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姨娘是打心眼裏害怕雲楚忱會暗中使壞,攛掇衡陽郡主在雲挽心姐妹的親事上做文章。


    不過這種想法,在雲泓遠看來都有些小人之心了。“她?”


    雲泓遠皺了皺眉,道:“她方才與我說起了,讓你盡管尋著人家就是,若有了合適的,便去跟母親商量。”


    連姨娘聞言一怔:“夫人……說的?”


    雲泓遠看著她略帶驚愕的神色,再想到衡陽郡主一向光風霽月不愛算計的性子,這會兒就切切實實覺得連姨娘有些小肚雞腸,遂有些不耐的說道:“她不愛管這些閑事。”


    連姨娘被這句“閑事”一噎,但她也知道,衡陽郡主的確將她們娘幾個當成閑事。


    不過,她敏感的察覺到雲泓遠對衡陽郡主的態度,雖然不親近,卻也沒了前些年的厭惡,反而對衡陽郡主的知禮體麵而感到滿意。


    她捏緊帕子,想到之前在黃姨娘手裏受到的屈辱,這一切還不是拜衡陽所賜?若不是她橫插一腳奪了侯夫人的位置,自己難道會不知禮不體麵?自己用得著滿腹算計小肚雞腸?


    在一旁站在的雲千亦看見連姨娘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機,心中一顫,連忙上前說道:“姨娘,可是哪裏難受的厲害?”


    連姨娘迴過神來,連忙朝女兒搖了搖頭,對雲泓遠說道:“大姑娘那裏……”


    “楚楚一向聽話懂事,她的親事眼看就要操辦起來,你是個能幹的,若能幫上忙,就多操心幾分,也是咱們侯府的體麵。”


    連姨娘臉色又是一僵,她本來是想說雲楚忱一向對她們母女不待見,最近更是連麵子情都不顧了,時常當著滿府下人的麵給她們難堪,誰知道雲泓遠來了這麽一句,頓時青了麵色。


    一旁站著的雲挽心捏緊手中的帕子,就要上前辯駁,卻被雲千亦偷偷扯了一把袖子,將嘴邊的話給咽了迴去。


    “眼看大皇子成婚在即,皇子府那邊還有諸多事物要忙,我便不多陪你了。”


    雲泓遠最近忙著督建大皇子府累的很,著實沒什麽心情閑聊,不過看在連姨娘病了的份上還是按捺住煩悶,耐著性子對雲挽心姐妹是說道:“讓人好生照看著你們姨娘,切勿再多思多慮,勞心傷神。”


    “是,阿爹……”


    母女三人見雲泓遠走了,麵麵相覷一陣,隻覺得這一場折騰實在是雷聲大雨點小,氣悶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雲千亦才開口,“阿爹還是在乎姨娘的。”


    連姨娘今日一番折騰,一來是要訴訴委屈,要不然也不會說保不齊哪天讓人提腳賣了的話,告狀的意圖十分明顯,但雲泓遠壓根沒往心裏去,不過,還是說了要保她的話。


    二來,連姨娘想挽迴自己在雲泓遠心中的形象,免得雲泓遠總想著她禿頭的那一幕;三來就是將兩個女兒親事的主動權要到手裏。


    三個目的勉強都達到了,但連姨娘卻仍舊意難平,心思輕飄飄落不到實處。


    “本以為太後一死,正院那兩個都是待宰的羔羊,誰知道雲楚忱是個滿口獠牙的,難不成連她也要翻身??”


    雲千亦道:“這也未必,咱們都知道郡主是什麽性子,不過是長久不相往來,阿爹對她的厭惡去了幾分罷了。”


    連姨娘麵色鐵青著不說話,眼中的陰霾越發深重。


    雲挽心的注意力卻都在雲楚忱上,恨恨一跺腳說道,“那個雲楚忱!到底哪裏好了!阿爹還說她一向懂事!”


    此時,“一向懂事”的雲楚忱剛從巷心茶樓迴府,匆匆換了衣裳去南華堂給雲老夫人請了安,虛與委蛇一陣迴到風瀾院,隻覺得心力交瘁。


    這一天下來,真是刺激的過頭了。


    被那兩隻大老鼠驚嚇一陣不說,還被魏妥妥告知魏家上上下下都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雲楚忱閉眼在椅子上靠坐了好一會,才讓緊張的神經略微鬆弛了些。


    春蕪端了熱茶過來,欲言又止,“姑娘,您相信魏五姑娘說的話麽?”


    雲楚忱籲歎一聲,接過茶水抿了一口道:“其實你自己都已經信了不是麽?”


    春蕪咬唇跟蘅蘭對視一眼,不甘道:“奴婢是有些相信了,但實實在在希望這都是假的!”


    “奴婢也是……”蘅蘭的五官幾乎揪到一起,“姑娘費勁心力盤算來的親事,好不容易落定了,卻……卻被告知未來夫家是……是那樣的人家……”


    蘅蘭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魏妥妥口中的魏家到底是什麽人家。


    雲楚忱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總比成親之後才知道要好。”


    “這也是萬幸……”春蕪話說一半,又疑惑起來,“可是魏家五姑娘,怎麽就覺得您能幫得了她?”


