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漉與克萊爾約在市裏的一家咖啡廳。


    她知道克萊爾此行來中國的目的,所以沒對“合作”抱有太高期待。


    在克萊爾要做的事情上,她幫不上什麽忙。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克萊爾希望的合作,跳出了傳統建築展的範疇。


    “國際教科文組織的目標之一,是推動各個國家在文化領域的合作。我們開展了很多項目,但是現在,這些項目大多都是獨立進行的。”


    克萊爾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我們一直想找一個品牌合作夥伴,為我們在中國進行的各種項目提供戰略諮詢、組織策劃、媒體宣傳,並且幫助我們對接其他合作方。”


    林漉原本靠在椅背上,聞言挺直了腰,“您的意思是,不局限於單一項目,而是成為長期的合作夥伴?”


    克萊爾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林漉沉思,“我們公司主營業務還是戰略諮詢。活動策劃和媒體宣傳這方麵,不是我們的強項。”


    “我查過,啟睿不僅有文化產業部,還有其他很多部門。你們經常為各行各業的頭部公司提供合作,擁有很多資源。如果某些環節你們不便執行,完全可以為我們推薦合適的公司,我們從中選擇。”克萊爾繼續道。


    這就相當於,給啟睿開了優先合作的綠燈。


    不僅啟睿能夠從中獲利,啟睿的其他客戶,也能通過這個平台,擁有國際合作的機會。


    在這個時間點,無異於雪中送炭。


    “您為什麽選擇我們?現在市場上有許多諮詢公司,競爭力都比我們強。”林漉苦笑道。


    克萊爾聳聳肩,“我了解過他們的優勢,大多是政策上的優惠,而我們用不著那樣的優惠。”


    “而且,一飛衝天往往存在泡沫破滅的風險,相比而言,我更相信穩紮穩打——啟睿就是後者。”


    她給的說法很有信服力。


    林漉沒理由拒絕。


    她微微一笑,伸手探過桌麵:“希望我們合作順利。”


    克萊爾握住了她的手:“合作順利。”


    迴到公司不久,林漉就收到了國際教科文組織發來的合同。


    她帶著合同去找曹文睿,令曹文睿刮目相看。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突出重圍,拿下這麽大的項目。林主任,我沒有保錯人。但是,那麽多合同拒簽,公司傷了元氣。想要恢複完全,你還有很長的路。”


    林漉抿唇。


    要是她沒拿到這份合同,曹文睿恐怕就是另一套說辭了。


    “其他話不必多說,我隻問您一句,隻要我按照流失客戶的數量,把項目簽迴來,公司就會預支我半年的工資嗎?”林漉亮明手機,表示自己正在錄音。


    曹文睿沒有阻止她,大方表示:“當然,隻要你能做到,我直接以啟睿諮詢董事長的身份,把這筆錢打給你。”


    林漉點了點頭。


    教科文的第一份工作很快發來,林漉把活安排下去,親自開始挑選適合合作的公司。


    司蔓接到工作的時候,非但沒有唉聲歎氣,反而歡唿一聲:“終於有事做了!我在工位上坐著,都快發毛了!”


    消息不脛而走,下午,好多合作過的公司都來打探消息,希望能讓啟睿幫忙,牽線搭橋。


    其中包括不少拒絕了啟睿的合同,還一句解釋都沒有的人。


    林漉都以官方套話迴複。


    確定名單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


    偌大的辦公室裏,隻有她桌上的台燈還亮著。


    她把名單發給克萊爾,關閉電腦。


    今天她的車子限行,謝明晏先前說來接她,被她以“不知道加班到什麽時候”為理由拒絕了。


    現在打車迴土樓,時間太晚,路費也貴。迴公寓吧,她又做不到心無芥蒂地和母親睡一張床。到時候,母親肯定會和她搶著睡沙發。


    林漉本想去沈樂之那兒擠一擠,剛準備發消息,忽然想起她已經飛迴國外的工作室了。


    ……幹脆在公司湊合一晚吧。


    結果,這一湊合,就是整整一個禮拜。


    先前啟睿沒有優勢,客戶紛紛拒簽合同,現在啟睿和教科文成為長期合作夥伴,情況又不一樣了。


    能夠提供國際組織合作機會的,除了啟睿,找不出第二家。


    新鮮的合同像雨後春筍一樣,一片片地從地裏冒出來。林漉腳不沾地,不是在董事辦,就是去董事辦的路上。


    這波操作,不僅盤活了文化產業部,也讓其他部門跟著沾了光。


    林漉剛剛送完合同迴來,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就接到了付總的電話:“林主任,我們接到教科文組織的合作邀請,他們說,是你把我們推薦過去的……”


    林漉笑了笑,“是的,貴司從規模到業務方向都很契合。”


    “我不是說這個,”付總頓了頓,艱難開口:“之前我叫停了和你的合作,現在你卻能不計前嫌,把這個機會推給我……”


    “如果我是您,當時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林漉平靜道,“可是,做出決定是一方麵,後續態度是另一方麵。那麽多客戶,您是唯一一個願意告訴我拒簽原因,並且抽出時間和我見麵的。正因如此,我才知道該往什麽方向努力。”


    付總沉默了很久,鄭重地說:“林主任,您是個敞亮人。您未來的職業成就,肯定會比現在高得多。”


    “借您吉言。”林漉彎了眼睛。


    前一個電話剛掛,後一個又打了進來。


    顯示是陌生號碼,她接起先問了句:“您好,請問哪位?”


    對麵是一道悶悶的男聲:“您好,請問是謝明晏家屬吧?”


    同樣的開頭,她曾在沈樂之的電話裏聽過一遍。


    心髒好像被一隻大手攥緊,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撐在桌邊,防止自己摔倒。


    “我是謝明晏家屬。”她深深唿吸著,“您是哪裏?”


    “我這邊是渠市市醫院,你先生剛剛被救護車送過來,有個手術同意書需要你簽一下。”


    林漉聲音顫抖:“他怎麽了?”


    “他在山林裏尋找天然礦石,遭遇大雨,意外從山崖上滑了下來,右臂粉碎性骨折。”對方一口氣說完。


    林漉感到一陣眩暈,腳下的地板好像旋轉了起來。明明是大白天,眼前卻好像被拉上了簾,黑乎乎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她踉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用盡所有力氣保持冷靜:


    “我現在在漳城,坐高鐵過去需要一個半小時。你可以錄音這通電話作為證據,我作為他的妻子,允許你們現在就做手術,用所有需要的手段進行治療!”


    電話掛斷,她好像被抽去了骨頭,渾身輕飄飄的。


    不,不行。


    她還要趕去醫院。


    林漉強撐著坐起來,給自己訂了最早一班的高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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