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忱聞言嚇了一跳,“怎麽出門一趟,竟學會胡說八道了?”


    許琳琅笑道:“咱們長安雙傑,不知落在多少小娘子眼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我還會笑話你不成?”


    閨中密友相互之間說些這樣的話倒也不算過分,而且許琳琅冰雪聰明,自然對雲楚忱的打算知曉一二。


    隻不過雲楚忱與許琳琅不同,她沒有強大的娘家給自己做後盾,在這種事情上一向謹慎,跟任何人都鮮少言及自己的親事,即便與許琳琅關係不錯,聞言也不過是將球踢了迴去,說道:“琳琅難道不是女大當嫁?這麽說,也是謙謙君子淑女好逑?”


    原本她不過是說句玩笑,誰想許琳琅說道:“如今我親事受了些許波折,我娘正愁呢,這長安城中的好郎君不少,但與我們家門第合適的卻是不多,先前指腹為親的便罷了,這親事再尋起來,自然不能太過隨意。”


    雲楚忱聞言微微訝異,這話她既然說出口了,便是許家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


    那麽,魏子修也在她擇選之列?所以她才挑起話頭?


    果然,她聽許琳琅在耳邊幽幽說道:“楚楚,你我都不是對男女情感執著之人,倘若將來你我撞到一處去,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看對方如何選擇,切莫壞了你我二人的情分。”


    雲楚忱迴眸看她,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許琳琅的意思,是要與她公平競爭。


    “那你今日前來……”


    許琳琅聽她問話,連忙拉住她的手,說道:“楚楚你別誤會,我今日來自然不是為了別人,一來是要見見你,二來是要在菩薩麵前為我娘請願,她因為我的親事,生生急出病來了。”


    話雖這麽說,可那廂英國公府人剛下馬車,許琳琅便款款上前,柔聲見禮。


    雲楚忱挑不出半點毛病,心中卻泛起一波波的苦澀來。


    英國宮夫人見了許琳琅大感驚訝:“早就聽說許家大姑娘知書達理,溫婉可人,一見之下,竟比傳聞中還要出色幾分。”


    “夫人謬讚了。”


    “好好好,真是個好孩子!”


    先前許琳琅有婚約在身,與閨中密友小聚也十分謹慎,尋常不在外男跟前露麵,因此長安各府雖然知道許家有位千嬌百寵的大小姐,卻見的極少。


    英國公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著許琳琅,驚歎不已,當即褪下腕上的一對翡翠鐲子套在了許琳琅的手上,“這鐲子我們家輕輕也有一對,給你拿去頑罷!”


    許琳琅倒也不扭捏,說道:“多謝夫人厚愛。”


    說罷,又跟一旁的魏輕輕見了禮,大大方方的寒暄了幾句。


    待許修來跟魏子修打完招唿,過來見過給英國公夫人,英國公夫人更是連連讚歎許家兄妹倆都是人中龍鳳,聽說許修來也是明年科考,言語間的熱切又增了幾分。


    雲楚忱在一旁看著,不知該作何感想。


    雲老夫人下了馬車,兩家人相互見禮敘了寒溫,說笑著往寺裏行去。


    英國公夫人的注意力明顯都在許琳琅身上,說話柔聲細氣,絮絮的問了許多。許琳琅一一答了,半點不顯厭煩。


    待小輩們陪著上了香拜了佛,英國公夫人便說道:“洪福寺後山風景甚好,你們也不比陪我們拘在這裏,出去散一散也好。”


    說罷又對雲老夫人說道:“”山路崎嶇,老夫人年事已高,便與我在舍內吃茶歇息可好?”


    雲老夫人笑著點頭,雲楚忱等人便告失陪,結伴往後山行去。


    時時以至秋日,山花大多凋謝,唯有菊花爛漫如錦,層層疊疊賞心悅目。


    原本今日雲楚忱想要借機試探魏子修心意,沒曾想多了許琳琅,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倒是許琳琅一路大大方方與魏子修談笑風生,好不愜意。


    雲楚忱心想自己到底是沒什麽底氣,麵對這樣的爭搶拿不出絲毫優勢。


    倒是魏子修,絲毫沒有因為許琳琅的出現忽略雲楚忱,時不時主動開口詢問,亦或將話題轉到她身上。


    雲楚忱不知道這是魏子修的本性使然還是對她有那麽一點心思,躲在樹叢後麵的晉亭卻情不自禁咬緊了牙關。


    他心想,這魏子修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居然吃著鍋裏的,望著碗裏的。


    晉亭是習武之人,目力極好,將遠處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好啊,這個魏子修,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心懷不軌,公然引誘無知少女,還一次兩個。簡直是私德敗壞!


    更讓人生氣的事,雲楚忱渾然不知,心甘情願被魏子修欺騙!


