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妥妥的語氣,仿佛是個賭氣賭贏了的孩子,眸中的深意早被她收斂起來,她看著魏妥若若,挑釁的揚起下巴。


    見她這般模樣,周圍看熱鬧的人才緩了口氣。


    這樣才對。


    五姑娘一向膽小怯弱,突然變得這麽咄咄逼人肯定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和刺激導致的。


    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又怎麽可能真的狠下心腸將什麽人逼至絕路呢,何況還是自家姐妹。


    魏輕輕蹙著眉頭看著魏妥妥,心下有些惱火,雷聲大雨點小,鬧騰個什麽勁兒!她正想說點什麽,春纖卻稟告道:“雲大姑娘來了。”


    “已經到了?”


    “嗯,小丫頭說,雲大姑娘下了馬車,正往玉銘院這邊來給老夫人請安呢。”


    魏輕輕一蹙眉,“這邊鬧成這副樣子,萬不能讓她看見,你現在趕緊去,直接帶她到我院子裏去,就說祖母這邊有些不舒坦,我過來伺候祖母用藥一會就迴去。”


    “是,奴婢這就去。”


    雲楚忱對魏家已經相當熟悉,進了二門徑直往玉銘院這邊過來,發覺四處幾乎沒有走動的下人,心下疑惑,便想問問前麵領路的婢女是不是府裏有什麽事,剛要開口,便見著春纖急匆匆往這邊過來。


    “奴婢見過雲大姑娘。”


    雲楚忱見她氣息有些不穩,似乎過來的有些急,疑惑道:“怎麽了?你們大姑娘呢?”


    “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姑娘急忙去玉銘院了,一會伺候了老夫人歇下便迴來找您,您這會兒先跟著奴婢迴毓秀軒吧。”


    雲楚忱心想魏老夫人這會大概是沒精神頭見人,便點點頭道:“那好,我先去毓秀軒,你若是有事忙,便過去幫手吧。”


    春纖遲疑了一下,指了方才將雲楚忱領進門的婢女,說道:“你將雲大姑娘好生送到毓秀軒,莫怠慢了。”


    “是。”


    小丫頭垂頭應了,對雲楚忱說道:“雲大姑娘,請。”


    雲楚忱朝春纖點點頭,便跟著小丫頭往毓秀軒去,心中卻覺得不太尋常,當下給瀲月一個眼色,瀲月會意,拉著引路的婢女笑說道:“你是叫果兒吧?”


    “咦,姐姐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瀲月笑道:“我們姑娘來府上這麽多次,我自然也見過你,來來迴迴的就記住了。”她頭從上拔了一支綢花海棠下來,遞到果兒手上,說道:“咱們也算熟人了,我見你麵善,這個便給你吧,就當我認你做個小妹妹。”


    果兒連忙推辭:“哎呀,瀲月姐姐,這可不好,我怎麽能隨便要你的東西?”


    “不礙事,是我們姑娘賞的,有兩支,我那裏還有一支。”


    這綢花海棠是由上好的雪綾製的,色澤鮮亮透明,薄如蟬翼,製成綢花宛比真的海棠還要好看。


    果兒不過是個下等婢女,等閑哪裏能摸到這樣的好東西,看著手裏海棠花愛不釋手,幾番推拒後便也收了。


    她拿下自己腰間的荷包給瀲月,說道:“瀲月姐姐,我也沒什麽能給你,這是我自己繡的荷包,望你莫要嫌棄。”末了她還補充道:“是新的!”


    “就算是舊的,我也喜歡。”瀲月高高興興的接過荷包,見那上麵繡著一雙魚兒栩栩如生,誇讚道:“沒想到果兒妹妹女紅這麽好!”


    果兒赧然道:“瀲月姐姐喜歡就好。”


    說著話,毓秀軒已經到了,雲楚忱笑道:“你們小姐妹既然投緣,便一起說說話吧,照影,你跟我進去等輕輕迴來。”


    果然見雲楚忱果真隻帶了照影進去,有些驚詫,“瀲月姐姐,這行嗎?”


    瀲月道:“我們姑娘脾氣好,往常也不拘著我們,你放心就是。”


    果兒這才放心。


    瀲月笑著看她,說起閑話來。


    她生著一副善麵,最是有副好人緣,平日裏就是她幫雲楚忱留意著府裏各處的動靜,收服一個下等婢女自然不在話下。


    玉銘院,寧氏母女見魏妥妥終於鬆口,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下來,好在林家人這會已經走了,否則見到了眼前的鬧劇,她們還有什麽臉麵?


    母女倆對視一眼,魏若若問道:“有什麽條件,你說罷。”


    魏妥妥微微仰起臉,用鼻孔看著魏若若,說:“我有兩個條件,如果二姐姐能做到,我便當做這次的事情沒有發生過,還將林景明讓給你。”


    魏若若強忍著心裏的憋屈,問:“什麽條件?”


