分的?殿下何意?”


    薑楚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本宮要提議女子可入朝為官,看看他們的反應。”


    裴聿珩一驚:“殿下這一招,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正是要他們反對,如此一來,本宮再退一步,提出設立書社和女院。”


    裴聿珩聞言輕點了點頭,“臣會全力支持殿下的。”


    薑楚儀本意,便是想寬大楚女子的路。


    讓她們不隻嫁人這一條路。


    從商也好,讀書也罷。


    不過這事隻能一步步來,若是直接讓這些顛覆,極有可能引起動蕩。


    這女院隻是她的第一步。


    這一步也足夠困難。


    想要設立女院要不少銀子。


    朝中的那些人必定會以此為理由阻攔。


    這女院設立之初多是富商,貴女們前去,那些錢自然要從他們口袋裏拿了。


    要讓那些富商心甘情願地掏銀子,還得給他們些甜頭才行。


    薑楚儀和裴聿珩的棋正廝殺著。


    門外響起了少微的聲音。


    “殿下,千山求見裴世子。”


    薑楚儀:“讓他進來吧。”


    她的眼睛一直在棋盤上,眼睛都沒抬一下。


    裴聿珩行棋過於狡猾,她每一步都要走仔細了。


    “長公主殿下安,世子安。”


    薑楚儀出聲詢問道:“有何事。”


    “稟報殿下,國公派人來尋世子。”


    聽到這句話薑楚儀才抬起頭。


    她看了一眼裴聿珩,目中透著一絲疑惑。


    裴國公這麽急著尋裴聿珩必然是有什麽要事。


    “裴國公是有何要事,這麽急著尋你?”薑楚儀出口詢問道。


    “大是為了世子之位吧。”裴聿珩輕笑道。


    放下一顆棋子。


    薑楚儀聞言蹙起眉,“本宮想不通,裴國公為何總想將世子之位傳給裴逸承呢。”


    “裴逸承那種平庸之才,如何擔此重任。”


    若說裴國公鍾愛孟姨娘她是一點都瞧不出。


    “裴家這些子弟中,唯有裴逸承還算拿得出手。”


    “父親是想做兩手準備。”


    “若是我死了,便是裴逸承繼承裴家。”


    薑楚儀聽到裴聿珩這番話,輕笑道:“讓裴逸承繼承?那裴家算是要毀了。”


    “殿下,那臣先告退了。”薑楚儀聞言輕點了點頭。


    裴聿珩跟著千山離開棲凰殿,一路上神色平靜。


    到了裴國公府,裴聿珩走進那熟悉的書房。


    裴國公坐在椅子上,麵上帶笑。


    “珩兒,來,坐。”裴國公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如此表情,便知裴國公是有事相求。


    裴聿珩依言坐下,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眸色淡然,“父親尋我所為何事?”


    裴國公請咳一聲,“為父想了一個兩全的法子。”


    “你三弟不如你聰慧,但好在身體康健,能為裴家繁衍子嗣。而你聰慧過人,能在朝堂有所作為可讓裴家世代鼎盛。”


    裴聿珩聞言,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父親這是何意?莫不是要將裴家一分為二?”


    裴國公連忙說道:“非也非也,為父是想,你讓出世子之位給逸承。


    你入朝為官,憑借你的才能,定能為裴家謀取更多的榮耀。


    如此一來,裴家便可兩全其美。”


    裴國公這算盤打得極好。


    裴聿珩聰慧,便隻能為裴家當牛做馬謀利。


    而裴逸承無謀,單單平庸之輩,最多隻占個身體好,便能坐享其成。


    “可陛下不是斥了父親的提議了嗎?”


    裴聿珩皺了皺眉,還在裝傻。


    “所以為父要你向陛下請辭,主動讓出世子之位。”


    裴聿珩聞言垂下眼眸,裝出一副為難不情願的模樣。


    裴國公見裴聿珩如此,忙說道:“珩兒,為了裴家,你就應下吧。”


    裴聿珩緩緩抬起頭,看向裴國公,說道:“父親,此事兒子需要時間考慮。”


    裴國公臉色一沉:“還考慮什麽?這是為父為裴家做的最好的打算。”


    “想想你的母親,若是你同意此事,為父會將你母親接迴來。”


    這個提議對裴聿珩毫無吸引。


    他母親在別院愜意,何必接迴來受氣。


    裴聿珩垂下眼眸,似乎是被裴國公此言打動了。


    裴國公見狀,心中一喜。


    他以為裴聿珩動搖了,連忙趁熱打鐵說道:“珩兒,隻要你應下此事,為父定不會虧待你和你母親。”


    裴聿珩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父親,此事兒子還需再斟酌一二。”


    裴國公眉頭一皺,剛要發火,卻又忍住,說道:“好,那你盡快給為父答複。”


    裴聿珩行禮告退,離開書房後,臉上的愁容不見。


    他當然能同陛下提,但陛下同不同意可就不一定了。


    殿下正好需要一個老臣支持。


    那便讓他父親做這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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