    他才不相信雲楚忱什麽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她看中那小白臉的姿色,背櫃迷了心竅!


    晉亭的內心仿佛蹙起一團熊熊烈火,迅速吞沒了他的理智。


    可惡!


    真是可惡!


    常五常六原本隻是當做閑話將雲楚忱也在今日前往洪福寺的事情說了一句,沒想到晉亭反應格外強烈。


    常五說道:“公子這氣,到底是因為雲大姑娘,還是因為魏公子?”


    常六搖搖頭:“不知道……咱們公子的想法一天一個樣,誰能摸得清?沒準都有。”


    兩人原本伴在晉亭左右,這會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免得一會晉亭發火,自己遭殃。


    常五壓低了聲音說道;“公子對雲大姑娘又沒那個心思,就算她更旁人幽會也無甚關係,為何公子竟如此生氣?”


    “大概是不屑魏子修勾勾搭搭?”


    常五聽了弟弟的話,點點頭,深以為然。


    常六又說道:“可是,公子就這麽閑?過來看個究竟就為了找個氣受?”


    常五怔了怔,突然想到長安城裏流傳的某些傳言,打了個哆嗦,說道:“額……你說,有沒有可能,公子是看上了那位?”


    常六一怔:“哪位?”


    常五皺眉,伸手指了指前麵風度翩翩的魏子修:“就是那位……”


    常六聞言滿頭黑線,橫起手刀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常五一縮脖子,“我什麽也沒說……”


    然後,兩人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默然。


    原本二人行變成了三人行,雲楚忱心裏像是被螞蟻咬出一個缺口,原本要說的話這話這會不僅說不出口,連尋常的閑聊都變的開不了口,倒是許琳琅十分放得開,與魏子修暢談了一路。


    雲楚忱並不是覺得自己哪裏比許琳琅差,隻不過此情此情著實讓她覺得心裏別扭。


    好不容易熬到日影西斜,迴到風瀾院,春蕪便忍不埋怨許琳琅:“怪道她今日要跟姑娘一同去洪福寺,怕不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與魏公子照麵。”


    蘅蘭也說道:“什麽公平競爭者,許大姑娘說的倒是光風霽月,可借著姑娘的局勾搭魏公子,卻也太過沒臉了!這跟故意惡心咱們有區別嗎?”


    雲楚忱垂著雙眸一言不發。


    許琳琅先是試探她的心意,隨即表明家中可能要為她安排親事,分明就是要告訴她,倘若將來她與魏子修說親,讓自己不要怪罪她。


    “許大姑娘今日借著機會跟您表露心跡,不過是怕您日後埋怨她暗做小人,她自以為這是君子做派,可奴婢覺得,最多算是個真小人。”春蕪對許琳琅的說法不置可否,“與其說是提前告罪,還不如說是當麵宣戰。”


    雲楚忱聞言無奈道:“話是這麽說,但我的確沒有什麽理由去怪罪埋怨。人就在那擺著,憑什麽我能看上她就不能看上,難不成我要同她論個先來後到?”


    蘅蘭不服,“就算是這樣,她也該顧及一下從前的情分,不該這般死皮賴臉的搶人。說什麽她與姑娘都不是看重男女之情的人,那是什麽意思?還不就是在說,相比後半生的幸福,姑娘對她來說壓根不重要,嘴上說著讓您別怪她,可她壓根就不在乎您怪不怪她!”


    雲楚忱麵上露出一絲苦澀,她真心相交的朋友不多,許琳琅算是一個。


    她不怕許琳琅也看中魏家,但她有些接受不了對方借著她的局跟英國公府人套近乎,在魏子修麵前故作姿態。


    換句話說,許琳琅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姑娘,許家財大勢大,許大姑娘先前不常露臉,但這次的事情讓她頗受好評,人人都說她有情有義,現在看來,未必不是許家早早做下的安排,為她將來說親做的鋪墊。”


    蘅蘭賭氣道:“哼,許家人才濟濟,自然心眼兒多,我看她那位未婚夫的事也不簡單,保不齊就是許家嫌貧愛富卻不好明言,暗地裏害了人家性命,還要裝作好人!”


    春蕪瞪她一眼:“就算為姑娘鳴不平,你也不能胡說八道!萬一傳出去,豈不讓人說姑娘在背後中傷他人?”


    蘅蘭也知道自己一時生氣說錯了話,訥訥道:“我知道了……”


    “好了,這長安城裏看中魏子修的人多了,也不在乎多她一個。”雲楚忱道:“魏家也是公侯之家,子孫又有出息,何須攀附權貴,倘若魏家真的看重權貴,那我本身也就沒什麽好爭的了。”


    春蕪生怕雲楚忱想不開心中鬱結,聞言趕緊附和道:“姑娘說的是,到頭來也還是要看誰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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