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驚慌失措地看著兒子被帶走,拚命掙紮,心髒緊緊揪成一團,她目光呆滯的望著豪車行駛出的放向,眼中的世界瞬間變成灰白色。


    “安兒!我的安兒!秦柏聿,你要將他帶去哪裏!”


    “還給我。你把孩子還給我!”


    蘇染怒了,發狠地撞向罪魁禍首秦柏聿,雖然保鏢死死地將她拉著,雖然她瘦弱的身軀根本對任何人都起不了威脅。但圍觀的人都能發現,此時這個女人眼中喧囂著瘋狂的嗜血啖肉般兇狠。


    就像草原上的母狼,與抓了自己狼崽子的獵人進行殊死一搏。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毫不憐惜抓起她的衣領,輕鬆將她提起,另一隻手,貼著臉頰,用力捏住她的下顎。完全超乎男人的預料,他非常輕鬆地拉起蘇染的身軀,她的雙腳幾近懸空踮地。


    蘇染蒼白的臉慢慢漲成豬肝色。男人恣意欣賞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唇角彎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深邃的潭底盡顯狼性。鷹隼般的眼神盯著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他忽視心中柔軟處的異樣,眼眸中劃過幾分痛快。


    這個謊話連篇、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還在奮力掙紮,是不甘心放棄價值一千萬的孩子吧。但是有什麽用呢,她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嗎?!男人在心中冷哼,手上卻像把玩著一件玩物。而後涼薄一笑,字字優雅而殘忍。


    “還給你?讓你這個做母親的將他賣了嗎?你就這麽喜歡錢?嗯?四年前為了錢你可以賣笑、獻身、墮落、傷人、殺人,四年後,想出這麽個新招來斂財?”


    “蘇染,你怎麽這麽賤!蹲了四年大牢都沒讓你懺悔,甚至變本加厲,你真是惡心到了骨子裏!”


    蘇染渾身顫抖,眼底泛起酸澀,視眼陡然朦朧,可她不曾低頭,高高揚起頭顱,帶血的眸子依舊狠狠的盯著秦柏聿的臉。


    她哆嗦著嘴唇,發現自己在這一刻被氣到失語。


    在場圍觀的人很多,起先還對她心生憐憫,後來聽她蹲過大牢,好感盡失。反過來看這個矜貴優雅的男人,有錢有勢,不可能說謊,所以秦柏聿在眾人心中,晃身一變成了受害者。頓時,鋪天蓋地的閑言碎語,像一把把利刃,失控般瘋狂地砍向蘇染。


    一如四年前那樣,報紙上、網絡上,大肆宣揚她的惡性的事件。縱使查到最後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她是害死韓晴羽的兇手,汙蔑聲依舊沒有停止。


    人人都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亦如是。


    秦柏聿漆黑的眸子深處劃過一絲不忍,又立刻消失殆盡,快得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他的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被淚珠沾染的手背上。


    “真髒……”


    說完便失去了折磨蘇染的興致,冷漠至極地鬆開鉗製她的雙手,將她隨意丟在一旁。自己徑直走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另一輛豪華轎車。


    蘇染被重重摔在地上,悶哼一聲,她的額頭磕在一小塊鑠礪石上,鮮血流淌遮蓋住她的半隻眼,疼得她眼淚更洶。


    她頭痛欲裂,視線模糊,雙臂發麻,強撐著支起上半身,一個踉蹌,便又跌迴去。她看著男人已走到豪車邊,正邁開腿欲俯身跨坐進去。心下焦灼!


    反正都已經夠狼狽了,她慣性用手掌撐地,粗糙的沙粒摩擦而過,立刻就將她掌心劃出道口子。


    “秦柏聿,你站住!”


