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忱事後必定會去查證,如果是假的,魏妥妥的謊言很容易就會被揭穿。


    所以,主仆三人對魏妥妥的話已經有九成信了。


    但春蕪的內心仍在掙紮,窮追不舍的問道:“可要是像五姑娘這麽說,魏家為什麽要選定我們姑娘,我們姑娘孤身一人,處境尷尬,也沒那麽多嫁妝,許琳琅豈不是更加合適的人選?”


    魏妥妥笑著搖搖頭:“許琳琅是堂堂宰相府的千金,許家權大勢大,豈是那麽好拿捏的?我聽說大伯母一開始十分猶豫,後來是我大哥一番規勸,才讓大伯母改了主意,沒有搭許家的話。”


    “是魏子修?”雲楚忱倏然冷了麵色。


    “是他。”魏妥妥似乎為魏子修十分不屑。


    蘅蘭也禁不住驚唿一聲,說道:“五姑娘的意思是,是魏公子覺得我們姑娘相比徐琳琅更好拿捏,或者說,是覺得宣永候府比丞相府更好拿捏?”


    “不錯。”魏妥妥要說的話基本已經說完了,重新給雲楚忱續上熱茶,說道:“而且……據我所知,雲姐姐的生母,也如我一樣,商戶出身,家資豐厚。”


    雲楚忱聽她提到生母年氏,下意識的皺眉,“我們之間並無聯係。”


    魏妥妥不置可否,“雲姐姐不與生母聯係,是因為心中存有芥蒂,但你的生母卻不可能將你拋之腦後,你們之間的母女血緣是永遠斬不斷的,如果你將來在魏家有了難處,你的母親不會眼看著不管麽?尤其是在她根本不缺銀子的情況下。”


    雲楚忱聞言默不作聲,並不迴答。


    魏妥妥知道她心中的鬱結之處,卻是狠了心要在今天點醒她,並不避諱,說道:“換句話說,你敢保證,將來你在魏家有了孩子,孩子如我一般受人挾製,你走投無路之下,也決不會與生母聯係求得幫助麽?”


    雲楚忱聞言整個人都是一顫,她此時已經徹底想起了之前做的那個夢了。


    霽兒……那個夢中的小女孩,難不成,就是她以後與魏子修的孩子?而她也如梁氏一般,落入了那種受製於人的境地?


    鑒於她之前幾次夢境成真,由不得她不害怕。就算這個夢不是真的,她也深切的記得,霽兒一聲聲喊著“娘親”的時候,她那種撕心裂肺之感。


    她不得不承認,魏妥妥說的沒錯。


    如果她的孩子當真受到了那樣的對待,她會對任何事情妥協,別說與自己的生母聯係,就算讓她付出性命也是甘願的吧?


    “你嫁入魏家,有雲府公出的一份嫁妝,還有郡主娘娘為你準備的嫁妝,在加上你生母,雲姐姐簡直就是一隻行走的錢袋子。”


    雲楚忱猛地抬眼,當時魏家認定了她,她還曾十分感激,以為自己是謀算成了,是自己的真心打動了魏家,還曾得意自己贏了其他小娘子,誰曾想,其實是魏家早就盯上她了。


    魏家還真是算無遺策。


    她顫聲道:“魏子修……”


    魏妥妥冷笑道:“實不相瞞,魏家上下都是陰險小人,卑鄙無恥。相比我祖母,我這位大哥的心腸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虛偽無恥,根本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偽君子。哦,還有我那位大姐姐,都是扮好人的高手,聽說雲姐姐與我大姐這兩年走的很近?一定被她坑了不少好東西吧?”


    蘅蘭對此最有感觸,“是啊!魏大姑娘三天兩頭的跟我家姑娘哭窮賣傻,前段時間還油嘴滑舌騙了我們姑娘好幾塊上等的皮毛!”


    雲楚忱想到魏輕輕平日裏與她裝乖的模樣,雙眼眯了眯。


    魏妥妥安慰道:“雲姐姐不用怪自己眼拙,他們兄妹,相比我祖母可是青出於藍。這滿長安的人,哪個不是被他們騙了去?就算是宮裏成了精似的主子們,又有哪一個看透了魏家的事了!”


    她說到這,突然頓了頓:“好像宮裏頭還真有一位對魏家的事看出了一些苗頭……”


    雲楚忱聞言詫異道:“誰?”


    魏妥妥目光閃動:“皇後娘娘……”


    “王皇後?”雲楚忱更加驚愕。


    “嗯。”魏妥妥沒有說自己具體是怎麽知道的,隻說:“之前皇後娘娘因為一些事情,好像調查過魏府。”


    先前許琳琅一心要嫁給魏子修,淑妃還請王皇後為他們二人穿針引線。王皇後知道魏家的事,還答應了,也是怕許琳琅與哪位皇子扯上關係,想趕緊促成她與魏家的親事。


    魏家對於皇後來說,自然是沒什麽威脅的,將來許琳琅還說不定會求到她頭上。


    可天不遂人願,許琳琅最後還是跟二皇子定下了親事。


    不過雲楚忱眼下沒有心情管王皇後是怎麽想,她眼下應該著急的事自己與魏子修的親事。


    兩家可是已經換過草帖子了!


