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修名是許修來跟許琳琅的長兄,與妻子白氏恩愛在長安是出了名的,可惜他妻子年紀輕輕就因病去世了,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


    “佩兒,你聽娘說!”


    “我不聽!你們將我留在家中幾年,不就是等著將我賣個好價錢!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會讓我去給人做填房!”


    “砰!”連大老爺猛地一拍桌子!“你這是說的什麽胡話!”


    連佩咬住下唇,眼淚一連串的掉下來。


    秦氏起身扶著她的肩膀勸道:“佩兒,雖然是填房,但許修名與旁人不同,他今不過二十有五,風華正茂,人品才幹都是上等,又是許相府的長房長子,如何能與普通人相提並論。”


    連大老爺也說,“許修名進士出身,如今在翰林院當值,再熬幾年外放到任上,攢幾年資曆,就會被調迴長安進六部。”


    六部之中,吏部為首,戶部、兵部次之,工部最次。


    但有許相相助,許修名進吏部幾乎是妥妥的。


    連佩將頭扭到一邊,仍是不說話。


    連大老爺繼續說道:“許修名若是進了吏部,以後穩穩當當一個內閣大學士。等你們兒女大了,他也就經侍郎做到了尚書,將來熬到閣老也不是不可能,這是真真正正順暢的青雲路。你嫁過去,以後隻有好日子,兒女也跟著前途無量,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連佩聞言,眼淚卻掉的更兇。


    秦氏跟連大老爺對視一眼,開口說道:“佩兒,先前你祖母有意想在皇子妃的位子上使使勁兒,但大皇子痛快利落的選了王知以,二皇子又機緣巧合定下了許琳琅,這兩樁親事裏頭牽扯甚多,都不是咱們可以爭取可以謀劃的,除非你想做側妃?側妃雖好,那也是妾室,你沒見二皇子對雲楚忱用了多少心思,可衡陽郡主拚了得罪皇上也給擋迴去了!”


    “我並沒有想做什麽皇子妃,也不想做側妃!”


    “那你想嫁什麽樣的人家?”


    連佩抬起朦朧的淚眼,一個名字在她唇邊差點脫口而出,但她囁嚅幾下,到底什麽都沒說出來。


    秦氏道:“娘知道你心氣兒高,可你也得看清了,嫁給許修名,是咱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唯一一點,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不過也好在是個女兒,將來長大了尋一門親事嫁出去便是了,無礙的。”


    連佩哽咽道:“人人皆知許修來夫妻恩愛,白氏死了好幾年,許修來仍念著她不肯續弦,我嫁給他,又能得他多少憐愛,不過一個是個幫她操持後宅的婦人罷了!何況他還有個女兒,將來後宅中又不知生出多少齟齬。”


    連大老爺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高門大戶之間,聯姻本就是結兩姓之好,難不成真是為了你一個人,什麽情情愛愛,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誰允許你將這些放在心上的!嫁給誰都是要相夫教子操持後宅,難不成誰會因為你長得美、才情高、名聲好就將你娶迴家裏供著?”


    他手指點著秦氏:“你就是這麽教導女兒的?!”


    秦氏心中亦是詫異女兒的話:“佩兒,你心裏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你跟娘說實話。”


    連佩甩開她的手,“反正,我不答應!”


    連常在一旁說道:“你不答應,等許家人怪罪下來,連累了我跟父親的前途,你就舒坦了!”


    連佩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兄長,“你的前途,憑什麽要我來擔著!你若是個男人,就靠你自己去!”


    連常重重將自己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摔,“父親母親培養你,你難道半點都不知感恩?你那些好名聲是哪裏來的,還不是我們處處捧著的功勞,你又心高氣傲個什麽!”


    連佩聞言氣的身子都發起抖來,“其實我在你們眼裏,與莊子上樣的豬狗沒什麽不同,誰給的價錢高,就能賣給誰!誰又會在意豬狗的心意呢!一切都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利益!”


    “你這孩子,怎麽越說越離譜了!”秦氏急切的說道:“許家的樹大根深,你嫁到許家去,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好處,別人想嫁給許修名還沒那個福氣呢!不說我們,就單說你,還有你以後的兒女,那都是有無盡的好處的呀!”


    “好處,好處!你們除了好處,除了利益,還知道什麽!”


    連大老爺雙目一眯,大聲喝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心裏不會是藏了什麽人吧!好你個沒羞沒臊的丫頭,那人到底是誰!你說!”


    連佩被嚇的一個哆嗦,麵上瞬間變了顏色。


    秦氏是過來人,看著女兒的臉色狐疑道:“佩兒,你心裏不會是真的有人了吧?”