    蘇染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衝到車邊。但是一秒提速的轎跑沒有給她留下機會,甚至她的手還沒有碰到車門把手,豪車絕塵而去。留下漫天的飛沙與塵埃以及濃烈的汽車尾氣,再次完整地落再蘇染身上。


    急速卷入,蘇染腳下不妨,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汗水混著鮮血一滴滴掉落塵埃,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徹底暈死過去!


    …


    待她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窗明幾淨的白色病房,耳邊聲音煩亂嘈雜,蘇染的頭疼得要炸開,她猛地坐起,鎮定地環視一周。視線最後落在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上,她順勢抬頭。


    諾佛沙星。消炎藥。


    她應該在某家醫院的急症室裏。


    周圍沒有熟臉,大家都很忙,她醒了以後也沒有人過來搭理她。偶有一兩個護士端著瓶瓶罐罐來迴擠在人群裏,瞟向她這邊的眼神也是一帶而過掃一眼吊水瓶的餘量。


    是誰將她送來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護士,請問,您知道是誰把我送來的嗎?”


    “不知道。”年紀輕輕的小護士,眼珠一轉似在迴憶,並不熟練地拔掉她手背上的針頭,漠然吐出三個字。


    蘇染吃痛,皺起眉頭。


    小護士撇撇嘴,“你還知道痛,剛才來的時候嚇我們一跳,要不是心跳儀顯示你心率正常,我們都要懷疑你死掉了。額頭上這麽大個口子,血流得咕嚕嚕的,就一塊帕子蓋在上麵,太嚇人了。”


    等等,帕子?蘇染的目光掃視床頭和櫃子上置物處,一塊染著血的灰色手帕攫住她的視線。確認是這塊帕子,蘇染心底越發沒底。乍一看是毫無特點普普通通的灰色方巾,但憑蘇染這麽多年的毒辣眼光,這種蘇格蘭灰色小羊絨布麵料,在國內的紡織業市場簡直供不應求。毫不誇張的說,四年前,這塊手帕的價值妥妥四位數以上。


    她想,要麽,就是這個麵料突然產量暴增;要不,救她的人或者路過她的人,非富即貴。


    而且,這塊帕子上還沾染著若有若無的清香,她覺得很熟悉,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思緒迴轉萬千,也就一兩分鍾的功夫,年輕的小護士就來趕她走了。


    “你好了就趕緊走,沒看見門口這麽多掛水的人沒地方坐啊。”


    “嗯,多少錢,我……”蘇染拉迴思緒,從病床上一躍而起,想起看病要給錢,她有些難堪地摸摸口袋。她不知道身上這點錢夠不夠……


    小護士白了她一眼,“先付錢後看病,你水都掛完了,還要給什麽錢。對了,你的額頭不能碰水啊,紗布天天要換,不然留疤了別來哭。”


    蘇染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暖意,輕聲道了句感謝,將灰色的帕子仔細疊好放進靠近心口的內袋裏。出了急症室,轉身進了醫院廁所。


    光線不足的盥洗室,陰暗潮濕,就算白天也有點灰蒙蒙的,蘇染站在鏡子跟前,機械地用清水將臉上剩餘的幾塊血跡擦拭幹淨,露出她憔悴不堪的麵容,蒼白的臉色、幹澀到起皮的嘴唇,可憐的額頭還蒙著塊白紗布。全身破敗不堪的衣服,布滿灰塵和泥土,幾塊紅橙色應該還是她的鮮血漬。


    肚子配合性叫了幾聲,她舔了舔嘴唇,哆嗦著摸摸口袋裏的錢。


    八百塊錢現金,是她現在全部的財產,也是她四年前全部的財產。她的每一分每一厘,都被蘇家那幫吸血鬼吃的幹幹淨淨。她突然想起秦柏聿問她的那句,蘇染,你真的那麽愛錢嗎?


    她好像知道怎麽迴答了。


    嗬,你真是可憐啊,蘇染。


    她對鏡子裏的自己勾起嘲諷的微笑,像一朵陡然綻放的帶刺黑薔薇,眸中明豔至極。


    走吧,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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