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清野就連唿吸都放輕許多,害怕將眼前人驚醒,那他連著片刻的眷戀都就沒有了。


    然事與願違,榻上躺著的人眼皮微動,未等太子殿下躲閃,她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殿、殿下?”南知妤躺在榻上,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昏暗的燈光下,那雙琉璃眸中水霧朦朧,似江南煙雨欲語還休。


    小紫葉檀木製的床榻精致且啥話,隨著人兒的動作,繚綾帳上的鳶尾花隨之晃動。


    南知妤身著白色的寢衣,跪坐在榻上顯得腰身空蕩蕩的,整個人好似又清減了許多。


    衛清野心裏忐忑不安,他擔心眼前的人兒一開口就會趕他走,說出口的花更是字字句句戳著他的心窩,疼得讓人難受。


    “知知,孤馬上離開,你別哭。”


    寬大溫熱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貪戀這觸手可及的溫暖,摩挲著不願放開。


    南知妤微微抬起腦袋,三千青絲披散身後,襯得脖頸雪白纖長,她用小臉蹭了蹭他的掌心。


    衛清野有些愣住,眼底迸發出一陣驚喜,心髒跳得越發厲害。


    難道眼前的人兒終於想明白,打算原諒他了嗎?


    “殿下是不是隻有在夢裏,才會喚我一聲知知?”南知妤輕聲呢喃,眼角的淚滴落在他的掌心,燙得他肌膚生疼。


    “知知,孤欠明昭儀的救命之情悉數還清,以後定然不會這般委屈了。”


    衛清野強忍著將眼前人攬入懷中的衝動,一字一句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南知妤如同受驚的小手蜷縮著,用手圈攬著他的腰身,聽見太子殿下說的話後,隨即失落的垂下眼眸。


    “夢裏,殿下也要同那位小哥哥一樣誆騙知知嗎?”


    夜雨不停敲打著窗柩,伴隨著寒風的嗚咽聲,南知妤的這話帶著哭腔,就連尾音都帶著委屈。


    衛清野的眉頭緊蹙,盯著南知妤的眼神裏充斥著暴虐,動作輕柔的撫摸著那截白膩的後頸。


    “乖知知,告訴孤哪位小哥哥叫什麽名字?”


    聲音清潤帶著誘哄,鳳眸裏暗藏殺意。


    等他知道那位小哥哥是什麽人之後,他定要將其千刀萬剮才行。


    不僅被知知惦念這麽久,還敢欺騙知知,真是罪該萬死!


    南知妤的眼底閃過一抹冷笑,果然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就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避免不了。


    “我年少時為救姨娘冒雨去山裏采藥,卻撞見了一個從水裏爬出來的小哥哥,他抓著我的腳腕,讓我救救他,說事後定然重金厚謝,誰知是個言而無信的騙子。”


    衛清野像是被人定住穴道,整個人像個木樁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孤、孤不是……”騙子。


    最後兩個字,他終究還是未能說出口。


    南知妤輕扯著他腰間的青玉墜子,輕聲道:“姨娘就在那夜去世了,隻留下這枚墜子。”


    太子殿下渾身緊繃著,可腦海中卻是一一閃過當年他被救的各種模糊畫麵,藏在衣袖的左手死死地握著。


    “乖知知,若是還能遇見那位小哥哥,你會原諒他嗎?”


    衛清野喉嚨滾動了兩下,直到嗓子沒有那麽幹澀之後,才放低聲音問道。


    漂亮的琉璃眸裏閃著不達眼底的笑意,她反問道:“那殿下能原諒一個間接害死自己母親的人嗎?”


    答案很顯然,不能。


    衛清野的心頓時沉入穀底,他強忍著心底的情緒,說道:“知知現在已經很累了,你該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了。”


    南知妤也演得心累不已,她順從地躺在榻上閉上眼眸,任由太子殿下給她蓋好被衾。


    衛清野站在榻邊癡癡地看著她,眼底逐漸泛起猩紅之色。


    如果那夜知知沒有遇見他,她的姨娘會不會就能活下來,她也不至於孤苦無依這麽多年?


    原來她這麽多年的苦難,都源自於他啊!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又怎麽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呢?!


    他瞧著榻上的人兒唿吸平穩之後,這才悄然轉身離開。


    胡紅色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寒風撲麵而來,很快又被關上。


    柴迴靠在長廊下,正抱著懷裏的拂塵打盹兒,聽見動靜趕緊抬起頭來,瞧見太子殿下的身影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殿下,您、您怎麽出來了?”柴迴這麽問著,眼神往屋內瞟著。


    他還以為今天晚上憑借太子殿下的手段肯定會在這兒留宿呢,誰知道一個時辰的功夫,太子殿下居然出來了!


    “難道是月主子還不肯原諒殿下嗎?”柴迴小心翼翼地舉著油紙傘,湊到他身旁問道。


    話音剛落,衛清野轉頭瞥了他一眼。


    柴迴被太子殿下那猩紅的眼嚇了一跳,哆哆嗦嗦要跪下,卻見太子歎息道:“孤做錯了事情,她生氣是應該的。”


    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雨中,南知妤這才悄然把窗戶合上。


    她就是要讓太子殿下覺得疼,不疼的話,又怎麽能刻骨銘心呢?


    她可不想同東宮的其他嬪妃一樣,將衛清野當做太子殿下來看,那楊德華,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隻能是太子與嬪妃。


    不管嬪妃多麽受寵,經年累月後,容顏不再,恩寵消散,與曆代的君與臣並無不同。


    她想要的,除了榮華富貴之外,還有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與愧疚。


    她要將明昭儀從殿下這裏得到的特殊待遇,悉數奪走。


    太子殿下醉酒翻牆入長樂殿的事情,被瞞得死死的未曾泄露什麽風聲。


    南知妤見合香苑還未有什麽動靜,她也不曾著急。


    太子殿下再也沒有派人來過,反倒是慕側妃與江婕妤時常登門拜訪,惹得長樂殿熱鬧不已。


    “知知,知知,你看我今日得了什麽好東西?”慕嫦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木匣,笑語盈盈地走了進來。


    南知妤聽見動靜,趕緊放下手中的書卷,走上前去迎接:“慕姐姐,你又帶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了?”


    慕嫦把木匣子放在桌兒上,拉著她的手坐在椅子上,興致勃勃地說道:“我見你整日悶在屋裏,許久都沒見你出去走動走動,所以把從外麵新得的好東西給你帶了過來。”


    木匣子被打開,裏麵放了三個精致的摩羅,端正細膩,瞧著很是惹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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