    魏妥妥說道:“索性現在雲姐姐與我大哥的親事還沒落定,我相信以雲姐姐的聰慧,一定可以相出辦法。”


    雲楚忱不置可否,沉聲道:“今日所言,我必定會去查證,如若屬實,我再來給魏五姑娘道謝。”


    雖然雲楚忱已經信了,但她還是要去查個清楚。


    魏妥妥微微一笑,並無辯駁之言,隻道:“好,我等姐姐的消息。”


    雲楚忱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巷心茶樓。


    ……………………


    這廂晉亭從餘南街離開,渾渾噩噩走了許久,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雲府,心中塊壘又夯實了一層,嘴裏苦澀的如同連灌了七八碗黃連水。


    從前他與雲楚忱日日相見,鬥嘴爭吵,不知不覺就養成個習慣。


    每晚睡覺前,他都將白日裏的情形在腦海中過一遍,以便將沒吵贏的地方記下來,下次好狠狠的懟迴去。


    以至於現在關於雲楚忱的記憶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腦海中死死紮根,揮之不去。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時時刻刻在塗塗抹抹,勾勾畫畫,將那些畫麵一遍遍描摹的越發清晰。


    在這一道道鐫刻至深的印痕之中,有一道最是讓晉亭記憶猶新。


    那日雲楚忱沒有來悠山堂聽夫子講學,晉亭蓄了一肚子的狠話無法發泄格外難受,下學時便找了個借口隨雲燁去了他的院子沒有離開。


    偷偷遣了南鬆去問,才知道雲楚忱被雲老夫人關了禁閉。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晉亭從來沒見過雲楚忱吃癟,頓時興奮起來,打聽到雲楚忱被關在府中廢棄的泠泠園便偷偷溜了過去。


    本是貓厭狗嫌的年紀,晉亭彼時也沒想過在別人家府上不得作耗,隻管揣著十足的幸災樂禍到了泠泠園。


    也不知道這園子從前是誰住的,又因為什麽荒廢了,看上去十分破敗。


    被他強拖過來的雲燁連連退後,還絮絮叨叨說這園子鬧鬼,好幾個丫頭被鬼拖到了井裏淹死了,一直鎖著,平日幾乎沒有人往這邊過來。


    誰知晉亭聽完之後不但不怕反而更加興奮了,他倒要看看,雲楚忱這妮子是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便墊著腳走到門邊附耳上去細聽。


    破舊的窗欞被風吹的搖擺不定,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落葉被風卷起,在空中打著旋,嘩啦個不停。風吹過井口,時不時傳來幾聲嗚咽。


    每一種聲音都讓晉亭後脖頸的寒毛發乍,再想起雲燁說的這裏死過好幾個人,便生出些毛骨悚然來,腳下一錯被小石子滑到在地,發出砰的一聲。


    裏麵的人似乎被這一聲嚇住,哇的哭了出來,哀求告饒著哭叫道:“祖母!楚楚再也不敢了!求祖母放楚楚出去……”


    雲楚忱這一哭,晉亭反而迴魂了,他哪裏知道一個小女孩被關在鬧鬼的屋子裏是什麽感覺,心想總算有人能治你一治,便在外麵挑釁道:“咦,你這是犯了什麽錯?雲老夫人竟將你關到這裏來?”


    雲楚忱幾乎沒聽見是誰在外麵,隻顧砰砰砰的用小拳頭砸著門板哭求不止。


    一門之隔,仿佛是地獄與人間的分界線。


    雲燁心疼自己妹妹,說道:“楚楚最害怕這個地方,她一犯錯,祖母就將她關到這裏來……你別嚇唬她了……”


    晉亭不以為意,“哪裏就那麽嚇人了!什麽鬧鬼,不過是糊弄人的!”


    雲燁十分害怕雲老夫人,不敢私自放雲楚忱出來,便連聲勸道:“楚楚別怕,大哥就在門外陪著你!”


    晉亭拗不過雲燁,隻好唉聲歎氣的跟他一起靠著門板坐著。


    雲楚忱就在門的另一麵,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門,一直在抽抽噎噎的哭泣。


    直到天色落黑,南華堂才來了人。


    晉亭二人藏在角落,聽那嬤嬤對著門內的雲楚忱說道:“大姑娘別怪老夫人狠心,老夫人心裏也舍不得,都是為了大姑娘好,大姑娘若能保證以後不再犯,奴婢這就放您出來。”


    門裏麵靜了好一會,才聽見一聲飄忽的“我知道了”。


    下人聞聲打開門鎖,雲楚忱立即煞白著一張小臉奪門而出,不顧一切的往自己的院子跑,仿佛身後真的有鬼在追一般。


    晉亭本想攔路嚇雲楚忱一迴,卻被她惶然的麵色驚了一跳,直到雲楚忱跑遠了才迴神。“這院子真有那麽可怕?你們犯錯,都會被關到這裏來麽?”


    雲燁搖搖頭,“隻有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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