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人影綽綽,站了不少人守著,連佩憋了一口氣,猛地拽開房門。


    門口站著的下人們聞聲一驚,急忙迴頭看去,就見連佩手持著匕首,比在自己頸間。


    “二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麽!”


    連佩冷聲道:“你們閃開!”


    一個婆子覺得連佩平日裏性情溫和,此時不過是拿刀嚇唬嚇唬她們,攔在前麵不肯走開,“二姑娘,聽奴婢一句勸,您這麽個鬧法,傳到外麵去,不光您的名聲,就連咱們府上的名聲也要敗壞……”


    連佩冷笑看著她,也不反駁,隻將刀子貼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


    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皮膚,滲出血來。


    那婆子瞄著她的麵色和刀子,勸說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說完了?說完了就滾。”


    她的聲音冰的不似活人,整個人筆直的站在那裏,眸子裏滿是憤怒狠戾,下人們哪裏見過這樣的二姑娘,腳步不由自主的朝後退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院外傳來腳步聲,有人看見來人,頓時驚唿道:“老太爺來了!”


    連佩聞聲望去,見果真是自己的祖父來了,嘴皮子哆嗦了一下。


    連老太爺年過花甲,身體卻依舊筆挺健朗,麵上也不似尋常老人皺紋橫生,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來。


    他不急不緩的一步步走過來,四周的下人們都屏息垂首立在一旁,緩緩收斂了自己的唿吸。


    連佩抿著嘴唇,顫聲道:“祖父……”


    連老太爺看上去溫和慈愛,可連佩卻知道,對方可不像看上去那麽好說話。


    從僖妃的事情上就能看得出,連老太爺城府極深。


    連府這些年來看盡旁人臉色,連老太爺卻相當的忍耐,說好聽的他是能屈能伸,說不好聽的,他就是個蠅營狗苟之輩,不擇手段的追求名利,到處鑽營。


    而連府的一個個女兒,就是他捏在手中待價而沽的籌碼。


    在連佩看來,這跟賣兒賣女沒有區別。


    可在大多數人眼裏,這是家族共同的利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們都被連老太爺給洗腦了。


    連佩還記得自己的長姐出嫁前一天,抱著她哭的肝腸寸斷的情景。


    連老太爺走到近處,下人們噤若寒蟬,隻有方才阻攔連佩的婆子鬆了口氣,屈膝道:“老太爺,您有什麽吩咐?”


    連老太爺隻是擺擺手,掃了連佩手上的匕首一眼,就淡淡的收迴目光,徑自進了屋子。


    連佩的身子控製不住的發起抖來,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上。


    “站在那幹什麽,還不進來。”


    連佩聽見祖父的召喚聲,邁著僵硬的步子走了迴去。


    有人在身後帶上了門。


    不過是輕微的響動,卻將連佩驚了一跳。


    “坐。”


    連老太爺的聲音依舊輕描淡寫,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連佩咬著下唇,倔強的站在原地沒動。


    “你姐姐就是個強骨頭,當年定親的時候折騰進去半條命,我本以為你是個性子溫馴的,沒想到你也這般自私自利,隻圖自己快活,不顧家族榮辱。”


    “我自私自利?”


    這句話,讓連佩將一切懼怕都拋到了腦後!


    “自私自利的到底是誰!”


    連佩眸子裏散發著無窮的怒意,她直視連老太爺,“什麽家族榮辱,不過是你的榮辱!你將自己的女兒賣光了,現在又來賣孫女!我們與府裏的這些瓶瓶罐罐有什麽不同?!”


    她突然揮手推翻了身旁半人高的粉青美人聳肩瓶,瓶身傾倒重重跌在地上“嘩啦”一聲摔了個粉粹!


    外麵的下人們聽見動靜,嚇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震驚,二姑娘竟敢在老太爺麵前摔東西?


    之前那婆子不由抿住嘴,心道,二姑娘這是要學大姑娘當年?


    室內,連老太爺看見連佩的舉動,好似並不意外似的,說道:“還想摔什麽,一起摔了,摔完在說話。”


    連佩頓時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腔怒火燒的更勝,迴身將多寶閣上的物件一件件往下摔!


    瓷器碎裂之聲清脆且駭人。


    連佩似瘋了一樣,抓到什麽隻管拚命的砸!仿佛身體裏的怒氣會隨著飛濺的瓷片四散開去。


    終於,屋子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


    連佩的手被割傷了幾個口子,淋漓的淌著鮮血,痛感讓她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摔完了?”


