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摸出火折子投向之前滾落的酒壺,火光霎時盈滿了視線。


    信……


    遲淵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有一封信!


    他的目光在火光中搜尋著,直到看到宋池衣間一個逐漸燃盡的信封,褪開的信封隱隱透出殘存的字跡。


    盜劍……玄色……


    忽然一隻撲閃著黑色翅膀的蝴蝶從遲淵眼前飛過,隻覺一陣眩暈,周圍的景物迅速變得模糊,宋池、玄色、男孩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一片空曠的白。


    遲淵的頭裂開般的疼,很快平息後眼瞼便無比困倦的合上了,好似沉沉睡去。


    為什麽你明明可以救他卻還是選擇袖手旁觀?


    還有那信……你究竟要做什麽?


    “義父。”


    朦朧之中聽到一個聲音,遲淵緩緩睜開了雙眼。


    兩排作陳設的書架,架子上的書早已落了灰,一旁放置的小盆景中的斑竹也有一些枯黃。窗台上擺著一個素紋長頸玉瓶,陽光透過玉瓶折射出淺淺水層。案幾靠牆放置,其上有焚香嫋嫋,一紅衣男子閉眼輕倚在案上,麵前立著的男孩手中捏著幾支剛折下的柳條。


    奇怪……


    遲淵還是覺得有些眩暈,頭隱隱生疼。眼前之景如此熟悉,分明是山上玄色的書房,可究竟發生在什麽時候呢?


    他試著靠近窗邊的二人,可身子不聽使喚,仍是動彈不得。


    男孩上前拿起手中的的柳枝插入玉瓶中,小心翼翼地收迴手。


    “我在後山折了一些柳條迴來,以後就不用看這個光禿禿的瓶子了,隻要換水就行。”


    “柴砍完了?”


    “嗯。”男孩站在原地迴答道。


    “那便去休息吧。”玄色漫不經心地揮揮手,雙眼仍是閉著,仿佛睡著了一般。


    “義父。”男孩沒有離開,抬頭看著玄色,“我有些事想問……”


    “問。”玄色慵懶地半睜雙眼,對上了男孩的眼睛。


    男孩有些猶豫,聲音壓得更低了,“那年蜀山的人為什麽要殺死父親?你告訴我他是蜀山大弟子,長老們都很器重他,那為何又要這般殘忍?”男孩捏緊了拳,“難道,父親真的做了欺師滅祖的事……”


    玄色並未言語,伏在膝上的雙手把玩著袖中的紅穗,久而緩緩道:“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麽呢……”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男孩有些激動,往前一把抓住玄色袖口,“你告訴我!”


    一語入耳,遲淵也渾身顫抖起來,為什麽什麽印象也沒有,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父親的事早已刻入骨髓,又怎會忘記?自己的記憶為何這般斷斷續續?


    遲淵努力地迴想,試著把它們都串聯起來,可腦海中模模糊糊,像是被禁錮一般,隻留下淡薄如煙的印象。


    男孩突然撲倒在玄色膝頭,兩頰通紅,眼淚不住落下,不住地哭喊著:“為什麽…為什麽…為…”


    玄色的紅衣也被浸濕了。


    沒有人說話,男孩哭的久了便隻剩下抽泣。玄色輕輕地把手搭在男孩頭上,揉著男孩柔軟的頭發,男孩似受到安慰般慢慢停止了抽泣。


    男孩用哭紅的雙眼看著玄色,哽咽著說:“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麽…”


    玄色用手擦幹遲淵臉上的淚痕,一臉平靜地說:“有些事太過複雜,你如今不必知道,你隻要記住,你姓宋,叫宋遲淵。”


    不知什麽時候玄色肩上已停了一隻黑色的蝶,遲淵還不及反應那蝶便俶地躍起向窗外飛去,玄色的身影也隨之漸漸如散沙般飄散。


    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周邊的景物開始慢慢瓦解,遲淵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自己的意識慢慢消散,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遲淵的睫毛交在一起輕微的顫動著,閉上雙眼後仿佛完全失去了感知,隻身於一片虛無之中。


    父親…蜀山…義父……


    我在哪兒……


    遲淵的意識愈來愈模糊,額頭上的符文傳來的燒灼之感讓他勉強保存了一絲神智,可卻也難從渾噩中掙脫。


    不知過了多久,遲淵眼前又隱隱出現幾個人影,細碎的言語不時傳入耳中。


    好燙……


    遲淵額上的符文此刻突然閃出耀眼的金光,光芒之中漸漸透出些許紅色,最後竟是完全變成了血紅,光芒淡去,遲淵眉心的符文也變成了暗紅色。


    突然一陣劇痛從眉心蔓延開來,痛入骨髓,直至四肢百骸,無窮無盡的灼燙中竟是驚恐與痛苦。


    遲淵猛地睜眼,奮力壓下心中的焦灼,冷汗早已打濕了衣裳,一股強烈的不安從心底泛起。眼前的景物有一絲熟悉之感,然而遲淵此時也無暇顧忌,他潛心感受眉心印記之中傳來的信息,一個女孩的身影突然浮現於腦海中,無盡的絕望如鐵錐般刺入自己的心口,眼前的物象轟然倒塌。


    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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