    “我沒有。”


    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反駁,卻說的沒什麽底氣。


    連大老爺和秦氏對視一眼,心下一沉。


    連常說道:“好啊,你一個後宅閨秀,竟然不聲不響的看上別家的男人,你還知不知羞恥!”


    連佩咬牙瞪著他:“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你院子裏那些丫頭哪個你沒碰過!浪蕩子!讓人惡心!”


    連常聞言暴怒,甩手就扇在連佩臉上:“你說什麽!”


    “連常!”秦氏一把拉過連佩,“你怎麽能打妹妹!”


    “娘,這丫頭還沒嫁人的就開始不聽話了,以後嫁了人,還不得胳膊肘往外拐!”


    連佩氣的臉色鐵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絲,恨聲道:“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以後我就算嫁了人,也不會為你做事!”


    連常聞言伸手指著她:“好好好!現在就不認我這個哥哥了,以後你也別想讓娘家給你撐腰!”


    連佩隻覺得一股血直竄頭頂,渾身如同篩糠,“你們愛誰嫁誰嫁,反正我不嫁!”


    她說著,狠狠推開連常跑了出去。


    “佩兒!”


    秦氏一巴掌打在連常後背上,斥責道:“你看看你,說的什麽話!往後還不是你們兄妹間相互扶持!”


    連常氣哼哼的狠狠瞪了連佩消失的方向,一甩袖子也走了。


    秦氏迴頭對臉色鐵青的連大老爺說道:“我去看看佩兒。”


    這廂連佩跑迴自己的院子,進了屋子便蒙頭大哭。


    暖玉和冷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勸。


    秦氏腳跟腳走了進來,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是,夫人。”


    見女兒哭的昏天暗地,秦氏長歎一聲走到床榻前,撫著她的後背說道:“娘也是女子,如何能不知你的心情,但這世間女子,十之八九都是這般,你又何必與命運做對呢?再者說,你的未來,要比其他人好上太多了。在娘看來,這樁婚事,相比僖妃娘娘都要好上許多。”


    僖妃再受寵,那也是皇帝的小妾,還是其中一個,不僅要看皇後的臉色,還要時時擔憂失寵的問題,深宮之中更是危機重重,哪有嫁到相府做宗婦來的風光!


    連佩的哭聲漸弱,卻不肯抬頭,趴在那裏悶聲:“就算是這樣,為何雲楚忱的母親能替她阻擋二皇子?她們連親生母女都不是!”


    秦氏無奈道:“許家的親事,你以為是說退就退的?再說,雲楚忱還不是被平遙公主搶走了男人?”


    連佩卻坐起身扭頭爭辯道:“雲楚忱根本就是故意不想要魏家那樁親事的!”


    秦氏一怔,“你說什麽?”


    連佩說道:“那日平遙公主生辰宴上,我偶然聽到雲楚忱跟晉亭說的幾句話。”


    想到晉亭與雲楚忱說話時熟稔親密的樣子,連佩的眸色越發深了幾許,心中的疼痛越發強烈起來。


    秦氏心思都在許家的親事上,聞言也沒有細想,“雲楚忱如何,也不關咱們的事,佩兒,你跟娘說,你心裏當真有心儀之人?”


    連佩避而不答,問道:“你們已經將親事定下了是麽?”


    秦氏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頭,說了實話:“這樁親事其實早就有眉目了,你祖父祖母也商量了許久,為了不節外生枝,才一直沒有聲張。”


    “你們這是要逼死我!”


    望著女兒的目光,秦氏還要再說什麽,連大老爺已經走了進來,“就算是死,你也得上了花轎,進了許家的門再死!”


    連佩聞言抬頭望去,父親逆光站在門口仿佛一隻惡獸,她隻覺得絕望,心口如同被針紮一般疼痛。


    秦氏站起身,“老爺!你說的話也太重了!”


    連大老爺抬手製止了她,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呆著,哪兒也不許去!”


    連佩震驚的看著他,一股血氣上湧,她猛地起身撲到一旁的桌前,抄起笸籮裏的剪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佩兒!”秦氏尖叫一聲,眼疾手快的抓住連佩拿剪刀的手,“佩兒,不可胡來!老爺,快奪下剪刀!”


    連大老爺也沒想到連佩竟然對許家的親事抗拒到這種程度,心驚之後連忙上前將剪刀從連佩的手裏奪了下來:“你這是要做什麽,你這是要逼死我們!你以為許家的親事是我和你娘能說了算的嗎!!”


    連佩發髻散亂,眼睛紅腫,“是祖父的主意?”


    秦氏哭道:“佩兒,你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娘怎麽會不顧你的意願?可娘跟你父親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定下了呀!”


    連佩冷笑道:“即便如此,你們也覺得這樁親事極好,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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