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不重視,即便身為公主也不能免俗。


    李德順對平遙公主的做法並不十分意外,說道:“公主殿下想要見老奴,老奴自當前去,不過皇上還等著咱家去迴話,耽擱不得。楊閔,你先去一趟凜霜殿,給公主殿下迴話。”


    玉嬰看著他指著的小內侍,有些為難,“李總管,公主殿下有要緊事想問您,這恐怕……”


    李德順這會倒顯得十分好說話,指著楊閔手中的匣子嗬嗬笑道:“放心,你們便將這匣子也拿上,裏麵的東西必定能解了公主殿下的疑惑。”


    楊閔聞言額角一跳,攥著匣子的手指有些發緊,“師父,小的將匣子拿走,您如何跟皇上迴話?”


    李德順道:“你師父我還沒老糊塗,這幾個人還能記得住。”


    “是,師父。”


    楊閔後背冒汗,不敢再多言,連忙應承,跟著玉嬰往凜霜殿去了。


    玉嬰看了一眼那匣子,小聲問道:“楊公公,這裏麵裝的,可是駙馬的人選?”


    楊閔心不在焉,“正是。”


    這沒什麽好隱瞞的,整個大安宮都知道楊德順去戶部翻黃冊了,駙馬人選很快就要揭開謎底了。


    玉嬰見楊閔不願多說,輕輕“哦”了一聲,不敢再多言,心中卻著實有些疑惑。


    她不過是凜霜殿的三等宮女,不知道為什麽公主不讓近身伺候的攏煙來,卻讓她來。


    趁著玉嬰出神,楊閔慢慢落後一步,摸出袖中那張被換掉的紙張,緩緩掀開匣子,重新換了迴去,並將那張假的迅速塞到了口中!


    玉嬰感覺到異樣,迴頭看去:“楊公公,怎麽了?”


    楊閔搖頭,示意無事,幾步趕上她,喉嚨間咕嚕一聲,一切都恢複原樣!


    凜霜殿中,平遙公主已經仔細梳洗過,但她臉上仍沒什麽血色,唇上的口脂便越發顯得鮮豔濃烈。


    “公主殿下,玉嬰帶著楊總管身邊的小內侍來了,說是來給公主迴話。”


    攏煙看著進來稟告的小宮女一愣,疑惑的看向平遙公主:“公主什麽時候讓玉嬰出去找李總管了?”


    平遙公主神色如常,擺弄著發上的簪子,說道:“本想讓你跑一趟,可我身邊哪能缺的了你。唉,也不知道那飛鳳銜珠釵還能不能找迴來了。這些個東西,沒一個能比得了的。咦,你怎麽還站著?讓那小內侍進來迴話。”


    攏煙掃了那小宮女一眼,揮了揮手:“公主讓你快去,你還杵著做什麽。”


    平遙公主從銅鏡中看著攏煙的臉,嘴角牽動了一下。


    楊閔跟著玉嬰步入殿中,見了平遙公主磕頭行禮,“奴婢叩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原來是楊公公,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謝公主。”


    平遙公主從銅鏡前轉過身看著他,神色間有些焦慮,“你可是剛從戶部迴來?李總管想必是去給父皇迴話去了?”


    楊閔是個有眼力見的人,知道公主不好明問,便道:“是,師父他老人家讓奴婢帶了這個來給公主過目。”


    平遙公主看了那匣子一眼,“拿過來給本公主看看。”


    攏煙上前拿過那張薄薄的紙,有些緊張的遞到平遙公主手裏。


    平遙公主想都沒想翻開來看,大略一掃,瞬間失去了興趣。


    沒有他!


    楊閔微微抬眼看見平遙公主的麵色,心中一歎,還不是怪你自己多此一舉,如若不然,呈到皇上麵前的,就會是你希望的那個人!


    雖然楊閔不知道大皇子打算怎麽說服李總管,但他既然這麽做了,必定是有把握的。


    可憐大皇子冒著欺君之罪,也要圓了妹妹的念想,卻被當事人給生生攪合了!


    平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作為壞了兄長的計劃,猶自神色鬱鬱。


    攏煙打量著她的麵色,試探道:“公主殿下……”


    平遙公主手一揮,“你們先退下吧!”


    楊閔躬身一禮,隨著玉嬰等人退了出去。


    攏煙最是了解平遙公主的脾性,看她的麵色就知道她心中不悅,忙上前朝那紙張上看去。


    薄薄的一張紙上,寫著九個人的名字,姓甚名誰家世如何都十分明了。


    這幾人都是來參加過生辰宴的,因此攏煙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最後一個,正是魏子修。


    攏煙心中鬆了口氣,說道:“公主,這上麵的人,奴婢都還有些印象,要不然,奴婢給您說說?”