    “她最初的目的,應該隻是不想讓魏子修得償所願,讓他吃個啞巴虧。讓我幫忙什麽的,想必是順便一說,能幫得上自然是好,幫不上也沒所謂,重要的是狠狠坑魏子修一把。”


    蘅蘭依舊皺著小臉,“可姑娘該怎麽擺脫魏家的親事?”


    春蕪在旁接話道:“雖說過六禮少不得要幾個月,可要解除這樁親事,自然是越早越好,否則對咱們姑娘今後說親必定有影響。”


    雲楚忱蹙著娥眉,想起之前做的夢和那個叫“霽兒”的小女孩,隻覺得心煩意亂,“我累了,安置吧。”


    春蕪心中擔憂卻也知道辦法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的,默默進了內室給雲楚忱鋪好了被褥,“姑娘睡下吧,若有什麽吩咐,就喊奴婢一聲。”


    “嗯。”


    雲楚忱神情懨懨的縮進被子裏,本以為自己很難睡得著,卻片刻功夫就沉沉進入了夢鄉。


    ……………………


    圓月低懸,長安城萬籟俱寂。


    除了巷子深處偶爾傳來歌姬的低吟淺唱和梆子聲,四處都靜悄悄的。


    一隊衙差腰間挎著長刀,手上提著燈籠,晃晃悠悠沿著街邊踱步巡視,目光時不時往角落裏掃一下。


    四人麵上都泛著困意,哈欠連天。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巷子裏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像一袋細碎的珠子散落在地上,緊接著是一聲悶響。


    衙差們頓住腳步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滅掉手裏的燈籠躡手躡腳的朝巷子裏走去。


    沒一會兒,幾人就看見一個身影蹲在地上,手快速的在地上收攏著。


    定睛一看,原來地上散落著不少渾圓飽滿的珍珠,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瑩潤的的光芒,那人正在飛速的將珍珠收迴袋子。


    原來是個小毛賊!


    “什麽人!”領頭的衙差大喝一聲,帶著手下快速朝那人飛奔過去。


    蹲在地上的人聞聲扭頭,見有人來了卻也不慌不忙,將手裏的袋子揣進懷中站起身麵向衙差。


    方才他蹲在地上黑乎乎一團看不真切,這會站起身眾衙差才發覺,此人身形異常高大魁梧,與尋常毛賊輕盈精瘦的外形十分不同,心下不由一頓。


    就在這愣神的功夫,包裹著頭臉的魁梧漢子已經主動朝他們迎了上來,拽住衝在最前麵的衙差頭子就是一個過肩摔!


    那衙差頭子頭朝下被貫在地上,脖子發出喀嚓一聲脆響就沒了動靜,剩下的三個衙差見此情景大駭不已,嚇得連連後退。


    魁梧漢子發出嗤的一聲笑,將地上的最後一顆珍珠拾起揣進鼓鼓囊囊的懷裏,大搖大擺的出了巷子。


    衙差們靠著牆壁腿腳哆嗦站了許久,才有人出聲說道:“頭兒……死了?”


    幾人摸摸索索的上前去探領頭的鼻息。


    “死了……死了!”


    “怎麽辦……剛才那個,不像是普通的毛賊……”


    其中一個衙差腦子稍微靈光些,往旁邊的宅子看去,“這邊住著的,都是城裏有名有姓的人家,家中都有護院,尋常也沒人敢進去偷東西。這人身手了得,會不會是什麽江洋大盜?”


    “不如咱們先迴衙門報信兒,多叫幾個人來……”


    他話還沒說完,巷子口的光突然被暗影籠罩。


    三人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就將那裏站著一個魁梧的身影,分明就是方才那個魁梧漢子。


    隻聽那人說道:“方才忘了滅口,還好你們沒走。”


    幾人聞言駭然變色,紛紛往後退去。


    那人卻大步朝他們走過來,身形快的離譜,不過一息的功夫就到了近前,一手抓住一顆腦袋用力一扭!


    喀嚓兩聲,二人同時倒地。


    “今日是頭迴出來辦事,難免有點紕漏,見諒見諒!”


    魁梧漢子話音十分輕鬆,仿佛不是在殺人,隻是在拔蘿卜。


    剩下一個衙差已經嚇得兩股戰戰沒了力氣,跌跌撞撞癱到在牆根,“好漢饒命,我什麽都沒看見……你放我一馬,我決不吐露半個字……”


    魁梧漢子“嘖嘖”一聲,“抱歉,隻有死人才最善於保守秘密。”


    說著,他抬起腳尖,猛地抵在衙差的喉嚨上用力一碾,那衙差圓瞪著眼睛發出嗬嗬兩聲,頭一歪,沒了動靜。


    “唉,頭一迴就死了四個官府的人,真是麻煩。”


    大漢嘴上抱怨著,麵上卻沒有半分在意,掃了掃身上的灰塵,又一次走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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