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老張的傷勢奇跡般的好了,比預料的可是早了整整兩個月。


    眾人驚訝之餘也都慰問祝福了一番。老張也打趣道:“大家總是老張、老張的叫自己,真把自己叫老了,其實自己還年青著呢。”


    眾人哈哈大笑,連說“對、對,你就是一個小夥子”。說完也就散了,各自忙碌去了。


    別人都走了,隻剩薛霖一個人,老張把他也打發走了,說道:“去忙你的事吧,我沒撒問題,就在這附近隨便走走,可把我憋壞了。”


    兩人出了房門,薛霖去了大廳,老張走出東來客棧,漫無目的的溜達著。客棧裏,一扇窗戶後站著福貴,他正盯著老張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薛霖正在仔細地擦著大廳的桌子、板凳,他雖然沒想明白,但覺得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總是沒錯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福貴走了進來,叫住了薛霖,對他揮了揮手,說道:“到我房間裏來一下。”


    薛霖跟著福貴進了房間,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福貴沒有停留,徑直走到裏邊一個側門,招唿薛霖過去。薛霖跟著進了側門,發現這間房竟是個寬敞的書房。


    有三麵牆上擺滿了書籍,密密麻麻,薛霖從來也沒見過這麽的書,長大了嘴巴。


    房間中間擺了張桌子,桌子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桌旁放了兩把椅子。四周沒有窗戶,屋頂倒有一個寬大的天窗,天窗上有個蓋,看不到天空,但是通風和照明倒是極好的。


    福貴任由薛霖打量著房間,和藹地說道:“以後每天上午,你就來這間房和我一起讀書。不用擔心,我會教你識字的。這裏的書你都可以看,不用顧慮,但是看完了要記得放迴原位,擺放整齊。”


    薛霖走到書架旁,好奇地拿了一本翻了翻,發現自己並不認得幾個字。


    “以後大廳你就別去打掃了,我會安排其他人的。”福貴接著說道:“下午,你就去後堂幫忙。”


    “師父,您是說讓我去學做菜?”薛霖一臉茫然地問道。


    “準確地說是幫廚。”福貴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薛霖見師父說得認真,就答應了下來,心想:廚房自己也經常去,沒見到什麽了不得的事物啊,可能師父隻是先給我找點事做吧。


    告別了福貴,薛霖徑直走到了廚房。廚房經常來,也都是熟人。


    大廚廖師傅,四十有七,逃難時妻兒死於邊關,再無成家,住在客棧後院,喜歡一個人住,不苟言笑。


    幫廚任飛,三十上下,原是附近獵戶,祖輩幾代人都是獵戶,靠著大山吃大山,這也是他常說的一句話。有次打獵摔斷了一條腿,現在左腿走起來還是一拐一拐的。


    不能打獵就沒得營生,幸好福貴在這開了這家東來客棧,任飛別的幹不了,對於宰雞殺狗倒是得心應手。


    後廚還有一位幫忙的王三媽。王三媽在烏爾城裏開了一家香料店,就是炒菜用的各種調料。隔段時間,王三媽就推個小車來東來客棧一趟,送些香料。


    後來看到後院堆著好些獸皮、獸蹄之類,就給福貴提議:自己拿去賣,賺了兩家各一半。


    福貴倒是爽快,白送,香料錢照給,一文不差。王三媽欣喜的不得了,又覺過意不去,每次來都要去後廚幫忙,日落前才走。


    後廚忙碌,幾人又不愛說笑,王三媽不但手底下利索,而且嘴皮子溜,天南海北、城裏城外添油加醋的說個沒完,倒深得幾人歡心。


    薛霖本就手腳伶俐,又比一般大的孩子壯碩許多,就跟著任飛幫廚。


    幫廚的活雜亂無比,基本什麽都幹。從洗菜、切菜到殺雞、宰羊,再到剝皮、切骨,這些平日裏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事情,現在在薛霖眼裏都變成了一道道邁不過的坎。


    任飛也不廢話,薛霖幹不了的,就讓他站在旁邊看著。無論是一條魚,一隻雞,或是一隻羊,在任飛的手裏就像蘿卜白菜。


    一把菜刀上下飛舞,哪裏該切,哪裏該剁,似乎閉著眼都能完成。薛霖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的表演,漸漸地入了迷。


    廖師傅比較孤僻,搞得其他人也不敢隨便說話,怕觸及了他的傷心事。王三媽卻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可不管那麽多,每次來嘰嘰喳喳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三人邊幹活邊聊天,覺得也不那麽累了。漸漸的廖師傅也加入了進來,偶爾炒兩個小菜,四人有閑沒淡地吹會兒牛皮。


    要說吹牛皮,可沒人比得了任飛。說他當年打獵時踏遍了整個大山,什麽獐子、麅子、野豬、野狼的通通打到過,隻要他這雙眼睛一看,就知道能出幾兩肉。


    說起打獵,薛霖又想起那隻大黑熊,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任飛摟著薛霖的肩膀,說道:“說真的,要不是有幾個夥計看到了,我一定以為你和老張在吹牛。我在大山生活了這麽多年,也沒見過那麽大的熊。肯定是從更深的地方跑出來的,估計是迷了路。”


    王三媽聽到來了精神,插話道:“咋迴事啊?我咋沒聽人說起過呢?”


    王三媽催個不停,薛霖隻好斷斷續續的給她講了一遍,當然沒提福貴的事,隻說最後不知為何,那熊瞎子自己跑了。三人第一次聽當事人講了經過,比起旁人講來,自是又兇險了幾分。


    任飛又拍了拍薛霖的肩膀,說道:“好小子,好福氣,說明你命不該絕啊。別擔心,打獵這事沒有人比我更懂,以後我教你,保你將來是個好獵手。哈哈哈......”說完爽朗地笑了起來。


    幾人被他的情緒感染,也都哈哈哈笑了起來。


    廖師傅偶爾也插進來聊幾句,王三媽總提自己兒子多乖,廖師傅也不反感了,還會問一問:“他幾歲了?讀書了沒?”


    王三媽也總是驕傲地迴答:“讀了,讀了,城裏最好的書館,讀的可好了。他將來可是要坐官的。”幾人又是一陣恭維,說將來可別忘了提攜一下。王三媽的嘴更笑得合不攏了。


    晚上,廖師傅找到福貴,說道:“掌櫃的,有件事給您說說。”


    “說吧,什麽事?”福貴望著他說。


    “我想搬到大房和大家一起住一段時間。”廖師傅迴道。


    “哦?為什麽?一個人住不是清淨點嗎?”福貴有點意外。


    “清淨是清淨,就是有點太冷清了,著急?”廖師傅說道。


    “可以忘記了?”福貴自然也是知道廖師傅的過往的。


    “沒有忘記,但是可以放下了。”廖師傅突然覺得自己好輕鬆。


    “好!很好!”


    天已黑,但今晚似乎沒有那麽冷,樹葉嘩嘩在響,送來一陣溫暖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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