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平的單人病房,一名女護工再照看一位頭發花白,滿臉滄桑的老奶奶。


    “王奶奶,小放來看你了!”戎放對著蘇染眨了眨眼,“我還帶了個新朋友,她叫柳染,王奶奶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王奶奶就像恍惚間聽到響動,慢慢抬起頭聚焦,“我喜歡,我喜歡,丫頭,來,過來坐。”


    蘇染乖乖地坐了過來,她這才看到王奶奶的床頭有一張黑白相片的全家福,其中一個被抱在手上的孩子,就是柳心如。


    蘇染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王奶奶,我能不能看看這張照片?”


    得到了老奶奶允許,蘇染顫抖著手將照片拿住,她的心晃動不安,“王奶奶,這個孩子她是您什麽人?”


    王奶奶早就沒視力可言,但蘇染指的這一下,她都不用細看,“第二排中間的女人是我兒媳婦,她懷裏的是我的孫女...


    可惜可惜了。”


    “王奶奶咱們到時間吃藥了,先不看了哈。”護工把藥和水遞上,小聲對戎放和蘇染說,“王奶奶這個孫女丟了,莫要提,莫要老人家傷心!”


    “王家二十年前也是大家,後來丟了孫女,再後來家族衰敗,王奶奶的丈夫,子女都離開了人世。”戎放拉過蘇染,小聲科普。


    蘇染靜靜地看著床上連吃藥都費力的老人。


    “吃完了,吃完了,剛才我孫女呢,我孫女呢!”王奶奶突然激動了起來。


    “老伴,兒啊,我們家的孩子呢,孩子呢!”


    “啊啊啊!我要孩子,我們家的孩子呢!!”


    蘇染的眼尾有了淚。


    她想過各種各樣的情況,或許是因為家族鬥爭,或者是因為貧困潦倒,再或者是因為各種狗血大豪門事件。


    當然也想過是丟了,然後來個大團圓的結局。


    結果,隻猜中了開頭。


    “王奶奶。”


    老人家一激動護工按不住,戎放和蘇染也一起幫忙,蘇染的的手蓋在老人家的手上,“王奶奶,您的孫女,我認識。”


    王奶奶聞言停了胡亂飛舞的手臂,“你...你,你認識?”


    “對!”蘇染笑了笑,“她是我...”


    “她就是你!”戎放忽然炸了一聲。


    王奶奶聽清了,眼睛瞪大,緊緊拽著蘇染的手,“孩子,看著奶奶。”


    老人家話沒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


    蘇染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戎放的意思,她的鼻子酸得厲害,眼淚毫無阻攔,不自覺得往下淌。


    “孩子,這麽多年你受委屈了。過得好不好,辛不辛苦?有沒有挨餓受凍?是我們對不起你,都是我們的錯才將你弄丟了,對不起,對不起啊。”


    “奶奶,奶奶你別這樣...”蘇染想說心如那麽善良她真的會理解,但是她說不出來“沒關係”這三個字。


    誰能坦蕩地對過去改變自己命運的轉折輕輕鬆鬆說“沒關係”呢?更何況,心如不在了,蘇染沒有資格替她那麽說。


    “弄丟了你是我們全家的痛,那個時候你爺爺身體不好,我就勸他算了,我們隻要有日子過都行。


    結果他不聽,還在做生意的時候把你弄丟了。我恨他,我們所有人都恨他,然後他自己也恨自己,他就死了。


    再然後,你爸你媽也死了,最後就剩我一個,我一個老不死的!我就在想,我就想見到我的乖孫女,我要活著,我終於見到我的孫女了。”


    蘇染的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奶奶,奶奶你要好好活著,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孫女啊,我們想你,我們想了你一輩子,奶奶終於可以去見你爸媽了,奶奶沒有遺憾了。”


    王奶奶泣不成聲,整間病房內哭成一片,護工早就跟著一起哭了,連戎放這種八尺男兒眼睛都紅紅的。


    最後王奶奶哭著哭著睡了迴去。


    醫生早在門口等著,見狀就讓蘇染和戎放趕緊走了,“幸好剛才的藥是為了讓老人家睡覺,唉,老人家身體很不好,情緒不能波動這麽大,你們下次注意一點。”


    “好。”蘇染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出了醫院的門。


    她眼睛紅紅的精神也很萎靡。


    “出租車司機”立刻下了車,迎過來,“怎麽了?怎麽哭過了?”


    他的手蓋在蘇染的左手上,蘇染開始低著頭沒認出來來人,戎放不幹了,推了“出租車司機”一把。


    “嗨!小爺真是長見識了,一天遇到兩個出租車司機還淨不省心!你這碰手碰腳誰呢?!別以為長得帥就能無法無天,再來小爺揍死你!”


    戎放說著就開始要比劃,心裏卻是滿心酸味,靠,這年頭開出租車的都這麽帥了嗎?


    一米八五的大個子,身材均勻,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就算是藏在寬鬆又常見的衣服裏也能看得出不同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他剛才走近了靠,又是個神顏!!


    這年頭怎麽了,神顏都為了低調所以穿戴普通掩人耳目???


    秦柏聿深邃的眼眸淡淡掃了一眼擋在他和蘇染中間的這個小子,聲音低沉危險,“你就是戎放?”


    “戎小爺本人是也。”


    戎放明顯底氣不足,但是表麵,不能慫。


    “我們走吧。”蘇染怕戎放真把秦柏聿給惹了,繞過戎放徑直往出租車走。


    戎放眼疾手快扒住車門,色厲內荏,義正言辭,“我親姐,你怎麽能跟色狼走?!


    跟弟弟走,弟弟那事,還沒解決呢。”


    蘇染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再不鬆手就真的不能解決了。”


    “為什麽?”


    他像極了隔壁家的二傻子。


    “因為我覺得埃及很適合你。”秦柏聿毫不留情將戎放推開,把車門關上。


    出租車絕塵而去,戎放倒在地上也沒明白,為什麽出租車司機都有比他爹還要強大的氣場!


    夜色降臨,披在晚霞頭頂的溫柔橙色漸漸落幕,星光灑滿了整片黑夜。


    “今天的星星很好看。”


    想了半天,秦柏聿“認真”地讚歎了一句。


    蘇染沒說話。


    車裏依舊安安靜靜。


    迴京東的路上他們要過江,京東京西的跨江大橋有三座。


    秦柏聿帶著蘇染走了人最多的那一座,附近有個景點,他這個大總裁開著出租車去普通停車位中規中矩停好了車,扭頭興衝衝地看著蘇染,“染染,我們去看江邊看星星吧。”


    旅遊景點的人太多,秦柏聿全程都圍在蘇染周圍防止她被人碰撞,等到了江邊好不容易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蘇染才看見秦柏聿白色的球鞋上,明晃晃的黑色腳印。


    “染染,看那邊,跟安陽藍山上的星空像不像?”


    藍山,是蘇染還在追秦柏聿的時候,兩個人一次無意中迷路的山頭。


    蘇染的手還攥著秦柏聿的衣角,她抬頭看著秦柏聿的眼睛,仿佛將天上的星辰都揉碎了進去。


    她點頭,“像。”


    秦柏聿眼裏止不住的璀璨琉璃,在蘇染迴答的一瞬間狂/泄而出,他的左手抄在口袋裏還有點抖,“蘇染,我曾經問過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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