    平遙公主神情沉鬱陰鷙,如同換了一個人,全然沒有了平時那種軟糯怯弱的樣子。


    攏煙乍然見到平遙公主這副模樣,腿肚子控製不住的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上次她見到平遙公主這個神情,還是平遙公主發現凜霜殿中有人偷偷戀慕大皇子的那次。


    “公主,您?”


    攏煙的聲音不自覺的發抖。


    平遙公主仿佛已經痊愈了,根本不像個大病初愈的人,她來迴踱著步,冷聲道:“哼,不過是那個老騙子為了討好父皇隨口胡謅的生辰八字,難道就要我糊裏糊塗的搭上自己!”


    “公主!公主何出此言……這話若是讓皇上知道,定會怪罪……”


    平遙公主的目光緩緩挪動,如同針尖一般刺在攏煙身上,“攏煙,你覺得我說的不對麽?”


    攏煙被她的眼神嚇住。


    她著實有些奇怪,平遙公主身體裏好像藏著另一個人,一旦發生了什麽無法接受的事情,她身體裏的另一個性情強硬,手段殘忍的人就會出現……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可不可信,但皇上既然信任周道人,就說明周道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公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您全當為了自己的身子……”


    “寧可信其有?”


    平遙公主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她頭頂,一寸寸凝結成冰,語氣卻恢複了幾分嬌柔,“也好。”


    攏煙縮著身子,緩緩抬起頭,就見平遙公主已經走迴座位上坐下。


    她問道:“晉亭今日可當值?”


    “晉二公子今日夜裏當值。”


    平遙公主眉目低垂,口吻隨意:“即是如此,今夜想必能睡個好覺。”


    “是,晉二公子武藝高強,定能保護好公主。”


    平遙公主似乎對她這話十分滿意,說道:“你先下去吧,本公主要一個人呆一會。”


    若是在平時,攏煙從來不會讓平遙公主一個人呆著,一來是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二來是為了看住平遙公主的一舉一動。


    可現在,她卻絲毫不敢違背,悄聲退了出去。


    她在門口站了片刻,心中的不安與恐懼才消減了一些。


    一抬眼,正看見玉嬰路過。


    攏煙叫住她,道:“玉嬰,你跟我過來。”


    玉嬰不明所以,有些忐忑的跟著攏煙走到僻靜處,“攏煙姐姐找我有什麽事嗎?”


    攏煙細細打量她一遍,溫聲說道:“既然公主能用的上你,說明對你印象不錯,我便將你提為二等宮女,以後就到內殿伺候。”


    “真的?攏煙姐姐沒有騙我吧!”玉嬰一陣驚喜,二等宮女與三等功女的月錢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攏煙笑著點點頭,“這幾天趁著公主記得你,你便多往跟前去,等公主用慣了你,一等宮女也不過眨眼的事。”


    “多謝攏煙姐姐提攜。”玉嬰欣喜若狂,連連稱謝。


    “好了,你這會便將手裏的活放下迴去休息,今天晚上,就過來給公主守夜。”


    “是,我明白了。”


    玉嬰連忙答應,將手裏的活計跟人交代了一下,便迴屋歇息去了。


    攏煙站在原地,心中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


    ……………………


    宣永候府。


    雲楚忱拉著猴子一樣翻牆進來的晉亭躲到書房,說道:“我就知道你要來!”


    晉亭笑道:“怪不得隻有春蕪她們幾個在,不見旁人。”


    雲楚忱蹙眉打量他,“別嬉皮笑臉的!我問你,你昨日在凜霜殿當值,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一切正常。”


    雲楚忱聽他說的簡單明了,沒好氣的說道:“什麽叫一切正常?什麽算正常?”


    晉亭無辜道:“就是在凜霜殿外邊守著被,還能有什麽?哦對了,昨日頭迴當值,楊統領帶我認識了一下禦前司的兄弟們。”


    雲楚忱聽他提到“兄弟們”眉飛色舞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跟禦前司的人較量了,氣的抓起手邊的茶杯朝他扔了過去!


    “你知不知道現在宮裏不太平!且你又在凜霜殿當值,就不能多長幾個心眼低調行事?!”


    晉亭眼疾手快,一把撈過茶盞放迴桌上,說道:“你這說的,怎麽好像平遙公主是個吃人的妖怪一樣?”


    雲楚忱氣結,沉下臉不說話了。


    晉亭忙正襟危坐,“我沒見著平遙公主,她在裏邊養病,我在殿門口,我也沒張牙舞爪,不過跟幾個一起當值的兄弟簡單比劃了兩下……絕對不起眼!不會引起平遙公主的注意!”


    雲楚忱覺得自己一定會被這人氣出內傷,“她已經注意到你了,無論你做什麽,轉眼就會有小內侍小宮女去傳話,何需見到?”


    晉亭寬慰她道:“戶部那邊已經傳出風聲了,魏子修的大名赫然在列,李大總管已經將駙馬人選送到皇上麵前了,沒我!”


    “我擔憂的不是這個!是平遙公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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