    連老太爺還是那副淡淡的語氣,好似並不覺得連佩的舉動忤逆不孝。


    可發泄了一頓的連佩卻像沒了方才的意氣,跌坐在地上,無力感充斥著全身。


    連老太爺說道:“與許家聯姻勢在必行,沒有你,還有你的其他姐妹,你可以去問一問,有多少人等著你早點死了,她們好頂替你的親事。”


    “既然如此,祖父何不讓她們去?一定要我去?”


    “因為我連家不允許有半根反骨,你要麽嫁,要麽死,我也不攔著你。不過你可得想清楚。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無論是你的父母,你的姐妹,還是你心心念念的什麽人,從此往後,再與你沒有瓜葛。”


    連佩聞言直勾勾的看著連老太爺,似乎有些不能消化他所說的。


    半晌,連佩才勉強開口道:“當初,祖父就是這般勸長姐的麽?”


    連老太爺“嗤”的一聲笑起來,笑了很久才停下說道:“你姐姐啊……她可比你厲害多了,當初折騰的滿府不得安寧,還死了幾個親近人。”


    連佩聽見這句,臉色倏然變了。


    死了誰,她是知道的。


    “從那以後,你姐姐的心腸就硬起來了。”連老太爺見她不說話,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隨即他又對林佩說:“我倒是想問問你,你連死都不怕,嫁個人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何況對方是那等品貌?”


    “這不同……”


    “不同?”連老太爺常常的“嗯”了一聲,好似沒什麽耐心再與連佩說下去了,他到語氣緩慢,卻不留情的說道:“你若是想好了,就隻管上你的黃泉路,不牽掛著娘家的女兒,早晚是禍害,留著你也沒用。”


    說完,連老太爺就負手走了出去。


    隻留連佩跌坐在一地狼藉之中。


    …………………………


    雲楚忱看完了許琳琅的嫁妝,就迴到了府裏。


    一進院子就聽說雲靳醒了。


    “醒了?”


    “是呢!”


    瀲月的眸子裏滿是幸災樂禍。


    “我看二公子原本就沒什麽事,怕是連姨娘自己做的什麽手腳,原本能得侯爺幾分垂憐,重修舊好,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把侯爺親手送到了夫人跟前,這才兩天,她就沉不住氣了!”


    昨晚雲泓遠又歇在了濯香院,滿府的人都在議論。


    雲楚忱眼帶笑意,說道:“這段時間工部忙的不可開交,父親至多是去玉清院看一眼,連給靳哥兒治病的事情都交給了祖母,又哪裏有時間去跟連姨娘你儂我儂。”


    “是呀,二公子一日不好,連姨娘就得留在玉清院照看著,連與侯爺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眼看侯爺連著往濯香院去了兩天,她就坐不住了!”


    雲楚忱笑:“話是這麽說,可我覺得父親就是想往母親那裏去,就算連姨娘沒在玉清院,也未必能拌得住父親。”


    照影在一旁插話道:“就是,既然是有心往夫人那裏去,就必定是有原因的。”


    瀲月疑惑道:“可奴婢有些不明白,侯爺怎麽突然就喜歡往夫人那湊了?”


    雲楚忱笑而不語,照影說道:“你不知道,這人心若是長草了,可是燒也燒不盡的,總要有個眉目才能罷休。”


    “眉目?”瀲月若有所思,照應又說,“總之這次,是咱們占了便宜,一舉將連姨娘身邊那幾個一肚子壞水心腹都給除掉了!”


    沒了左膀右臂,連姨娘以後行事自然要受製。


    正說著,晉亭又來了。


    雲楚忱哭笑不得,“我是不是得跟父親說一說,府上防衛的事?他這來去自如的,我心裏好生沒底……”


    經過上次在平遙公主生辰宴上的事,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了些許變化。


    晉亭不像從前那般瞻前顧後,雲楚忱也不再一心將晉亭拒之門外。


    不過,自從感受到雲楚忱的抗拒日漸減少,晉亭反而越發多了幾分侵略感。


    照影一攤手:“大概不是咱們府上護衛不行,是晉二公子的身手高出他們太多!”


    瀲月似乎想到了什麽,憂愁道:“聽說二皇子與晉二公子的身手不相上下,姑娘說,萬一二皇子也……”


    “瞎說!”雲楚忱被她說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瀲月扁扁嘴,跟著她去了小書房。


    小書房中,晉亭瞧著二郎腿,一邊喝著茶,一邊吃著果子,一派有限自責的模樣。


    雲楚忱見了哭笑不得:“誰給你上的茶。”


    “當然是奴婢!”蘅蘭喜滋滋的上前邀功,心想姑娘是不是要給我加雞腿!


    雲楚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道,晚上一定要減掉你的雞腿!


    晉亭一見她來了,立即放下手裏的點心跳起來,眉飛色舞的說道:“那個買兇的,讓我給逮住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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