    此時玉銘院中圍著不少人,卻如無人般安靜,眾人都在等著聽魏妥妥到底要提出什麽條件。


    魏妥妥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撇撇嘴說道,“第一,我要二姐姐受我兩巴掌,再向我磕頭認錯!”


    眾人聞言,都心道果然還是個孩子,不過是想給二姑娘一個教訓,小打小鬧罷了,可就這麽將自己的親事換了出去,也太不劃算了些!


    這五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實性子,不怎麽精明。


    但魏若若身為當事人,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她方才雖然想的清楚明白,覺得眼下受點委屈不算什麽,重要的是盡快將眼前的事情掀過去,等事情翻了篇兒,再收拾魏妥妥不遲。


    然而想與做是兩迴事,明明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要受點委屈,可魏妥妥說要扇她兩巴掌還要她當眾下跪磕頭認錯的時候,她還是氣的兩眼冒金星!


    “魏妥妥!你居然!居然……讓我給你下跪??”


    “你做下這樣的事情,下跪磕頭已經是輕饒了你,如果我額頭的傷口落疤破相,你以命相配我也不答應!再者說,二姐姐方才不是還說,什麽條件都答應我?原來是唬我的?”


    魏妥妥瞥著她,露出鄙夷:“看來二姐姐的話果然不可信,今日好言安撫了我,來日還是要伺機置我於死地的,我看,此事還是公事公辦的好。”


    “慢著!”


    魏若若咬牙看著她,“還有呢?你還有什麽條件?!”


    方才魏妥妥說了第一,顯然後麵還有別的。


    “這麽說,二姐姐是答應了?那好吧,第二個條件麽……”魏妥妥微微揚眉,說:“我要二姐姐將府裏公出的那份嫁妝給我!”


    “什麽?”


    魏若若聞言大驚,其他人也都露出驚異的神色。


    一個夫君換一份嫁妝……


    眾人一時間還真說不上魏妥妥是虧了還是賺了。


    若說那林景明,家世算得上不錯,人也過的去,可他還沒成親,就跟未婚妻的姐妹偷偷摸摸,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來,有點心氣兒的女子,就不會想嫁給這樣的男人。


    對於魏妥妥來說,用他換一份嫁妝,將來說親能多些底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她年紀還小,親事不急著尋。


    但從另一個方麵想,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有了新人忘舊人。這樁親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若是沒了,以後可未必能找到這樣的。


    梁氏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她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盤算她的話不由心生愧疚。


    在旁人看來,堂堂英國公府的嫡出女兒該是不愁嫁才對,但隻有魏府的人知道,事情並非那麽簡單,否則魏若若也不會百般盤算,隻為了嫁給一個禦醫的兒子。


    將林景明讓給魏若若,梁氏雖然有些不願意,但那林景明已然與魏若若攪合到了一起去,分明不是個良人。


    如果魏若若將公出的那份嫁妝給了妥妥,也算勉強能平複她心中的不甘。


    女子的嫁妝,便是娘家給的底氣,以後相看親事的時候,也不必因為出不起嫁妝而露怯。


    隻看魏若若能不能答應了。


    魏若若睜大眼睛看了魏妥妥半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魏妥妥不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除了公中的那份嫁妝,我還要從二伯母的嫁妝裏選三件!”


    “你說什麽!你還要不要臉!”


    魏妥妥撇著魏若若:“二姐姐不要臉在先,現在又怎麽好意思怪我?”


    魏若若氣急敗壞,迴頭去看寧氏,“母親!”


    寧氏臉色差的很,本以為魏妥妥很好糊弄,給她出口氣便罷了,誰知道這丫頭變得如此精明!她不由看向梁氏,難不成是她教的?


    “三弟妹,這怕不是你出的主意吧”?


    梁氏再不善言辭,也不能讓人氣在頭上拉屎撒尿,何況她方才還不知道林景明與魏若若背地裏的勾當。“二嫂的意思,你女兒做出的事情,是你教的?”


    “噗嗤。”


    人群中傳來一聲竊笑,寧氏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梁氏冷笑道:“二嫂也不必說什麽廢話,你們隻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魏若若幾乎氣的暴跳,指著魏妥妥吼道:“憑什麽要我把嫁妝給你!”


    魏妥妥依舊淡定,說:“聘則為妻,奔為妾,二姐姐若是想給林景明做妾也不是不行,咱們是一家子姐妹,將來我為正妻,必不會虧待了你去,不過,我年紀還小,離及笄還有兩年,二姐姐若想進門,還需再等一等了。”


    她尾音上揚,透著濃濃的嘲笑之意。


    魏妥妥簡直要氣炸了肺!


    她左右看看,撲通一聲跪在魏老夫人麵前,“祖母!您就眼睜睜看著魏妥妥囂張?將孫女欺辱致死嗎!”


    魏老夫人此時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心中正因為寧氏母女欺上瞞下,將她當老糊塗耍弄而感到厭惡憤怒,此刻聽了魏若若的話冷笑一聲,說道:“你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沒數?真要說的明明白白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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